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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打车回公司，用不了多久。”柳如絮露出商务型微笑，用来划清跟章泫之间的界线。
离开大厦，柳如絮跟吴丹丹和徐建道别。至于章泫，她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三天后，《唱响舞台》就要迎来最后一期节目的录制。
这一期的录制时间比较长，连排练一起需要大约两周的时间。按照节目给到的流程，演员排练需要完整的五天，中间大约有两天时间休息，正式录制也需要持续三天左右。
因为经费有限，柳如絮没法全程在北京跟着，和老周商量后决定由她带着欧阳楠在正式录制的那三天去北京。
这次欧阳楠对出差没有任何抱怨了，因为她“实在不想呆在上海，想出去转转”。
柳如絮觉得好奇，随口问了一嘴原因，欧阳楠很快就交了底：“我那个好朋友，竟然和其中一条鱼确定关系了。因为她男朋友不让她单独去蹦迪，所以我都约不出来她。真的是重色轻友，气死我了！”
“啊？为什么？那条鱼有什么过人之处吗？”难道是器大活好？
“好像是她养得最久的一条鱼。”欧阳楠喝了口气泡水，“很久以前就一直陪着她啦。”
“那怎么到现在才在一起。”能让海后上岸的鱼，得是虎鲨还是蓝鲸级别的吧。
“我那个好朋友说自己年纪大了，养不动鱼了，放一条最喜欢的进鱼缸，回家岁月静好算了。”欧阳楠看着还真有些落寞，“我一个去喝什么酒啊真是的。”
柳如絮斜了她一眼，说：“你的朋友之前养了那么多鱼，让她也分一条给你，你也找个对象呗。”
“我还小呢，没玩够呢。”欧阳楠眨巴眨巴眼看着柳如絮，“你呢，如絮姐，你和章泫哥有后续了么？他表白了吗？”
柳如絮差点被一口水呛到。
“这次出差我们住的酒店不是上一次的那家了。”柳如絮赶紧转移话题。
“啊？那住哪儿啊？离录制地点近吗？不会更远了吧。”欧阳楠问。
“更近了，就在录制地点旁边，步行过去十分钟不到。因为是淡季，所以价格比平时便宜一点，否则我们差标要超了。”柳如絮回答道。
“那章泫哥他们呢？还住原来的地方么？”欧阳楠很关心自己甲方的情况。
“我没问，还不知道呢。”在柳如絮看来，她是去工作的，何必关心银河萃梦的人住哪儿。
但既然欧阳楠提醒了她，她顺势就去问了文伊枫一句。
“这次录制公司还准备订上次的那间酒店，如絮姐你们不住之前那间了么？”文伊枫问。
“嗯，这次换了家，离录制的地方近了一点，步行可到。”说完，柳如絮还把酒店推给了文伊枫。
文伊枫过了一会才回复道：“哇！如絮姐，你推荐的这个酒店好方便啊，就在录制地点的附近！而且最近有优惠，价格还不贵。我看看我这边是不是也可以申请换到这家酒店。”
这倒是柳如絮没有预料到的。没想到她无意之举会给这家酒店新增几间客房的生意。
“如果能继续住一起就好了。”文伊枫说。
“哈哈，是啊。”
柳如絮嘴上这么说，实则没那么想跟他们住一起。倒不是讨厌徐建吴丹丹和文伊枫，而是在和章泫关系还不是很明朗的情况下她不想跟章泫接触太多。
是啊。她就是一个在职场上可以做到任劳任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战士，但到了感情里就成了一无是处的逃兵。
她耐受不了不确定性，也无法彻底享受暧昧的那份氤氲。她需要一份确定感，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承诺。
当然，她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换做是五年前初入社会的时候，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找章泫问个究竟。
年纪越大越无意去玩一些感情中拉扯的游戏。她很忙，要完成工作，要考虑下个月的房租，要和朋友社交，要看总是看不完的综艺和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断地催促自己往前走往前走。她不敢回头，仿佛害怕看见连身后的影子在诉说她对感情的逃避。
手机传来震动声，柳如絮低头查看，才发现章泫突然给她发来了一个消息。
“今晚有空么？要出来一起吃个饭么？算是为我最终录制送行？”
“最终录制我也会去北京，还需要送行么？”柳如絮反问。
“需要。这是仪式感。”章泫把话说得振振有词。
柳如絮姑且当他是发神经了，想着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安排，唯有答应下来，“我还没收行李，呆不了太晚，要么约在我公司附近吧？也省得再被你的粉丝们偷拍。”
“行，我订一家适合送行的餐厅。”章泫说完，给柳如絮转发了一个吃活章鱼的韩国料理店，“这个呢？”
柳如絮满脸问号，“活章鱼有什么寓意么？”
不怕把嗓子粘坏了？
“我以为你会对这种时髦的东西感兴趣。”章泫紧跟了好几个大笑的表情包在后面。
这还是当初那个高冷心狠的章泫么？现在一整个邻居家的二傻子。
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失了分寸，大概是每个男人的必经之路吧。平日里那些恰到好处的伪装如今尽数瓦解，他们只希望喜欢的那个女孩能注意到自己。
无语归无语，柳如絮还是有些开心的。虽然章泫一直没有明确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每一次靠近都代表一次新的希望。
柳如絮自己也被自己脑海中冒出的“希望”吓了一跳。
所以她是希望能跟章泫在一起的？哪怕他曾经那样刺伤过自己？
更重要的是，如果两个人真的走到了一起，她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同事和章泫的粉丝？如果被公司里的人批评或被粉丝骂怎么办？
柳如絮有很多顾虑，这份顾虑甚至大过了对跟章泫在一起的憧憬。
草草收尾了下午的工作，柳如絮准备赴章泫的约。
欧阳楠眼睛很尖，注意到柳如絮走之前还补了下口红。
“如絮姐是准备去约会么？”她问。
“什么？”柳如絮一愣，顿时有些心虚，“哦，只是和朋友吃个饭，最近气色不好，涂点口红好看点。”
“肯定是男人。”欧阳楠把话说得非常笃定，“挺好的如絮姐，有一段滋养自己的感情比当个干枯的黄脸婆要好。”
“我先走了。”柳如絮对欧阳楠的话不置可否，背上包走出了公司。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自从上了班，好像就很少能在工作日的下午看到室外仍旧亮堂的天空。
章泫还在来的路上，柳如絮先去餐厅等他。
融创附近的商场主要是在周边上班的上班族来吃饭，音乐剧粉丝属性的人比较少，柳如絮对位置的挑选就没那么讲究。
大约过了十分钟，章泫戴着灰黑色的鸭舌帽出现在了柳如絮面前。
“点菜吧。”章泫摘下鸭舌帽，露出脸上还没卸掉的妆。
“你今天有演出？”柳如絮问。
“嗯。”章泫点点头，“建哥今天进医院了，我来替他演了一场《简爱》。”
“哦。”柳如絮最近倒还真的时常在小绿书上看到徐建的粉丝说他临时取消演出的事，“徐建确实太忙了。”
“我也忙，你不心疼我。”章泫微微抬眸，眼里像有一汪泉水，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闪烁。
柳如絮看得老脸一红，忙低下头假装看菜单，“我觉得这个虾仁沙拉不错。”
章泫被她的反应逗笑，又问：“这次你还是早上的飞机么？”
“这次换成了晚上，可以不用早起赶飞机了。”柳如絮回答道。
沉默了一会，章泫突然说：“最终录制赵宴旎也会来参加。”
“哦？”柳如絮对章泫会突然提到赵宴旎感到有些意外，她不明白章泫的用意，只好先顺着他的话说，“为什么？”
“她是助演，所以会参与最后一期的录制。”章泫向柳如絮解释。
柳如絮暗中细细琢磨了一下，章泫极少跟她聊起赵宴旎或者许珍妮之类的人，这回突然在出发前提起，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在跟她报备？总不能是为了激起她的雌竞心理吧？
“那她又跟你一组么？”柳如絮问。
“可能吧，排练还没开始，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安排。”章泫说完看了柳如絮一眼，继续说，“那天她转发了小绿书的帖子问我，说跟我一起吃饭的人是不是你。”
柳如絮听了后轻轻“哼”了一声，问：“所以呢？你怎么回答她的。”
“我说是，她就没再说话了。”章泫拿起手机，翻找了一下那篇小绿书，“把我拍得挺好看的。”
话题进行到了这里，照常理也应该往那个方向推进了。
所以我们之间，现在算什么关系？
柳如絮拿起叉子，吃了口虾仁沙拉，冰凉鲜甜的虾仁就着甜酸口的料汁很能消暑。苦苣和小番茄拌在一起，小番茄的微酸中和了苦苣的苦涩。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好像也像这盘沙拉。没有绝对的酸或甜，也没有绝对的苦或鲜。
柳如絮想了想，说：“你还记得那个雪夜么。”
章泫拿叉子的手一顿。
那些过去从未被遗忘。那些过去出现在无数夜晚绝望的梦里。
比起“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那时的你为什么”似乎更重要。
五十 在盛夏想念严冬
零下一度的气温，头上罩着毛线帽，脖子围着兔毛的围巾，戴着手套的双手紧握在一起，裹着厚厚的加绒外套依旧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非洲大厦的出口等待演员出来的粉丝有几个，彼此之间都眼熟，也了解每个人的属性，甚至知道对方在小绿书上的ID。大家自觉的保持一定距离站着，没有聊天的声音也没有别的动作。
柳如絮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等了多久。或许只有十分钟，或许久到超过半小时。她只记得空气中零星飘着一些雪子，落在脸上时冻得她一个激灵。
直到大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柳如絮伸长脖子看了眼，确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后便走了上去。然而她没预料的是跟那个人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貂皮大衣，踩着一双细跟高跟鞋，出来的时候注意到柳如絮，还白了她一眼。
心像被针刺了一下，柳如絮想着算了，她喜欢的也不是这个女人。
那个从前一定会在SD时看向她的人在听见动静后回头，柳如絮满怀期待的朝他投去关注的目光，没想到那个人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他揽着那个女人的腰离开了非洲大厦，朝远处走去。
粉丝们低声窃窃私语，都在讨论两人的关系。
那时的柳如絮垂着双手站在路边，好像偶有一两个蔑视的眼神直直的看向她的方向，而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无暇顾及其他。
这一幕仿佛成了梦魇，在往后无数个夜晚纠缠着柳如絮。
她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他要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她，就像那些过去的美好只是一场幻影，而章泫也从未跟她解释为什么要那么做。
蒜香鸡腿排搭配盐烤西兰花和意面，是柳如絮最爱的一道菜。她特意选了个跟章泫不一样的主食，倒不是为了能跟他分享更多，只是觉得两个人点同样一道菜有些浪费。
在普通家庭长大的柳如絮虽然没为温饱烦恼过，但也从未被充分满足过。
小时候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去麦当劳。她喜欢吃麦辣鸡翅，妈妈却觉得小食吃不饱，只会给她买她不喜欢的汉堡包。倘若她提要求，就会听见妈妈不停的抱怨，“你以为你是靠谁才吃得起饭上得起学？”
哪怕家里的物质条件早就摆脱了贫困，她仍然不能向父母提正常的要求，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必须无条件接受。
对不被尊重习以为常后，哪怕已经长大，她依旧带着很强烈的不配感去工作和交友。所以别人的一点善意就会让她感天动地，别人的一点关心都会让她恐惧于无法回报。
章泫曾经给她的那些温暖填补了她心里未被照亮过的贫瘠之地，那是她始终放不下的原因。
面对章泫的沉默，柳如絮并没有宣泄任何来自过去的情绪。他的反应证实了他也还记得那个雪夜。
那个彼此都无法解开的心结，是否能在这个普通的夜晚得到释怀？
章泫在眉头紧锁后突然露出一副挫败的模样。他的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在柳如絮面前选择了缴械投降。
“我曾经想，我如果是建哥就好了。”
柳如絮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没明白他突然提徐建的理由。
“他那么优秀，站在舞台上时也没有太多的胆怯。他的从容、自信、沉稳，这些恰恰都是我缺乏的。”很少从章泫口中听到他对别人的夸奖，尤其在这个节骨眼。柳如絮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喝了口柠檬水，静静听他说，“我自卑又自负。在你面前，我无法直视你满怀期待的双眼。”
明明实力不差，却从来没演出主角。渴望被众人瞩目，也希望被观众认可。
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不希望自己不被看见。每一个出现在舞台上的人都无比期盼聚光灯能久久照在自己身上。但曾经的章泫没有出演主角的机会。无数场演出他都是以配角的身份登场和谢幕。
台下坐着为他鼓掌的柳如絮，但他却没法自豪地向她致意。
“会有一天，我可以让你感到骄傲么？”说到这里，章泫垂下头，就像一个在比赛中输了的小孩，“赵宴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这么说你可能有些接受不了，当时她对我很热情，周围的同事也在怂恿我接受她。我想，就这样吧。我回报不了你的期待，如果这样能让你彻底死心，那就这样吧。”
柳如絮看着章泫，那个决绝的背影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严冬的风刮过，她欲言又止的往前走了两步。章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带着赵宴旎离开。
耳边传来别人的嗤笑，说着：“这个人好奇怪，等了章泫半天又不敢上去讲话。”
“那个女的是赵宴旎吗？和章泫是一对吧。嫂子也在，女粉确实不方便上前。”
“身为粉丝，只配远远看看自己的担。”
那些刺耳的话语像杜比全景声环绕在柳如絮的耳边，让她想起幼小的自己的期待永远无法被父母满足时无力又绝望的心情。
她不配么？她只配远远看着章泫么？
凭什么？凭什么呢？
比语言更早冒出来的是眼泪。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章泫，嘴唇微微轻启，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章泫被柳如絮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从桌上拿起餐巾，递给眼泪已经决堤的柳如絮。
她不是一个会经常在别人面前哭的人，因为在职场上拼杀时眼泪只是软弱的表现。哪怕放在小时候，她的哭也只会让父母厌恶和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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