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快速点进软件。果不其然,两边的地名根本对不上号,沈红城手机上的“雾”的定位是在安徽合肥,其他几个人的位置也并不相同。
或许,“雨”不止七个人,换句话说,“雨”可能有无数个七个人。就像是一棵大树,上面伸出了无数个分支。
沈红城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很多恐怖的乱象,他感到有些怕了,没想到这种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正在疑虑的时候,那部捡来的手机突然响铃了。来电的号码就是一个棉城本地的号码。沈红城怕电话再次挂断,寻无踪迹,便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喂?”沈红城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手机在你那儿?”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嗯,没错。”
“你想怎样?”
“咱们约个地方,明天我去还你吧。”
“什么条件?”
“什么什么条件?”
“你要多少钱?”男人冷冷地问。
“你想错了,我……”
“我没想错,”男人打断了沈红城的话,“你偷手机不就是为了钱么?开个价吧,但是你可别狮子大开口,我的钱也是一分一分挣的,不是私自印的。”
“你误会了,我没偷你手机,我要是真想讹钱,为何不直接拿去卖,你这手机是我捡到的。”
“捡到的?”男人的语气透着难以置信,“你在哪捡的?”
“大排档的凳子下面,估计是从你口袋里滑出去了。”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
“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这手机对我非常重要,你现在在哪?我立刻去取。”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早上九点咱们到棉城时代广场见面吧。”
男人迟疑了一下,但或许是怕沈红城突然变卦或临时反悔,所以只好答应了。
这一夜,沈红城又没睡好,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脑子里过电影。翌日,他按时来到了约定地点,人潮汹涌的街头车水马龙,他坐在咖啡厅的室外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请问是你捡到了我的手机吗?”
声音是从沈红城身后传来的,着实吓了他一跳。沈红城发现来人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戴着一顶破旧的鸭舌帽,他身上那件淡绿色的短袖还破了几个洞。
“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坐的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附近所有的关键路口,而且我观察老半天了,只有你像是在等人。”
“没错,你看看是不是这部。”沈红城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给了对方。
那个人赶忙接过手机,只是草草检查了一下外观,并没有查看手机里面的东西,就连忙说着谢谢,接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袋递给沈红城。
“这是什么东西?”沈红城警觉地问。
“这是我刚取的三千块钱,我知道不多,但是我现在手头上只有这些。”
对方的这一举措瞬间让沈红城有些哭笑不得,但他的确很想拿,毕竟三千块钱也是他半个月的工资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穷起来,什么钱都想挣。
“不用了,这年头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这样吧,”沈红城用手指了指马路右边的一家饭店,“你请我吃个饭就行。”
“就这样?那怎么好意思呢?”
男人尴尬的笑容里透露着爽朗,沈红城这时才发现,他可能因为赶过来的时候跑得太急,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那咱们走吧,反正也到饭点了。你要是再推辞,那可就真是看不起我了。”
“行,那你可得敞开肚皮吃。”
沈红城点了四菜一汤,分别是清炒油麦菜、腊肉蒜苗、蒜蓉粉丝虾、劲辣小甲鱼,另外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这些都是舒城的特色菜,自打来了棉城之后,他为了省钱,基本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
下单之后,沈红城迅速起开了一瓶冰镇的啤酒,准备先给对方满上。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饮酒,你自己喝吧,因为我等会还有事儿。”
“咱俩也算是同僚嘛,难得见面,你就喝一杯,意思一下,咱们中国这个酒文化啊博大精深,听说那个……”
“不是我不赏光,是我等会真的有要紧的事情,而且我酒量也不好,”男人陪着笑脸,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下一秒,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异样,“你刚刚说我俩算同僚?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毕竟咱俩都为‘雨’做事,怎么不算同僚呢。对吧,‘雾’?”
沈红城话音未落,对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完全凝固了。男人拦下沈红城正在倒酒的手,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
“你是不是偷看我手机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连手机密码都不设?”
“这他妈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说了吗,我和你都是‘雨’的人”
“你是‘霜’?”
“不是。”沈红城夹起一块腊肉,放进了嘴里。
“你是‘霞’?”
“也不是。”沈红城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你他妈到底是谁?我没工夫在这儿跟你打哑谜。”男人急了,眼睛里突然露出寒冷的凶光。
“我是‘零’。”
男人急忙拿起手机,点进软件看了看,之后马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沈红城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吃完这顿饭,咱们就各走各的路,就当没见过。”男人端起面前的白饭,开始把盘子里的蒜苗和油麦菜夹进碗里。
沈红城发现他好像只吃素,荤菜碰都不碰。
“你也是来棉城查案的对吧?”沈红城问。
“无可奉告。”
“棉城养老院自杀事件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任务吧。”
男人咽下嘴里的米饭,调整了一下坐姿,用一种审视的表情看着沈红城,说:“你刚刚说,你是‘零’?”
“没错,你不信的话,我给你看我的手机。”
男人立刻把脸转向了另一边,说:“我不看,你具体是谁我根本就没有兴趣知道。”
沈红城感到气氛瞬间就尴尬了起来。男人的说话声音很大,引来了不少旁边食客的侧目而视。
“你说你是‘零’,我凭什么相信你呢?说不定你也只是捡到了‘零’的手机而已,就像你这次捡到了我的手机一样。”男人问。
沈红城没说话。
“还有,你凭什么断定我是那个‘雾’呢,说不定我也只是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雾’的手机罢了。”
沈红城依然傻傻地呆楞着,还是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你千万要记住,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可以毫无防备地活着,不然真的会死得很惨。”
男人飞快地扒光了碗里的米饭和蔬菜,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扔在桌上,直直地看着沈红城,说:“找零你拿着吧,再见了。”
其实“再见”和“再见了”很多时候是有区别的,“再见”加上一个“了”字,就有了一种永别的味道。
沈红城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读出了一种生活中罕见的悲凉。因为他昨天晚上点开了那部手机里的相册,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那是大量的人体断肢和器官堆在编织袋里的照片。
沈红城忽然想起了曾经在咖啡厅问言歌茗的心理测验题。
“怎样才能把一个人的头、腹部、手、脚;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心、肝、肺、脾、胃、肾、肠子;骨头、头发、指甲……快速地统统混合在一起?”
看来答案并不是只有“烧成骨灰”这一个。
贰拾陆:聚首(上)
午夜十一点半,沈红城骑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共享电动车,前往约定的目的地。漆黑的夜色宛若罪恶的伪装,遮蔽了漫天的星光。午夜的凉风没有使沈红城更加清醒,反倒使白天的疲惫愈发剧烈。
今天中午,在那个可能是“雾”的男人离开之后,沈红城边一个人自饮自酌,吃光了所有的菜。他醉醺醺的躺在饭店的沙发上,如果不是服务员提醒,他就睡着了。
室外烈日当空,沈红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具即将干枯的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地蠕动着。任务的节点已经逐渐迫近,但是寻找何云菲的希望也日趋渺茫。
其实沈红城心里已经放弃了,但他不敢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这既是良心上的自我安慰,也是出于对组织的未知性的恐惧。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拿的是谁的。
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看看现在几点钟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RAIN”那个软件里发布了一个新的消息。
委托案件:寻人
委托酬金:待定
难度:B级
执行人:霜、雾、雪、霞、雷、露、零
集合地点:棉城南郊仓库
集合时间:00:00
沈红城看着这条信息,心里暗想大概是组织已经知道了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找到何云菲了,所以才派这些人全员出动来帮自己的忙。
在这条信息的下方是集合地点的地图链接,沈红城急忙点了进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周边根本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建筑物,而且集合的时间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要选在零点进行呢?
沈红城回想着这些,脑子里乱作一团。然而就在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的地方,意外发生了,那辆共享电动车居然断电了。沈红城打开手机一看,发现自己已经骑出了规定的运营区域。在极不情愿地缴纳了二十元跨区调度费之后,他开始无可奈何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这地方的确非常偏僻,周围都是一些自建房和菜地。只不过,那些自建房的窗户全都黑洞洞的,不知道是住户已经睡了,还是压根就没有人住。但是那股清香的味道是不会错的,那的确是无公害蔬菜的淡淡芳香。沈红城突然想起了乡下的爷爷奶奶,他们在世的时候,沈红城每年暑假都会去舒城的乡下住。吃香甜的水果,美味的蔬菜和土鸡,钓鱼捞虾,然后在夜里听奶奶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在那短暂的两个月里,他每次只用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与悲伤。但是,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在宛若死循环的枯燥生活中,那仅仅一瞬的快乐也犹如眨眼即逝的昙花,难以捕捉。
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呢?终于马上要见到他们了。沈红城的心里除了期待之外,更多的是恐惧。这些人应该都是一些游离在黑暗边缘的人,他们为了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罔顾自己的生命。如今自己也踏上了这条路,却没有想到这一路全都是暗不见底的深渊和无法苏醒的噩梦。
不知不觉,沈红城已经来到了那个约定的地点。那是一座巨大的仓库,不知道是否已经废弃,只见整个仓库的墙皮都已经脱落了,侧面爬满了爬山虎,大铁门上锈迹斑斑,还有许多类似刀锋留下的深深刻痕。
在无数的恐怖电影里,此时此刻,正是猛鬼横行的时刻。而且这地方真是偏得离谱,估计死在这儿都没人来收尸。
沈红城定了定神,他拿出手机一看,另外那六个人代号旁边的地点已经显示在棉城了。用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铁门。只见里面摆放着很多巨大的废弃集装箱,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桌子和椅子,顶上悬挂着一盏老式的吊灯,光线很微弱,就像是临终之人的眼睛,随时都会熄灭。这仓库顶部的四周,是一排窄窄的气窗,风从外面一点一点地吹进来,发出诡谲的异响。
由于仓库里面的味道过于难闻,沈红城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就在他弯腰的那一刻,余光瞟到正前方似乎有几个黑影在晃动,沈红城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有鬼”。
只见三男三女直挺挺地站在二十米开外的集装箱旁。
“暗号。”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子冷冷地说。
“啊?什么暗号?”沈红城不明就里。
“就是那二十四个字。”
沈红城搜刮着脑海里所有可能用上的词汇,突然灵机一动,说:“雨,水从云下也。一象天,冂象云,水其闲也。凡雨之属皆从雨。”
“人到齐了,这是首次见面,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吧。”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子说,“我叫江影墨,四川都江堰人,我从事的工作是机电维修,今年三十二岁,代号是‘霜’。”
“我叫周旭明,云南楚雄人,是一名网络黑客,代号是‘雷’,今年三十一岁。”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说。
挎着袖珍背包的女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广普说:“黄贞,叫我阿贞就得,香港北角人,系一名医生,任职于香港医疗辅助队,代号系‘霞’,今年三十四岁。”
黄贞的旁边,是一个娃娃脸模样的小女孩,她放下手里已经喝完的奶茶,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轻声说:“我叫林末雪,六月刚刚结束高考,我是山东青岛人,代号是‘雪’,即将满十八岁,很高兴认识大家。”
身穿格子衬衫,留着平头的男子说:“蔡文博,台湾台北人,是一名警察,任职于台湾省政府警政厅警察电讯所,代号是‘雾’,今年三十岁。”
“我叫徐冉菲,天津人,之前是一家咖啡馆的老板,后来因为资金问题以及我自己经营不善,倒闭了,现在是自由职业者,代号是‘露’,今年二十九岁。”
“我叫沈红城,舒城人,是一名中学语文教师,代号是‘零’,今年三十岁。”
“沈红城?”江影墨问了一句。
蔡文博说:“怎么?你认识他?”
江影墨又看了看沈红城,说:“不认识,只不过‘沈红城’这个名字我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黄贞说:“你讲乜啊,咱们中国畲螅重名也很正常啦,迂肯∑啦。”
“你们是来帮我的?”
“算是吧,其实我们六个昨天已经抵达安徽境内了,不然哪能这么快到棉城。”江影墨说。
“哦,原来是这样,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啊?”
“地点是首领决定的,我们只能服从。但他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沈红城听见“首领”二字,心脏不自觉地漏了一拍。他讨厌这种带有犯罪气息的称呼,就像他讨厌黑夜一样。
“那个人找得怎么样了?”蔡文博问。
“没头绪,这么大个城市要找个人哪有那么简单。”
“我从来没有接到过寻人的任务,你们有么?”徐冉菲看着其他五个人。
众人都纷纷摇头。
“那我真够背的,第一次任务居然就是这么棘手的。我看着任务根本就不是B级,而是S级。”沈红城苦恼地垂下了头。
一旁的周旭明突然开口说:“我觉得可能这个人不是重点,是她身上有重要的东西。”
“啊?”沈红城张大了嘴。
“关系丝网你调查成点啊?”黄贞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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