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以,我就睡个觉,没什么要求。价钱怎么算?”
“一千三一个月,你要住两个月的话,算你两千五吧,押金一千。”
“能不能少点?”
“就这还还价?这可是夏天,空调电费都不老少呢。”
“嗯,那行吧,”沈红城不想掰扯,“我微信转给你吧。”
“行,你扫我,顺便再给我留个电话吧。”
“好。”
“对了,你身份证还得给我拍个照,有些流程还是不能少。”
“行,我也理解。”沈红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先开窗通通风吧,我等会儿给你拿一个新的被子和席子来,你自己就先拖一下地吧,浴室门后面应该有干净的拖把。”
“嗯,知道了。”
“哦,对了,有个麻烦事,你这间房没有马桶,所以上厕所的话,得去外面,不过不远,就在走廊的最西面。”
“这样啊,没关系,反正我夜里尿少。”
“呵呵,那就行。”
“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沈红城说。
“什么要求?”
“能不能让我进柳南冰房间看看?”
“这个……”
“怎么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那倒不是,他那间房就一把钥匙,备用钥匙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如果找不到,恐怕得叫急开锁。”
“那你记得找找,找不到的话咱们再看。”
“其实他房间没什么好看的,就那几样东西。”
“你最近进去过?”
“大概是半年前吧,”陈新柯皱着眉头回忆着,“他有天半夜突然找我喝酒,我就那一次进过他房间。”
“他为什么找你喝酒啊?”
“他说他失恋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应该是真的,我当时还安慰了他老半天。他这人平时挺节省的,那天居然还买了瓶茅台和一大堆卤菜。”
“你见过他女朋友?”
“有个女人和他同住过一段时间,我见过几面,是个大美人啊,真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他。”
“怎么?你就这么看不起他么?”
“倒不是看不起,只是我觉得他这人不靠谱,不是什么好人。”
沈红城没再将对话继续下去,陈新柯的话让他觉得费解。其实,这么评价柳南冰的人,陈新柯并不是第一个。早在上大学的时候,就不止一个人这样评价过柳南冰。所以柳南冰的朋友很少,而且有不少朋友劝过沈红城,说柳南冰这个人见利忘义,不可深交,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完全听进去,因为柳南冰并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过什么致命的缺陷。相反,沈红城觉得柳南冰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天三变脸的人,他反而合不来。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沈红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那盏灯很大,但是灯光却很暗。原来那盏灯里有很多小灯泡,大部分都坏了,只剩下了两三个好的,苍白的灯光照在沈红城的脸上,显得有一丝恐怖。
拾壹:诡夜
每到夏季的时候,沈红城的咳嗽病都会犯,喉咙里宛若有千万只虫蚁在蠕动,而且一旦咳嗽起来,根本停不下来。旁人看了,还以为他是感染了某种恶性疾病。这个老毛病困扰了他很多年,他也曾经去医院看过,医生开的无非就是那几种常规药物,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夜里,给言歌茗报完了平安之后,沈红城下楼吃了个五块钱的蛋炒饭,然后在浴室草草冲了个凉,便躺在床上发呆。
点开“RAIN”这个软件之后,他看了看右下角的那一排人名和地点。之前的猜想果然得到了验证,“零”这个代号旁边的地名已经变成了“棉城”。
六万块其实不是个小数目,直接私吞了不可能无事发生的。
棉城这么乱,这个叫何云菲的女孩真的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这么大个人,想去哪儿去哪儿,人还留在棉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张寻人启事上的信息,沈红城已经几乎背下来了,值得挖掘的信息寥寥无几。
脑海里繁杂的思绪横冲直撞,导致沈红城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再加上苏婉柔白天的事情,搅得他心乱如麻。本来还想拨个电话过去,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有就是柳南冰的失踪,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头。
尿意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沈红城只好拿着手机,出门朝走廊顶头的那间厕所走去。
厕所的卫生状况似乎不太好,沈红城站在洗手台的位置就能隐隐约约地闻到里面传来的阵阵恶臭。他急忙扭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把凉水快速地往脸上泼,燥热的空气就像是黏人的牛皮癣一般,依然禁锢着他的全身。
与此同时,强烈的尿意也随之而来。但四周有些暗,沈红城心里有些打鼓。人似乎都有一些共通的毛病,比方说在心慌害怕的时候,偏偏喜欢去回忆那些极端恐怖的镜头。贞子、咒怨、鬼来电,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神神鬼鬼的画面,不明所以地开始往沈红城的脑海里冲。
定了定神之后,沈红城用手在那脏兮兮的墙壁上摸索电灯的开关,结果半天也没摸到个所以然。就在他准备走进厕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的声音。
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对话。
“你爱我吗?”男人问。
“当然。”女人说。
“你有多爱我?”男人又说。
“我只爱你一个人。”女人回答到。
“骗人,你个该死的臭婊子,你昨天不还在别的男人床上吗?”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暴怒起来。
女人半天都没有答话。
沈红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身上的汗液似乎在一瞬间干透了,后背开始阵阵发凉,然而不争气的膀胱又开始膨胀了。最要命的是,他此时此刻突然很想咳嗽,他赶忙紧紧地捂住嘴,用力吞咽着口水,但是于事无补,咽喉深处那宛若蚊虫般的叮咬感还是让他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与此同时,整个走廊的灯和厕所的灯也全都亮了起来。看来是那个叫陈新柯的房东为了节约电费,给这层楼的公共区域都安上了感应灯。
周围虽然亮了起来,但似乎比刚才更加安静了。窗外的虫鸣声似乎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此时此刻,那一男一女必定还在厕所里。沈红城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快点释放完,然后提上裤子滚回床上睡觉。
走进厕所后,沈红城发现这里面的空间其实不大,大概十五个平方,而且只有两个坑位,一个敞开着门,一个开了一半。他的头皮瞬间就麻了一下。这里面可以站两个人吗?
即便可以,他们为什么要大半夜躲在这恶臭扑鼻的地方说话?
夏夜的微风透过锈迹斑斑的窗柩缓缓吹了进来,那扇敞开了一半的门也随之被吹开了。眼前的景象,瞬间就把沈红城的瞌睡赶了个一干二净。只见那个隔间里面横躺着一个模特,准确来说是个女性的假人,但是那个假人做得非常的逼真,只是脸上没有表情而已。沈红城环顾了一下四周,既没有人,也没有鬼。厕所的出口除了那扇门之外,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窗户,即便是小孩也不可能爬出去。
难道这是个有声的假人?沈红城壮着胆子,缓缓地朝那个假人挪着步子。这下看清了,不是假人,也不是模特,而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充气娃娃。沈红城之前只在盗版杂志的扉页看过这种东西的广告,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这种东西,而且那个充气娃娃的身上有许多脏兮兮的污渍和不明液体,令人觉得非常恶心。沈红城扭头吐了口痰,然后走到旁边的隔间里快速地解开裤带,这泡尿的时间有点长,在这细碎的时间里,那些诡异的思绪又再一次闯入了沈红城的脑海。
中国现在有会变声的充气娃娃吗?好像没有。嗯,没有。那刚刚是谁在说话,而且有两个人。不,或许是两个鬼。可是这,这是个密室啊,不可能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溜走,何况还是两个大活人。难道是在我咳嗽之前他们在黑暗中偷偷溜走了?也不可能,哪有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呢?除非是鬼。但这个世界没有鬼啊。不对,这个世界有没有鬼还没有定论呢。说没鬼的人只是还没见到鬼,说不定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呢。不对,这世上不可能有鬼。
这么想着的时候,吝啬的感应灯又忽然灭了。好在终于尿完了,这泡尿可真是够大的,沈红城火急火燎地提起裤子,正准备咳嗽一声把声控灯弄亮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挨了他的肩膀一下,耳边随之响起了一阵幽幽的声音:
“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啊。”
在那一瞬间,沈红城感觉自己整个人的魂魄都飞出体外了,他嚎叫着冲出了那间诡谲的厕所,踉踉跄跄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远远超出了咳嗽所发出来的动静,鞋子摩擦地面的剧烈响声回荡在整个走廊里,但奇怪的是,走廊里的声控灯却一直没有亮起来。沈红城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结果因为手抖得过于厉害,钥匙一直插不进钥匙孔,导致过了好半天才打开门。他不敢朝厕所的方向看,刚一进门,便往床上一倒,用被子紧紧地蒙住了头,刚刚那句充满着鬼气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那一晚,他几乎彻夜未眠。
沈红城不知道的是,夜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住在走廊另一头的陈新柯。
实际上,陈新柯这个月基本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做一些神神鬼鬼的怪梦。医生开了一些抗焦虑的药物和安眠药给他,都已经连续吃了俩礼拜了,但是根本毫无效果。
这天夜里,陈新柯像是往常一样,依然翻来覆去,根本毫无睡意,于是索性打开了电视。然而,怪事又发生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频道都是一片漆黑,半天都没有一点儿声音。他起身检查了一下路由器,发现网络并没有问题,手机也可以连上无线网。
这真是活见鬼了。
于是他只好将电视调到数字电视频道,准备看看棉城最近的热点新闻。结果无论是棉城一台还是棉城二台,甚至是其他省份的频道,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雪花点。陈新柯就这样拿着遥控器,在这个寂静辽阔的夜里,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电视,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样子,屏幕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在他准备按下遥控器上的开关键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奇怪的亮光,好像是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开始一点一点地涌现出来。陈新柯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总之是一连串一连串的,宛若一根毛孔巨大的蛇在慢慢地蠕动。
下一秒,这诡异的电视突然传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那声音非常非常大,完全超出了陈新柯所调的音量的好几倍。陈新柯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叫声吓得魂不附体,浑身猛地一哆嗦,直接坐在了地上。
只见屏幕里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个女人,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似乎是站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那房间四周都是洁白无瑕的墙壁。她的身后是两扇紧闭的窗户,黑漆漆的,窗外好像天气不好,那两扇窗户被风吹得不停地摇摆,玻璃也被震得呼呼作响。
陈新柯看了看电视的右上角,天呐,居然是棉城一台。他又看了看时钟上的时间,凌晨一点钟。不对啊,凌晨一点的棉城一台,应该正在重播晚间八点的棉城都市新闻,怎么可能会演这种鬼东西呢。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女人忽然自己缓缓地把垂在额头前的头发撩开了,而且有一道不知来源的白光打在了她的脸上,显得极度狰狞。
陈新柯一直傻愣着,嘴巴张得老大。
大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陈新柯这样想着,他觉得脚底的冷汗都已经开始渗入地板了。
就在这时,窗外打了一个非常响的闷雷。在那震人心魄的声音落下帷幕的那一刻,房间里彻底黑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其实真的有鬼。”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陈新柯的耳边响了起来。
拾贰:繁梦
翌日黄昏,陈新柯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后在棉城的街上闲逛。不知怎的就走到了满是老年人的人民公园,公园门口有个小贩摆了个地摊,铺了一地的东西。
陈新柯走上前一看,发现对方卖的大多是一些贴画和小人书,这些小人书称得上是有些年月的古董了,有《黑猫警长》《金刚葫芦娃》《聪明的一休》等,纸张泛黄,大多定价在一元左右。
贴画也很有年代感,除了常见的隋唐门神之外,还有许多钟馗的画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的是一张《钟馗捉鬼图》,画上的钟馗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衣服,表情龇牙咧嘴,怒目圆睁,手里提着一只恶鬼的脑袋。在他的下方是一只流着绿色血液的鬼怪,虽然没了脑袋,但其裸露出来的下半身白得没有血色,非常可怕。
“你想要点儿什么吗?”叼着香烟的摊主抬起头看向在摊位前转悠的陈新柯。
“我就单纯好奇而已,随便看看。”
“哦,那你慢慢看吧,想要什么自己挑。”
陈新柯越看那张《钟馗捉鬼图》越觉得心里发怵,便将其迅速挪开了,准备看看下面还有些什么贴画。结果,下面连续几张依然都是钟馗的画像,只不过类型不一样,不像第一张画像那样慑人。一张是《钟馗镇妖图》,画上的钟馗戴着一顶高高的乌纱帽,身着一件宽厚肥大的紫色长袍,腰部束着长长的玉带,耸立着眉毛,驼着肩膀,面染朱砂,非常气派。还有一张是《钟馗冲冠图》,钟馗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柄长长的木剑。这些画不仅画技粗糙,而且纸质也非常差,陈新柯只是摸了几下,手上就染上了浓浓的颜料。
“是家里闹鬼了吗?”摊主问。
“您怎么突然问这个?”陈新柯有些纳闷。
“家里要是不闹鬼谁来看这个啊,其实呀……”小贩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
陈新柯的好奇心瞬间就上来了:“其实什么?”
小贩压低了声音说:“其实这世上真的有鬼,我见过。”
摊主的表情煞有其事,显得耐人寻味。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刚刚那句话却像是昨晚的惊雷一般,在陈新柯耳边狠狠地炸了一下。
“您摆地摊之前,是个说书的吧。”陈新柯斜着嘴巴笑了笑。
“你看,我告诉你实话,你又不信。”摊主白了陈新柯一眼,不再说话了,自顾自地收拾着眼前的东西。
“不,我没有不信,那您能不能说给我听听,让我也涨涨见识。”
“你真的想听?”
“我真的想听,您别吊我胃口了,快说吧。”
摊主咂了咂嘴说:“就前段时间啊,我老丈母娘的弟弟过世了,车祸,我和我老婆带着孩子去乡下参加葬礼。当天夜里,我们被安排住在一间客房里。”
“那间客房里有鬼?”陈新柯问。
“那倒不是,毕竟是亲戚,人家怎么可能把我们一家安排在鬼屋呢。那房间虽然外面破破烂烂的,但是里面却收拾得非常干净。我这人平时喜欢收藏点稀奇玩意儿,睡觉之前,我居然发现侧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画。”
10/49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