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给章泫留下一个普通OL疲惫却挺拔的背影，吵地铁站的入口走去。
章泫站在原地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他知道，柳如絮还没过赵宴旎的槛。
柳如絮一边沿着楼梯往下走，一边仔细回想刚才的发挥，不禁为自己思路之清晰口齿之伶俐感到自豪。这好像是她半年来吵过最利落的架了，可惜没办法跟别人分享，不然一定得让端端夸夸自己。
进站的时候地铁一直在广播即将到站的是本站的末班车，让还未进站的乘客抓紧时间进站。柳如絮背着设备和笔记本电脑走不快，只能用意志力敦促自己的双腿跑快一点。
可恶，她本来还以为章泫特意带她去吃饭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呢，结果却是在责备她当初离开上海的时候没告诉他。
她倒要问问看了，她有义务通知章泫么？章泫当初谈那个B恋爱的时候有通知过她么？他怎么不反省下自己为什么会谈一个给粉丝“喂屎”的女朋友呢？
坐在人烟稀少的地铁上，柳如絮越想越气。她干脆打开小绿书，输入关键词后一遍遍回味那些骂赵宴旎的帖子。
看到一半，柳如絮突然回过神来。她到现在还对赵宴旎有那么多敌意，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仍旧是那个输家么？她那么想赢，是因为她把章泫看作是那一枚证明她足够好的勋章么？
无声的叩问敲击着柳如絮的大脑。地铁通行在隧道的声响使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注意力。
所以，她想赢回来的究竟是什么？
四十五 确实有个男生我挺喜欢的
随着《唱响舞台》的播出，知道徐建和人也比之前多得多。先前徐建还偶尔会在SD给粉丝签名合影，但自从知名度大涨后，等SD的粉丝快把非洲大厦前的人行道都占满了。为了保障安全和路人的权益，徐建在个人小绿书上宣布以后不会再在SD时合影签名，希望广大粉丝不要拥堵人行道。
粉丝们发出嚎哭和悲鸣，仿佛无法接受以后只能看到舞台上的徐建。老粉们暗自庆幸还好入坑早，想当年非洲大厦门可罗雀的时候SD勾肩搭背谈天说地那是标配了。
有些入坑更早的早就在徐建那里混了个眼熟，也没有非要SD的必要了。
跟徐建相比，章泫暂时没有这个烦恼。虽然来等他SD的人确实比以前多了点，但也仅仅是一点。
节目播出到了第三期，章泫的小绿书涨了小几百个粉丝，有新来的粉丝留言提议他发点新的动态，章泫就更新了一个月亮的照片，配文“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想起谁？”。
这种令人充满遐想的文案很快引起了粉丝们的猜测，纷纷在底下评论：“章老师是恋爱了吗？”
“泫宝有喜欢的人了么？”
“哪个姑娘那么幸运能获得章泫老师的偏爱？”
“什么时候官宣啊泫宝！”
章泫自然没有回复这些评论。
柳如絮刷到这篇小绿书帖子的时候先是一愣，但她没往多的地方想，以为章泫只是随便发发的，于是很快划走。直到端端又把这篇帖子转发给了她，还说：“你看下面评论说的这句，我刚看了下，好像是真的。”
她按照端端的提示往下翻了翻，才发现有人竟然在评论里cue到了许珍妮，还说她的小绿书和章泫的联动了，会不会在谈了。
什么？
要说别人也就算了，提到许珍妮柳如絮怎么可能放过。她点进许珍妮的小绿书，才发现就在章泫发布那篇月亮的帖子后没多久，许珍妮也发了条小绿书，配图也是一个月亮，文案是“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柳如絮气不打一出来，心想好你个章泫，和许珍妮玩的什么梦幻联动，你TM自己联动去吧。
很快就有章泫新来的清澈且愚蠢的粉丝摸到了许珍妮的小绿书下。
“小姐姐，你和章泫老师是一对吗？”
“好美的月亮啊，和章泫老师的月亮很般配！”
吃瓜群众不明所以就算了，“讨人厌”还在评论里助攻：“我看看是哪个小美女发的月亮，和隔壁帅哥的好像啊？是在一个地方拍的吗？”
这一句彻底把柳如絮点炸了。她再想装的不在意也很难，于是直接去质问章泫：“章老师，请问你现在是有对象了么？”
章泫可能还在演出，没有立刻回复柳如絮的消息。她烦乱不已，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虑，干脆跑下来买了杯冰拿铁。
没想到小吴也在等咖啡，店员询问他是两杯么，他点点头。柳如絮记得小吴没有喝咖啡的习惯，这么看来估计是给别的女同事买的。
见柳如絮一脸不悦，小吴反而显得有些得意。他故作不经意地说：“我看到那个男的上电视了。”
柳如絮根本不想跟他说话，但碍于同事之间情面，还是稍微搭理了他一下，“是啊，不只有他，还有他的其他同事。”
“他最近恋爱了？和别的女的一起发什么月亮。”小吴的话语里充斥着嘲讽之意，就连表情也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我已经提醒过你，他是不会选择粉丝当恋爱对象的。你那么喜欢做梦就继续活在梦里吧。”
不得不说小吴真的是字字扎在柳如絮的伤口上，柳如絮气得都有些眩晕了。
“你是他粉丝么？这么关注他。”捡起最后一点理智，柳如絮回敬完小吴后带着咖啡就走了。
好不容易忍到回办公室，柳如絮放下咖啡后就躲进厕所隔间大哭。
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厕纸捂着嘴呜咽。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很快就把薄如蝉翼的厕纸浸湿。
柳如絮伤心之余还在暗骂公司为了节省成本采购这么次的厕纸，又薄又容易起屑。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一走出厕所就被老周叫去开会。她顶着哭肿的双眼，在众多眼神怪异的同事面前完成了汇报。
“你没事儿吧？眼睛不舒服么？”老周小声关心柳如絮道。
“哦，我的眼睛好像对办公室里的灰尘过敏，今天一直痒痒的，可能是上班上多了。”柳如絮还假装拿眼药水滴了两滴。
当代牛马就是你可以说自己的难过是因为出门脑子被门夹了也不能说是因为感情，否则可能会被打上过于情绪化无法胜任重点项目的标签，在下一次优化中位列首席。
结束了一场毫无营养的甩锅大会，柳如絮回到工位想看看章泫回复了什么，结果都过去那么久了，和章泫的聊天框里仍然只有她发出去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了？已读不回？心虚了？渣男吗？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耍着我玩儿？之前还跟我在地铁站门口深情倾诉，转头就跟别人梦幻联动？
柳如絮恨自己不争气，每次章泫哄哄她就心软，把他的屁话当真。
欧阳楠坐在她旁边能感受到一股怨气弥散到四周，她怯生生地发问：“如絮姐，你怎么啦？开会又被骂了吗？”
柳如絮可不能让自己的下属看见自己为情所困，只好说：“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啊姐，每回工作上遇到问题你都是冲冲冲，很少会表现得这么消极。”欧阳楠表示质疑，“难道是感情上的事？”
柳如絮有时候觉得欧阳楠但凡在工作中的敏感度能有她对八卦的敏感度那么高，现在估计已经出师了。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柳如絮顾左右而言他，不太想让欧阳楠知道这件事。
“有什么情感问题可以跟我商量的哦，我很乐意解答。”欧阳楠露出专业的笑容，向柳如絮发出邀请。
柳如絮本能的想“你懂什么”，但突然又觉得说不定在感情的事上小朋友比自己更有经验呢？
从工作到现在，她在男女关系中的经验其实并不多，谈过为数不多短暂的恋爱，也以对方断崖式分手结束。
她知道应该怎么在工作场景中解决问题，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在喜欢的人面前表达自己。这份困惑使她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投注在工作当中，而忽略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需求。
“对了。”柳如絮放下鼠标，悄咪咪的靠近欧阳楠，压低声音问，“你那个同时谈很多对象的好朋友，是怎么做到的？”
章泫一直到晚上才回复柳如絮的消息。他一开始只回了个“？”，过了会又补充解释道：“我没有对象啊？你如果说的是那篇月亮的帖子，那只是巧合。我也不知道她会在我之后发。”
许珍妮的人品向来如此，柳如絮倒也不觉得稀奇，只是章泫的态度让她觉得不满。许珍妮不敢对徐建这样没边界，却敢对章泫这样肆意妄为，他难道不觉得是因为自己也在无意中纵容了她的这种行为么？
可是这样一番话能由柳如絮来说么？她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身份去表述？如果说了，章泫会不会觉得她管得太多控制欲太强？
陷入到这种纠结让柳如絮内耗不已，更烦的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种问题。
欧阳楠难得不去蹦迪，据说是因为她的好朋友甲沟炎被医生勒令在家修养，所以没法去club，她才有了呆在club以外的时间。柳如絮约她一起去吃公司附近的云南菜，顺便聊聊情感问题。
“如絮姐，你是遇到什么情感挫折了？”欧阳楠问。
“哎哟，不是我遇到情感挫折了，就是好奇你那个好朋友的故事。”柳如絮哪里放得下姿态跟欧阳楠承认自己在情感问题上跟小白无异。
“我的好朋友上周跟其中一个男的掰了。那个男的知道我的好朋友还有别的鱼，他要求扶正被拒绝了，于是就掰了。”欧阳楠说。
“说起来，其实多少有些羡慕的。”柳如絮发出了真诚的感慨，“虽然也想能同时被十个帅哥喜欢，但一来认识不了十个帅哥，二来确实也做不到把道德底线放得这么低。你的好朋友就把这条鱼放走啦？没有任何留恋？”
“放走啦，说真的，她也没办法决定谁能留在她的身边，人家铁了心要走，她也没办法。”欧阳楠喝了杯云南奶茶说道。
“这么多鱼，她怎么聊啊？我每天跟十个同事沟通工作都忙得够呛。”柳如絮对欧阳楠好朋友的时间管理感到好奇。
“也不是每个人都要聊一篇论文啊，每天定时问候两句，说点暧昧的话就算喂饵了。”欧阳楠向柳如絮传达套路。
柳如絮震惊的看着欧阳楠，“你的好朋友是美女吗？这点情绪价值就够了？”
“那她的鱼可能也不只跟她聊呗。”欧阳楠说。
果然是时代不一样了。柳如絮生长在对感情需要心怀一定神圣感的年代，她不是完全不接受养鱼的行为，但养那么多却不肯收网是她不能理解的。
“理由很简单啊，又不结婚，也没有特别满意的，就先让鱼现在塘里游泳呗。”欧阳楠回答得理所当然，“我的朋友也有鱼说愿意跟她结婚，但她自己不乐意。”
柳如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大家谈恋爱已经不兴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套了，都在遵循‘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风险管理原则。”欧阳楠讲起这些倒是头头是道。
“谈恋爱能有什么风险。”柳如絮问。
“万一对方也在养鱼呢？然后就你一个人孤注一掷，对方一脚把你踹了，最后你就傻眼了。”欧阳楠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云南米线，“如絮姐，你在感情方面太实诚了。在感情里太老实只会被欺负。”
“是吗？”柳如絮心想你怎么TMD看得这么准呢，“那非得学养鱼吊人那套才行么？我只想正儿八经谈个恋爱。”
“啊，你果然是因为感情的问题困扰着啊。”欧阳楠直接点出了柳如絮的破绽。
柳如絮哑然。她想否认，又觉得这是徒劳之举，只好承认下来：“呃，确实有个男生我挺喜欢的。”
“谁啊？”欧阳楠反应很快，“不会是我们的那个甲方爸爸吧？就上次被拍到的和你在外滩约会的那个。叫章泫的？我记得。”
“上次有拍到具体的人吗？你怎么知道是章泫，不能是别人么。”自己的心思被欧阳楠说中，有种大白天被看光的感觉。
“不可能是别人吧。”欧阳楠笑了，“之前去北京的时候，章泫挺关心你的，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之间有点什么。”
四十六 骚话具体怎么说？
柳如絮冷汗直冒，没想到自己以为掩饰得很好的那些其实早被别人看透。
她沉默了一会，觉得其实可以跟欧阳楠聊聊那些过去。欧阳楠听完了柳如絮简单讲述了章泫、赵宴旎和她之间的过往倒没有嘲笑柳如絮的天真，而是说：“所以章泫早就跟那个女的分了？而且分了后也没再谈过？”
“应该是吧，反正我没听别人说过。”柳如絮回答道。
“那就是断了吧。那个女的行为那么奇葩，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搭理吧。你只要继续跟章泫相处不就好了，约他出来玩啊，去吃饭啊。你也释放可得的机会。”欧阳楠指导着柳如絮。
柳如絮又把许珍妮的事告诉她，“现在有一个程咬金挡在中间，甚至还煽动舆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问题。”
她显得很苦恼。
“很简单啊，她做什么是她的事，舆论说什么是舆论的事。但要不要被这些影响才是你的事。比如说今天我要出门玩，结果刚走出去就碰到邻居，邻居说雨天湿滑，她要在家看电视，所以我就要收伞回家也看电视么？我照样可以撑把伞出门啊。但现在的你把别人的看法放在自己的意志之前，这才是最难搞的地方。”欧阳楠分析得头头是道。
柳如絮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之前她怎么没这么想过。
许珍妮喜欢搞事情是许珍妮的问题，章泫的粉丝想去舔是章泫的粉丝的问题，她何必被这些外界的因素影响。就应该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
“可是我觉得在这件事上章泫应该明确自己的边界，许珍妮这种行为模棱两可，他却丝毫表示都没有。”柳如絮还有一个烦恼的点在这里。
“对章泫来说，那个女的搞的这些小动作既没有直接at他，又没有明确表明跟他有关，他能说什么呢？最重要的是你在整个事情里的感受是什么，以及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么？如果不去考虑外部的因素，现在的状态是你喜欢的么？”
欧阳楠的话让柳如絮陷入沉思。
她在工作中可以做到不被影响直逼结果，为了达成KPI排除万难。但一旦到了感情里，她就像被降了智一样，很容易迷失方向。
吃完饭，欧阳楠打车回住处，柳如絮则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地铁站走。
坐上地铁，对面座位的车窗玻璃映出她整张脸。这趟她往返了无数次的列车在狭窄的隧道里疾行，有无数的乘客上来又下去，但绝大部分都跟她毫无关系。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漫长的一生能跟我们有所交集的少之又少。
柳如絮不禁想，倘若那年没有因为无聊所以才去看那一场音乐剧，倘若没有半点对演员感到好奇的想法，倘若在认识章泫后自己又被其他人吸引，倘若去了北京结果喜欢上了别人所以决定留下来。
倘若没有每一个巧合的环环相扣，链接彼此的又会是什么。
32/41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