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谁会没有悲伤的情绪？只不过柳如絮一直压抑着那些脆弱不愿让别人看见。
从来没被父母接纳过的那些眼泪，她以为别人也不会喜欢。
章泫知道那时和赵宴旎的事伤了柳如絮的心，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对她的影响还这么大，要说他心里没有半点愧疚是不可能的。
柳如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那时我在想，是我做错了什么么？为什么你突然变得那么冷漠？为什么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但一个人怎么对她，其实跟她本身无关，不是么？
虽然后来的柳如絮释怀了，但这根刺曾经刺中的位置还会在某些时候突然发出阵阵疼痛，仿佛在不断提醒她那段过往。
“对不起。”章泫看着柳如絮轻轻说道，“是我太软弱。”
气氛烘托到这儿，本来进展应该算很顺利，眼看接下来是最关键的环节了，没想到柳如絮忽然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脑袋后面的方位响起。
“如絮姐！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语调一听就知道是谁。
柳如絮回头，就看到欧阳楠拎着一个大袋子出现在她身后。
“你跟章泫哥来吃饭啊？”欧阳楠满脸欢喜地问。
“啊，嗯。”柳如絮尴尬的点点头，“你也来吃饭么？”
“我和我朋友约了饭，就是跟你说过的那个水产养殖大户。”说完，欧阳楠拉开一个空凳子，放下了手里的大袋子。
欧阳楠的位置在柳如絮隔壁，没过一会就看到一个外貌姣好的年轻女孩进到餐厅里。
柳如絮终于明白当水产养殖大户也是有门槛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她是女的她也喜欢，更何况男人。
“言诺，终于把你约出来了。自从你跟二哥在一起，只能在正经地方才能见到你。”欧阳楠毫不避讳柳如絮就在一旁。
“瞎说什么呢，我以前去的地方不正经么？不都是合法场所么。”那个名叫言诺的前水产养殖大户笑着回答。
她的声音温柔甜美，是女生听了心都会化的类型。
柳如絮自叹不如，难怪她的感情之路总是这么不顺。她总用钢筋水泥伪装自己，让人觉得坚不可摧，可真正强大的人又何须那么多外在的防御？
“说说呗，二哥是怎么追到你的。那么多备胎，就这么一根独苗扶正了，我们都想知道。”欧阳楠说“我们”，就是包括了柳如絮。
“什么独苗啊，楠楠你总是嘲笑我。”言诺穿了件无袖背心，她的身材维持得很不错，既不胖也不没有瘦得像骷髅，“你忘了么，当初是我先追的二哥，只是兜兜转转还是那个人而已。”
难怪啊，都说能收服海王海后的是那个让他们变海的人。
“就这？”欧阳楠不可置信的质问，“我记得当时二哥不是拒绝你了么？后来他跟女朋友分了后再找你，你一直不同意。”
“真爱是需要考验的。”言诺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对着话筒的位置说，“我在跟楠楠吃饭呢，晚点你来接我？”
过了会，她又在手机屏幕上打了几行字。
“二哥现在这么听话？”欧阳楠狂炫焦糖布丁。
“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言诺轻描淡写地回答。
“以前我让他帮我从小卖部带瓶可乐他都不乐意。”欧阳楠说。
“那肯定得分人。上次和高中同学聚会没让他送，他气得三天没理我，这回得给他机会表现了。”言诺笑笑，好像对这条独苗很是无奈。
柳如絮默默的取经，心想这就是前水产养殖大户的经验总结么？她败就败在太独立了，什么都靠自己，一点给男人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章泫见柳如絮听得那么认真，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这个女孩从来没变过，她的那份心意一直都那么纯粹。
因为欧阳楠的出现，柳如絮也不方便再跟章泫聊那些陈年旧事。她企图跟章泫开启工作方面的话题，却没想章泫压根没打算接茬。
“我还是很希望能看到你出现在观众席，你的关注对我依然很重要，甚至不比两年前少。”他看着柳如絮郑重地说。
隔壁桌聊天的音量自动放轻，欧阳楠的耳朵都快竖到柳如絮面前的餐盘上了。
“你现在的粉丝比以前多了那么多，缺我一个不缺。”柳如絮换上一张公事公办的表情。
这个章泫，他明知道自己要不是这个答案。
“两位是在交往么？”言诺从微信上得知柳如絮是自己好友的领导，但鉴于不是她本人的领导，所以她倒不是很羞于开口。
“没有没有。”柳如絮连忙摆手，“我们目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合作伙伴的关系。
本年度还能有什么比这个笑话更好笑的了么？柳如絮很想知道。
言诺扫了欧阳楠一眼，又看了章泫一眼，说：“明天和意外很难说哪个会先来，如果眼下有喜欢的人得赶紧抓住喽。”
五十一 就当是一场summer camp
言诺有门禁，所以和欧阳楠吃完饭后很快就走了。柳如絮沉默着跟章泫把剩下的菜打扫干净，她见章泫脸色阴沉，看着不太开心的样子，便不敢吱声。
她说错话了么？
柳如絮不明所以。
为了提高自己推进关系的能力，她悄咪咪的让欧阳楠把言诺的微信推给她方便后续多多请教。
“言诺小妹妹，有个问题想问你。”柳如絮在手机上把自己的疑问发给言诺。
过了会，言诺回复了柳如絮的消息。因为她发的是语音，所以柳如絮只能先转成文字。
“如絮姐，你好。你问我章泫哥为什么不高兴，在我看来原因很简单。刚才我问你你们是在交往么，你比章泫哥更早给我答案。你说你们是合作伙伴关系，给人的感觉像是很着急撇清跟章泫哥有别的关系。然而你的心里其实是希望章泫能否定你的回答吧？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把回答的机会留给他呢？还是你的内心是恐惧知道真实的答案的？你害怕章泫哥会否定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抢在他之前先进行否定，这样你才觉得安全？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章泫哥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明明想吃糖，嘴上却说不要的小孩。但身为大人，想要吃糖的时候不应该直接表达么？以上是我的拙见，还有，楠楠说我同时吊好多男的那是假的。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认识的男生比较多而已。”
言诺一口气说了好多，以至于语音转文字都转了半天。
章泫见柳如絮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也顾不上什么控制欲不控制欲了，直接问：“跟我吃饭，还有空跟别人聊天？”
“嗯？”柳如絮一愣，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我在跟刚才坐我们旁边的小姑娘聊天呢。”
“哦？聊什么了，我看你好像看得很投入。”章泫的语气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柳如絮放下手机，心里想的还是言诺说的话。
她一直觉得是章泫不肯满足她的期望，不愿推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呢，她总是下意识的在章泫回答前先否定自己真实的感受。
所以现在，她要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她决定把回答问题的一半权力交还给章泫。
“你现在有交往的人了么？”她问。
章泫静静地看着柳如絮，沉默了一会说：“没有。”
“那。”柳如絮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那个她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问了出来，“你觉得现在的我们是什么关系。当别人再次问起我我们之间是在交往吗的时候，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能在你的眼里，看到属于我的那束光么？
两天后，柳如絮和欧阳楠在下班后拎着各自的行李箱前往机场。
因为没有吃饭，柳如絮和欧阳楠把行李送去托运之后就到候机大楼里简单了吃了点汉堡。欧阳楠还在跟柳如絮不停抱怨这种餐食公司报销不了，柳如絮只能安慰她：“起码这次没让我们坐绿皮火车去北京，已经很好了。”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有另一个组的同事要南下去深圳出差，因为订票比较临时，在售的航班全部超差标了。跟行政沟通后对方帮他查到一班可以准时抵达广州的绿皮火车，就是路程得近二十个小时。
那个同事为了自己的小命，唯有贴钱买机票走。这件事也成了公司里流传的一段“佳话”。
“坐绿皮火车？那是要我们死啊。我活到现在就没坐过绿皮火车，二十个小时的行程，得多累啊。”身为零零后，欧阳楠对很多千禧年的事物都很陌生。
在她的认知里，出门就是高铁或飞机，座机电话那都是化石般的存在了。
柳如絮和欧阳楠的座位紧靠玻璃窗的位置，可以看见停靠在廊桥的飞机。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不知道发给了谁。
“如絮姐，你和章泫哥怎么样啦？今天言诺还问了我来着。”欧阳楠对自己领导的感情生活很是关心。
她当然希望柳如絮能被爱情滋养，这样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嗯？”柳如絮拿起一根薯条，表情比之前要放松了很多，“我们还是老样子啊。”
“老样子？那天你不是问了言诺么？结果一点行动都没采取？”欧阳楠问。
“那倒也不是。”柳如絮叹了口气，但语气并没有很沉重，“我问了他的意思，他说要等最后一期录制结束再答复我。”
“哈？”欧阳楠不能理解，“这不是一句话的事么？为什么还要等。”
柳如絮抿抿嘴，没有回答欧阳楠的问题。
而她心里明白，慎重总比随意好。
有了这个前提，最近章泫和柳如絮的交流也频繁了很多。好比这次从上海出发，章泫就一直在关心她到了吗，吃了吗。
柳如絮一向独来独往，很少觉得自己出门在外有什么好被担心的。她的父母也极少对她表达关心，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太多的情感支持。
然而越是看起来强悍的外表，就越说明内在的脆弱。她那么不堪一击，以至于一点点的温存也能使她倒戈。
“准备登机了。”柳如絮在廊桥上边走边给章泫发消息。
吃完饭后没多久，登机口响起了广播。柳如絮给章泫发完这条消息后很快收到了他的回复，“嗯，北京见。”
她顿时心跳不已。
虽然和章泫不是第一次在北京见，但这次的感觉很是不同。
不必再隐藏真实的情感，不必再压抑真实的感受，可以尽情表达所有的情绪。这种能充分满足自己的体验就像在炎炎夏日将整个人浸没在泳池里，冰凉的触感附着在皮肤的每一处。
在文伊枫的争取下，银河萃梦也把酒店换成了和柳如絮的同一家，这样一来一行人又能在一起吃早餐了。
睡了一觉醒来，柳如絮睁眼就看到章泫给她发的消息，“你醒了吗？这个点应该还在睡吧？我的飞机要起飞了，晚点见。”
章泫坐的是早班机来北京，所以出发的时候柳如絮还在梦里。
她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这种好像一直被谁陪伴的感觉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起床了，准备刷牙了，晚点见。”鉴于章泫还在飞行中，估计一时半会回不了消息，柳如絮放下手机就去洗漱了。
欧阳楠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吐槽言诺和二哥确认关系后就很少出来玩了，“我真搞不懂，他们是连体婴吗？我出来跟言诺吃顿饭，二哥居然非要在楼下等。那我哪里好意思耽误别人谈情说爱，只能匆忙吃完就放言诺走了。”
“言诺的快乐你体会不到。”柳如絮话里有话的回复道。
“如絮姐，扎心了，你们两个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嘲笑我一个单身狗。”欧阳楠揉着眼睛装哭。
“你也去谈一个呗。”这回柳如絮没有否认自己“散发着恋爱的酸臭”，
“上哪儿去谈啊，这也不是拉郎配，在路边随便拉一个就能谈。”欧阳楠哀嚎道。
“你经常去蹦迪，怎么没认识男生啊？”柳如絮问。
“那里的男的能谈吗？一个人撩十个妹。”欧阳楠不屑一顾的说。
“你都知道那里的男的是这样的你还去？你总不能指望能从茅坑里挖到金子吧。”柳如絮说。
俗话说不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粑粑是不可能被锤炼成黄金的。
“我也没别的渠道认识男人了嘛。”欧阳楠很是挫败。
收拾妥当后，柳如絮和欧阳楠一起下楼吃早餐。
因为银河萃梦的人要下午才到录制地点，所以上午柳如絮决定先留在酒店办公，吃完午饭再去现场。
上午有个跟老周的线上会议，结束时也差不多到该吃饭的时间了。
正犹豫是叫外卖还是出去吃，章泫大概是刚落地，又给柳如絮发了条微信，“我到了，北京阳光好好，比上海晴朗多了。早上上海下了微雨，把我头发都淋湿了。”
“我和小妹妹准备吃饭了，你吃了吗？记得吃点。”柳如絮连欧阳楠叫她都没顾上去回应，忙着回复章泫的消息。
“如絮姐，去楼下吃麦当劳吧，随便吃点得了。”见柳如絮全神贯注盯着手机，欧阳楠又酸了她一句，“别谈情说爱了，我快饿死了，你也顾一下我吧。”
柳如絮自觉不好意思，只好哄哄欧阳楠，“走吧走吧，这顿我请你，算是赔罪。”
因为酒店离录制地点很近，也有不少参加录制的演员及工作人员住在这里。柳如絮在电梯里就碰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应该是之前在录制的地方见过。
麦当劳的旁边是一家吃北京烤鸭的餐厅，柳如絮和欧阳楠正准备走进麦当劳呢，突然听见有人在她背后阴阳怪气。
“得是什么样的公司啊，出差只能吃麦当劳？真没意思。”
柳如絮还在想谁啊这么没礼貌，一回头，就看到了赵宴旎。
她打扮精致，旁边还跟着几个男男女女。
“你们知道么，这个人是章泫的粉丝。因为正面追不到章泫，就通过曲线救国的方式玩阴的。要我说章泫的眼光很高的，粉丝也只配看看。粉丝终究只能是粉丝，是不可能升级的。”
赵宴旎跟身边陪伴她的工作人员大放厥词。
欧阳楠问柳如絮：“她干嘛啊？跟你有仇吗如絮姐？”
柳如絮想了想，眼下确实也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用脏话问候她。
此时章泫跟她发来微信消息，说：“刚才我收到节目组的通知，赵宴旎将以助演的身份加入我这一组。如絮，这个先让你知道一下。”
“巧了，我刚碰到她。”柳如絮这回没将被赵宴旎攻击后的气撒在章泫身上。
“她说什么了么？”章泫料到赵宴旎肯定会讲一些难听的话激怒柳如絮。
“她说我是不可能升级的，因为你铁定看不上我。”柳如絮如实告知。
章泫那头沉默了一会，回复了一句：“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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