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什么画?钟馗?”
“不是钟馗,是一副肖像画,画上画了一个男人,挺俊朗的,而且那画画得非常生动,我是快要睡着的时候才看见的。结果,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地方根本没有那幅画。我问了老婆和孩子,他们也都说没看见。”
“是不是那天你太累了,看花眼了,或者是您在酒席上喝多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那幅画太真切了,那个男人的样子现在还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最恐怖的是那个挂画的位置,居然是一扇窗户。”摊主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陈新柯。
“窗户?这又能说明什么?”陈新柯有些不明就里。
“这就说明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天夜里有个男的一直站在窗口盯着我们一家三口。那不是画,而是一张真真切切的人脸。”
听到这里,陈新柯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才开口:“那还好,那不是鬼,是个人。”
“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最近回想那个人的那张脸,越来越觉得他好像就是我丈母娘的弟弟。”
陈新柯瞬间就觉得有一种骨灰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只是你的心理作用吧。”
“不……不是,当时那个景象太真实了,那个人的脸,现在还历历在目。”
周围燥热的空气丝毫没有消散,但是陈新柯只觉得浑身发凉。
中国古人传说,有年兽专于年夜侵扰人间,为了驱赶年兽,在大年夜平安守岁,中国人自从唐代开始便将钟馗、神荼、郁垒、秦琼、敬德神像等贴于大门之上,用于辟邪消灾,放鞭炮、挂红灯用以吓跑年兽。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陈新柯还是选了两张钟馗的画像,转头问那摊主:“这两张画一共多少钱啊?”
摊主斜着眼睛看了一下,说:“一共四十块钱。”
“四十块钱?这也太贵了吧,这又不是明星的签名海报,您进货也就几分钱一张吧。”
“呵,就这还嫌贵?那你去别家买吧。但是最好抢在你邻居前面把画买好,不然你就麻烦了。”摊主把烟头扔下地上,用脚踩灭了。
“这话怎么说?”陈新柯有点不解。
“这还不明白?如果你邻居先买了钟馗老爷的画像贴在门上,那些鬼怪就进不去,所以只能去你家了。”
这些毫无逻辑的鬼话,从这个神棍一般的小贩嘴里说出来,居然有一种至理名言的感觉。
陈新柯回了家,快要到楼下的时候碰见了那个叫沈红城的新租客。沈红城好像很累,满身臭汗,二人象征性地笑着点了一下头,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陈新柯拿了一些双面胶,将钟馗的画像麻利地贴了起来。他看着门上钟馗那双诡异的眼睛,顿时觉得钟馗也在看着他。
说来也怪,陈新柯今夜并没有失眠,而且很快就睡着了,但或许是因为空调的温度调得过低,他打了个寒战。
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站在田边的一条水泥路上。
这条路的两边全都是深邃黝黑的参天大树,那些树木似乎高得看不见顶。风呼呼地刮着,那些树木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下又一下地闪动着,不知道是不是鬼火。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回头看,不知道起点在何方;往前看,又不知道终点在何处。
充满鬼气的空气中,似乎充斥着某种怪异的味道,陈新柯宛若一具彻底丧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地往前走。月亮好像藏进了幽深的云朵中,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天上也弥漫着无边无际的恐惧。越往前走,那股奇异的味道也开始越发浓烈了。
陈新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大约有好几个小时了吧。这条诡异的水泥路终于走到了尽头。好在一路上都有着昏暗的路灯,而且这凉爽的夏夜居然连一只蚊虫也没有。
这究竟是哪里啊?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的开阔地上居然出现了一栋房子。
那栋房子大概有十五米高,共有三层,门口立着很多的石像,似乎是为了纪念什么人而留下的。陈新柯抬头呆呆地望着这栋楼,发现几乎所有的窗户都是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几个地方有亮光,似乎是某种特别的火光。
迈上大门口的石阶后,陈新柯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就像是有个人此时此刻贴着他的身体直喘粗气。陈新柯头皮一麻,赶紧用手在颈脖附近搓了几下。似乎是错觉,没错,那就是错觉。
准备推门进入的时候,陈新柯猛然抬起头,看见其实这并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在大门的正上方有一个红漆木材质的大牌匾。只见上面写着“棉城五星级宾什么馆”。有个字很复杂,写的看不太清楚,而且招牌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上面居然用的还是繁体字。这也很怪,一般哪有酒店会直接写明自己是几星级的呢。这种做法不仅无法让酒店显得高级,而且非常愚蠢。
大门则是那种又厚又沉重的大铁门,陈新柯费了点力气才把它勉强推开,顿时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个宾馆里太黑了,伴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弱月光,陈新柯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一张大桌子的,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个个老式的酒坛。这大概是景区民宿的风格。陈新柯一边环顾着四周的景象,一边朝着那些酒坛缓缓走去。
这究竟是什么味道呢?
当走到那些酒坛面前,彻底看清那上面的字的时候,陈新柯瞬间感觉自己的魂魄就要飞出体外了。
那些摆放得鳞次栉比的坛子根本就不是酒坛,而是一个一个骨灰盒。一道灵光瞬间打在了陈新柯的天灵盖上。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棉城宾馆,而是“棉城殡仪馆”。
“吱呀吱呀”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这诡异空间的某个角落里传了出来,刚刚推开的那扇沉重的门“嘭”地一声关上了,传来了沉重的回音。
陈新柯强装镇定,摸着黑,朝着大门口走去。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为什么要进来?
在他模糊的印象中,门口距离这个充斥着鬼气的骨灰坛明明只有十步路左右,可是他现在却已经走了将近二十步了。
就在快要到达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重重的,似乎是一团软软的肉。月光这个时候又大发慈悲地撒了进来,陈新柯眯起眼睛朝脚下看了看,顿时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人瞬间抽走了。
只见地上直挺挺地躺在一个人,以脸朝地的姿态趴在那儿。
陈新柯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谁……是谁啊?”
那个人竟然毫无反应,那僵硬的姿势看上去也不是睡着了。那半撅着的姿势,分明就是一具尸体。
但是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具尸体呢?刚刚进来的时候分明没有啊。在这万籁俱寂的空间里,出现任何事物都会让人觉得诡异万分,更何况是一具尸体。
就在这心跳快要戛然而止的时刻,陈新柯居然发现那人所穿的衣服有点眼熟,一身米白色的睡衣睡裤,袖口和裤口全都是紧口的,还有三圈浅黑色的条纹。
天呐!这个人居然和他自己此时此刻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他惊慌地朝四周看了看,试图寻找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这个房子的顶非常高,四周虽然有窗户,但似乎只是单纯的装饰品,无法开关,悬在四面高高的墙壁上。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刚进来的那道门。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跨过了那具死尸。然后快步冲到门口,用尽浑身的力气拉着那道门的把手。然而那道门却像是深深镶在了地下,不管他怎么用力,门都纹丝不动。
陈新柯觉得身上开始瘫软,只好斜斜地倚靠在门上。他安慰自己,这或许就是场噩梦,只是自己睡得太沉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陈新柯突然想起了之前给父母还有爷爷守灵的夜晚,同样是面对人的尸体,那个时候他的心完全被悲伤占据了,没有丝毫的恐惧,但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而如今他在这诡异的空间里面对这具从天而降的无名尸体,心完全被恐惧占据了,但同样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
“你想去哪儿啊?”
幽幽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陈新柯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在两个满脸血污的人,拉着老长的舌头。陈新柯再也受不了了,他用尽浑身力气,疯狂地尖叫起来,但是身上却突然痛得难以忍受。
原来刚才的噩梦过于恐怖,导致他从床上跌了下来。他摸了摸脸颊和额头,发现汗水依旧炽热。
“咕咕……咕咕……”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古怪的叫声,陈新柯借着月光,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一只黑色的鸟正站在窗台上发出一下又一下的悲鸣。
拾叁:转机
这是来到棉城的第三天了,沈红城终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棉城的大街小巷里乱转悠,根本没有一丝头绪。凡是看过何云菲照片的人,要么直摇头说没见过,要么直接叫他滚蛋,要么说如果给钱的话可以找人帮忙问问。
何云菲所就读的棉城市外国语学校以及她失踪的那个公园,沈红城都进行了询问和查看,根本没有丝毫线索。
这大夏天的找人真的是活受罪,沈红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衣服湿透了多少次。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件事情很纳闷,那就是“雨”这个组织究竟看中了他什么,这一点真的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除了误打误撞杀了几个毒贩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破案的能力。所以此次寻人,他也只能用最蠢最笨的方式进行。
这天上午又是一无所获,沈红城为了省钱,就买了个真空包装的面包边走边吃。当回到住处的时候,又碰见了那个叫陈新柯的房东。
“沈红城,柳南冰房间的备用钥匙我找到了,这儿呢。”陈新柯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啊?感谢。”沈红城快步走上前去,从陈新柯的手里接过钥匙。
“他就住你正上方那间。”
“好。”
沈红城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走去,他不知道柳南冰和这个案件是否有关系,但他很想知道柳南冰究竟去了哪里以及苏婉柔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进门之后,同样是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窗帘拉上了一大半,所以房间里光线很暗。和陈新柯说的一样,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凌乱的床铺,满是油渍的餐桌以及尚存异味的厕所。橱柜的门也全都被打开了,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残留的樟脑丸。
沈红城捂着鼻子,拉开了窗帘,刺眼的日光照射进来后,整个房间才有了一点儿人味儿。餐桌上,有几张米白色的纸,上面写着很多化学式。
C10HxN ?C21H23Ox C2xH30O2(x表示看不清楚)
然后在这些化学式的下面还列了很多化学方程式,并且写了许许多多潦草的英文。因为有些字迹过于潦草,挤在了一起,甚至还溅到了很多油渍,导致根本就看不清楚。沈红城小心翼翼地把写有字的那几张纸叠了起来,放入口袋。
就在这时,他一眼瞥见卧室的床头柜上居然放着一个中等规格的空鸟笼。沈红城凑近一看,发现里面还有一点点猩红色的鸟粪,在旁边放食物的小缸子里,还有一些白色的晶体,不像是鸟食。
柳南冰养了鸟么?他也不像是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啊。
就在沈红城觉得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沈红城本以为是陈新柯,但透过门镜往外一看,发现对方居然是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孩,年纪大约在十二三岁。沈红城虽然心生疑惑,但还是快速打开了房门。
男孩看见沈红城,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调整了情绪。
“请问……请问柳老师在吗?”男孩问。
“啊,你是……”
“我是他以前的学生,假期有时候会来找他补课。”
“噢,是这样啊,可是他最近不在,我也在找他。”
“算了,柳老师果然搬走了,我跟我妈说了,我妈还不信,那正好不用学了。”男孩嘟囔了一句,转身就走。
“诶,等一下。”沈红城急忙叫住了男孩。
“啊?您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同学,你刚刚说的柳老师,是不是柳南冰?”
“那当然,不然这里还有哪个柳老师?”
“刚才你为什么说是他以前的学生?”
“那是因为柳老师半年前辞职了,当时大家都挺舍不得他的,因为在学校里,大家都很喜欢他。”
“哦,好吧,我是柳老师的朋友,也是一名老师,从舒城来找他的,我叫沈红城,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嗯,好,”男孩挠了挠侧脸,“您有饮料吗,我很渴。”
“哦,有,去我房间聊吧,我就住在楼下。”沈红城转身进房提起那个鸟笼。
“沈老师,这个鸟笼是怎么回事啊?”
“我正想问你呢,你之前来补习,见过柳老师养鸟吗?”
男孩摇了摇头说:“没有,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柳老师了。”
沈红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到了二楼的房间之后,沈红城赶忙打开空调,然后从冰箱里拿了瓶冰镇的可乐递给男孩。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莫云风,莫须有的莫,云朵的云,风雨的风。”
“你这名字还挺霸气的。”
“对了,沈老师,您具体想问些什么啊?”莫云风猛喝了一大口可乐。
“小莫,你知道柳老师辞职的原因吗?”
“嗯……大概是去年十一月份的时候,他跟我提过一次,说是找到了新的工作,学校里的工资太低了,而且他想多存点钱和女朋友结婚,所以选择换份工作。”
“那你知道他换了份什么工作吗?”
“不知道,我没问,如果他真的想告诉我,他会主动说的,柳老师是个挺随和的人,而且是个直性子。不过,我觉得他那份工作应该挺挣钱的。”
“为什么?”沈红城感到有些纳闷。
“其实棉城外国语学校的工资并不低,扣除五险一金,到手大概有一万块左右,只不过累一点而已,主课老师要监督学生上晚自习。”
“一万左右?”沈红城瞪大了眼眶。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毕竟是私立学校嘛,学杂费一年都要将近两万,还不算吃饭那些,棉城很多市领导的孩子都在那儿读书呢。”
同样是老师,人家一个月工资将近一万,自己才四千多块。沈红城瞬间就感觉心里有些不平衡了,而且自己那个破岗位还是一路过关斩将考上去的,当时查成绩时高兴得不行,现在看来,实属可笑至极。
“诶,等等,小莫,你刚刚说你是哪所学校的?棉城外国语学校?”
“对啊,怎么了?”
沈红城一听,瞬间来了精神。
“小莫,你们学校初三年级有个女孩叫何云菲,你认识吗?”
“何云菲?这名字听着耳生,八成是不认识。不过我学校中学部有上万人呢,光初三年级就有两千多人,我怎么可能全都记得名字。不过,如果是美女的话,我肯定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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