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如絮一直没有回复章泫的微信消息。在没想好要怎么表达自己想法和感受之前，她不想贸然向章泫宣泄自己的情绪。
回家后先洗了个澡，柳如絮打开电视随便点开了个综艺。自从开始跟银河萃梦的项目，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经营过自己的生活？
她把自我价值建立在工作之上，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去面对生活的乏味。但所有因外部世界变化而翻涌的情绪，难道不就是来自她内心最深处的呼唤。
她太孤独了。
她渴望有人陪伴，渴望有人可以关心她，渴望能够与谁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悲伤。但她从来不敢承认，她以为这是种软弱。
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她已经不怎么贪恋的起泡酒。其实她需要的不是酒精，不是工作上的成就，不是和朋友插科打诨。
她想要的是，她真正想要的是。
自己的心意能被章泫回应。
她还喜欢章泫，一如两年前。
年中总结结束后，公司发了封邮件给全公司的员工，意思是上半年的利润增长没有达到预期，从下半年开始要严格控制不必要的开支。包括但不限于差旅、日常福利、打车费、补贴等。
新的政策直接导致银河萃梦项目的差旅经费减半，除非他们选择坐绿皮火车和睡大街，否则去北京出差得自掏腰包。
老周和柳如絮商量后决定直到《唱响舞台》最后一期录制之前都暂时不去北京了，这样省下来的预算才够他们在不倒贴的情况下去一趟北京。
据说因为从Tom入职到现在公司的利润非但没增加反而还下滑了不少，CEO对他颇为不满。所以在年中总结之后，Tom又召集了一帮中层管理，给基层员工设定不合理的KPI。
老周开完会后把KPI传达给柳如絮，吓得她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在线上跟老周掰头了起来。
“银河萃梦的case要背五十万的利润？我上哪儿给他变出这么多？这个case能不亏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柳如絮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字。
“领导也是出于对我们的期望。”老周还在打圆场。
“期望也要合理啊，五十万是怎么得出来的，用脚趾头想的吗？”柳如絮冷着脸坐在电脑前发出无声的呐喊。
她的低气压蔓延至欧阳楠那边，使得欧阳楠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转去问她：“姐，你又咋了，键盘都快被你敲烂了。”
“新的KPI下来了，对我们的期望是无中生有，点石成金。”柳如絮直白的转述Tom的会议精神。
“什么？”一到工作上的问题，欧阳楠顿时就变得糊涂了起来，“那我们怎么做得到？这个KPI不能跟上面再聊一聊么？”
柳如絮摇了摇头，“要么做到，要么滚蛋。哦，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Tom干掉。”
欧阳楠哭丧着脸继续干活。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已经有三天没去club喝酒了。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柳如絮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章泫给她发来了的微信。
“这次北京你们为什么不一起过来？”
提起这个事柳如絮就心烦意乱。她在手机上摁出一句：“我们公司缩减经费，没钱去北京了。”
然后就再没收到过章泫的微信回复。
许珍妮和章泫的梦幻联动在粉丝和银河萃梦内部的讨论也愈演愈烈，然而两人都没有出来回应，大家也只能隔靴搔痒，隔岸吃瓜，谁都不知道那晚的月亮究竟是不是在同一个位置拍的。
端端时不时就转发类似的讨论帖给柳如絮，让她本就不愉快的心情变得更加不愉快。
负面情绪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而会淤积下来直到爆发。某个周五，柳如絮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勇敢的迈出第一步。
她想跟章泫聊清楚有关他们之间的问题。
正如欧阳楠所说，她喜欢章泫是她的事，和别人无关，那她就不能干等着。等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等也没办法推进关系。
“这周六你有演出么？”柳如絮问。
“周六周日都有，但周六我只出晚场。怎么了？”章泫这次倒回复得挺快的。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柳如絮却纠结得恨不得原地打滚，“能一起吃个饭么。”
简短的句子发送出去，柳如絮把手机一扣就冲去厕所呆了五分钟。她不敢面对章泫的回复，就像恐惧面对考试后公布成绩时的情境一样。
如果章泫拒绝了她呢？如果章泫嘲笑了她呢？如果章泫真的跟许珍妮有什么呢？
心里的害怕仿佛要将她彻底淹没。
回到位置上，她鼓起勇气看了眼微信。章泫回复了，但回答挺简短的，只有一个“好”字，既没有问她对饭局的规划，也没有问她之所以约自己出来吃饭的原因。
柳如絮准备了那么久的腹稿无的放矢，只好又憋了回去。
她看了眼坐在一旁玩手机的欧阳楠，非常诚恳地请教：“小楠，你的那个朋友和男的出来吃饭，如果想吊着对方一般会说些什么啊？”
“就说些骚话啊。”欧阳楠面无表情的回答。
骚话？
柳如絮好像听见了什么污秽之言。
“骚话具体怎么说？比如呢？”柳如絮想知道这种能同时吊着十个男的的骚话究竟能骚成什么样。
“也不是多厉害的那种骚话吧。就说点他们爱听的，调调情，夸夸他们。‘giegie想你么么哒，爱你哦亲亲’。来来回回就这些。”欧阳楠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套路。
“这感觉也没多大意思。”柳如絮有些不明所以。
“养鱼就是因为成本低呀，聊人生理想那是奔着结婚去了。更何况像小绿书豆音这种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但看的人不还是多么。”欧阳楠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姐，要我说如果你要跟章泫哥去吃饭，还是讲点正经的吧，你不是那种会同时跟十个男的聊的人。”
柳如絮真的想问欧阳楠是住在她的脑子里了么？怎么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就被欧阳楠看出来这么多细节。
“我没说要跟章泫吃饭啊，我就是好奇，就是问问，万一我也想养鱼呢。”柳如絮嘴硬的为自己辩解。
“姐，你连送上来的舔狗都不想留，怎么会养鱼，我才不信。”欧阳楠指的是小吴。
只能说很多时候她低估了欧阳楠的观察力。她自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早就被小妹妹看破。
“如果是你的好朋友会怎么聊？比如她的鱼被别的女的梦幻联动了。”柳如絮问。
“她应该不在意吧，毕竟那么多尾鱼，太细的东西管理不过来，反正这个不听话就换一个呗。”欧阳楠把显示屏扭到柳如絮的方向，“姐，这个季度KPI计划写得对不对啊？”
“你又用白板，不是说了用上次的模板么？”柳如絮无语，“你忘了吗？我分享到群里的。”
“哦，好像有点印象。”欧阳楠叹了口气，“其实姐，你如果真要跟章泫哥聊，也可以像你跟我沟通工作时这样啊，有什么说什么就好。大胆，直接，果断，干脆。”
“你不是说得讲骚话么？这种职场play能行么。不会聊崩了吧？”柳如絮真怕按她工作上的风格直接给章泫干沉默了。
“真喜欢你的人会觉得你说什么都好听。不喜欢你的人会觉得你说什么都不爱听。”欧阳楠翻出柳如絮早前给她穿的ppt模板，把原本的计划内容复制了进去，“我们永远无法在别人做出选择之前知道别人的选择，不是么？但首先得给别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四十七 能解释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么？
周六一大早，柳如絮先被快递小哥的电话吵醒。先前合作的客户给她寄了一大箱芒果，因为放在公司怕会坏，所以柳如絮填了自己家里的地址。
收拾整理好芒果，一看时间不早，柳如絮直接换衣服化妆准备赴约。她还用黑色的垃圾袋装了两个芒果准备给章泫带去。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希望这两个芒果能给章泫带去好心情。
欧阳楠密切关注柳如絮第一次主动约章泫出来的情况。虽然昨晚她蹦迪到半夜才回家，但不影响她早上九点就给柳如絮发消息：“姐，我宿醉了，好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章泫直到柳如絮快到了才发了个消息问她：“来了么？”
“快了。”柳如絮拎着芒果穿过闸机，往地铁站出口走。
要上到地面，需要先穿过一个很长的地下通道。柳如絮今天穿的是一双皮鞋，鞋底比较硬，走起来有些费劲。她搭乘手扶电梯上到路面，一抬头，没想到章泫竟然就在地铁站的出口等她。
见她满脸讶异，章泫只是微微一笑。他的右脸颊有个很浅的酒窝，唯有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
柳如絮突然想起自己之所以掉进温柔乡的理由，好像就是因为被这颗酒窝魅惑。
“你怎么在这里。”她从电梯上来，室外的温度让她的额头一下冒出了细汗。
“这个出口离餐厅最近，我猜你应该会从这里出来。”章泫回答道。
两人约在非洲大厦对面一家商场顶楼的泰式料理餐厅里吃饭。见柳如絮手里拎了个黑色塑料袋，章泫好奇地问：“你带了什么？海鲜吗？”
“是芒果，我特意带过来的。”柳如絮忍着没翻白眼。
真亏章泫能想，她带海鲜过来怎么吃？生吃吗？
“怎么这么好，还带伴手礼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准备。”章泫伸手接过柳如絮手里的塑料袋。
走进商场，乘上升降梯后直达顶层。
柳如絮起初还担心会不会有别的粉丝刚好也在这里用餐，但好在这家泰式料理餐厅白天人不多，一眼望过去餐厅里坐着的人当中似乎并没有粉丝属性的客人。
“怎么突然想到要跟我吃饭？”入座后，章泫边把芒果放下边问。
如果这是聊工作，柳如絮可以很淡定的把目的说出来，但眼下谈的是感情，她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回想起欧阳楠说的，让她像对待工作一样对待感情，有话直说有屁直放，没必要顾及那么多。
柳如絮酝酿了一会，说道：“我就是想约你吃个饭，讲一讲月亮的事。”
章泫的神色微变，但没有出声反驳柳如絮任何。她把这个反应看作是安全，于是把自己准备了很久的腹稿表达了出来，“最近小绿书上讨论你和许珍妮八卦的帖子特别多，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章泫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说：“我没什么想法。”
柳如絮抿了抿嘴，感觉这个开场不是很顺。她又换了种方式发问，“其实我看到这些会觉得有些受伤，许珍妮的这些帖子让我想起当初你跟赵宴旎，我很不舒服。”
这回章泫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看来打开方式对了。
“嗯，确实，她发的帖有时候会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误导不明真相的人。”章泫认可了柳如絮的话。最重要的是，柳如絮承认了他跟赵宴旎的那段过去会让她“很不舒服”，这点让章泫很受用。
“但徐建就不会给她这种机会，会在各个场景里都明确自己的边界，所以许珍妮不敢这么对徐建。”柳如絮的意思是希望章泫也能明确自己的边界，而不是放任许珍妮随意在小绿书上发这种乱七八糟的帖子。
“是么？她私下也喜欢跟建哥说话，只不过不怎么发他而已。”章泫说完还故意观察了下柳如絮的表情。
她果然变得有些不痛快，甚至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比起她故作出来的冷静，章泫更喜欢看她生气发脾气的样子。
柳如絮的谈话计划全被章泫打乱。她平时是个秩序感很强的人，眼下章泫完全没顺着她的意走，就像有人把她搭好的多米诺骨牌一口气推掉的感觉一样。
“起码她不会明着这么对徐建。”柳如絮还在为最后一丝体面做挣扎。
“你怎么知道？平时你也不跟建哥一起。”章泫挑了挑眉，话里有挑衅的意思。
柳如絮叹了口气，心想这逼登真的油盐不进啊。她拿了块虾片放进嘴里，在章泫面前放弃了挣扎。
章泫知道柳如絮真正想说的意思，其实他对许珍妮半点兴趣都没有，也清楚许珍妮那套动作背后的目的，之所以放任不管一来事因为都是同事，不方便明着闹掰，二来如果没了许珍妮这个阻碍，柳如絮还会那么关注自己么？
太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章泫深谙这个道理。他有他的小心思，当然不能让柳如絮知道。
对待工作和生活太过认真的人在面对感情问题时容易觉得束手无策。因为感情是基于两个人之间的爱的流动，它无法用固定的模式去对待。永远都在变化才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
点完菜后，柳如絮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眼，原来是欧阳楠发来慰问。
“如絮姐，怎么样了？进展还顺利么？”
“顺利个屁，我整个人被吊打，一直在答非所问。”柳如絮不爽的在手机上跟欧阳楠抱怨。
章泫见她脸色不好的在回消息，心里也冒出了疑惑。
“怎么，跟我吃饭还要搭理别人？”他半开玩笑地问。
柳如絮一愣，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反击的机会，立马说：“没有，就是些同事，周末也要跟我聊天。我说我在约会呢，他说他可以等。你说烦不烦，我也拒绝不了，毕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
章泫没想到柳如絮会这样倒打一耙。他在短暂的错愕后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你很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只是实话实说。”柳如絮回道。
一来一回，气氛好像也没一开始那么严肃了。
服务员端上来两盘菜，柳如絮转头想说“谢谢”，却发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竟然有人拿手机对着她和章泫拍了张照。
因为动作很快，她也没看清那个人到底是拍他们还是拍餐厅环境。
“好像有人在拍我们。”柳如絮小声跟章泫说。
章泫顺着柳如絮提示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到那一桌的三个人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拨弄了一下碗里的勺子，看着不太在意，“拍就拍吧。”
柳如絮却有些坐立难安。她猜测那一桌坐着的应该是认识章泫的粉丝，所以才会注意到他们。
现在她，寡女，章泫，孤男，坐在一起吃饭，不知道那三个人回去会不会在小绿书上发帖讨论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他们发小绿书怎么办？到时候该怎么回应？”柳如絮问。
“不用回应吧，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章泫毫不在意。
柳如絮很看重自己的名声，她可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那些粉丝骂。
正这么想着，柳如絮突然刷到一篇跟章泫有关的小绿书，还是他那个梦女粉发的。
“泫宝，请问能解释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么？”
标题的结尾还at了许珍妮。
“这人一直在tie你，但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确回应过。虽然知道泫宝的私事粉丝没资格过问，但我们粉丝是什么很贱的人么？要看你们放着音乐剧不演，整天在社交媒体上上演《情深深雨蒙蒙》？舞台上的剧目还没演够么？”
33/41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