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壹:地宫
宿命是什么?
是自己不知不觉走到的地方。
然而在中国的底层社会,那些不断挣扎的芸芸众生是谈不上这俩字的。他们在被无常的命运提携而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徐冉菲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橙汁递给齐若涵,然后又看了看唐明洛的头。虽然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新伤。
“你……你这头是怎么弄的?”徐冉菲问。
“没事,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挨打了也不敢说,就你这种孬种,居然还有女人愿意跟你。”江影墨冷笑着摇了摇头。
齐若涵叹了口气,旋开橙汁的瓶盖递给唐明洛。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齐若涵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全都和盘托出了。
吴兴杰的肉联厂的确是个幌子,而且背地里干的也确实是贩毒的勾当。但是吴兴杰并非最大的幕后黑手,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这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在齐若涵刚开始做援助交际的时候,因为被吴兴杰看上了,所以她起初只为吴兴杰一个人提供性服务。不久之后,大概是吴兴杰玩腻了,便开始把她介绍给那些关系比较好的狐朋狗友。性交的地方也是五花八门,除了家里之外,还有宾馆、酒吧、KTV,甚至是郊野公园的草地上。
大概半年多以前,吴兴杰有一次把齐若涵和另外一个女孩给灌了个烂醉,然后开车带她们去了一个地方。
在车上的时候,齐若涵尽可能地保持清醒。但是所喝的酒里面应该是下了药,她觉得整个人都忽冷忽热,头疼得快要裂开似的。她难受得止不住地呻吟,但这种声音似乎更加激起了吴兴杰变态的欲望。他一边继续往齐若涵的嘴里灌着酒,一边用力撕扯着齐若涵的内衣。
齐若涵痛苦地哭喊着,如果不是因为弟弟,她甚至想现在就立刻死去。这痛苦的世界所带来的无尽折磨,真的已经把她逼迫到了悬崖边缘。
车停下来之后,她依稀看清了外面的景象,那是一家肉联厂。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四周非常空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猪肉的腥臭味。
开车的司机从车上的储物格里拿了一盒安全套,然后抱起副驾驶上的女孩,和吴兴杰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这时候,从肉联厂的大楼里走出来了一个男人,喊了吴兴杰一句。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几分钟话。
“怎么这么重的酒味?”那个男人问。
“我怕她不肯来,所以先下了点药,而且这里要是被走漏了风声那可就完蛋了。”吴兴杰说。
“什么药?人都被你灌成这样了,我怎么玩啊?”
“没事峰哥,就是普通的催情药,等会这婊子的叫声让你想软都软不下来。”
“我没你那么变态。”
接着那个男人便打开了车门,横抱起齐若涵,往肉联厂里面走。
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而且身材很魁梧。齐若涵强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那个男人其实挺英俊的,透着一股正直的气息,丝毫没有吴兴杰身上的那股邪性。
只见他进了大楼之后,就径直往右手边走。最顶头有一扇破旧的大铁门。男人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铁门就自动打开了,里面居然是一块银色的钢板,中间还有一条缝。
齐若涵恍然大悟,这居然是电梯。
男人上了电梯之后,按了一下上面的键,电梯便开始下行。因为按键上全都是怪异的符号,所以她看不出男人具体按的是第几层。
出了电梯之后,或许是催情药的药效上来了。齐若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她咬着牙齿,紧闭着眼睛,尽量克制着即将到来的各类生理反应。
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被扔在了一张大床上。紧接着,她听见了解皮带的声音。她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所以紧闭着双眼,试着不去想这些事情。
男人上床之后,熟练地脱光了她的衣物,把一种味道很腻的情趣ㄠ涂满了她的身体。当对方进入的时候,她刚刚微微睁开眼,就和对方四目相接。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醒着。”男人低沉着声音说。
“……”
“你好美,真的好美,很像她。”
“她……她是谁?”齐若涵颤抖着声音问。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抽送的速度。齐若涵觉得下半身开始麻木了,而且她发现男人并没有使用安全套。
在男人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体外射精的意思,于是开始拼命地挣扎,而男人的体魄是她无法反抗的。
她的卖淫在那一刻演化成了强奸。
在男人发泄完之后,把一盒避孕药扔在了床头。齐若涵光着身子无法动弹,下身的麻木感消退了,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感。她发现自己的嘴里有一点点咸,还有一点点苦,那是眼泪的味道。
男人起身去冲凉了,齐若涵咬着牙坐起身,捡起地上的衣物快速地往身上套。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了一旁的凳子下似乎有一张工作证件。凳子上放着男人的衣物和裤子,应该是从口袋里滑出来的。
齐若涵壮着胆子捡起来看了一下,头皮瞬间就麻了,身体都开始震悚起来。那是一张警官证,警官的名字叫“林晓峰”,是舒城的一名刑警。
水声这时候停止了,浴室里传来了男人的咳嗽声和吐痰声。齐若涵连忙把那个证件放回原位,坐在床沿假装整理头发。
男人浑身赤裸地走了出来,然后踱步走到了齐若涵面前,拿起凳子上的裤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些百元钞票扔在床角。
“我不知道你平时是什么价,不过这些应该够了吧。”
齐若涵没说话,她心里除了恐惧之外,还充斥着绝望、悲哀以及撕心裂肺的痛苦。
“陪我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回去。我现在身上就这么多了,如果不够的话,明早我再去取一点。”
齐若涵还是没说话,拿起床头的避孕药,胡乱地吞了几粒。
后半夜的记忆她已经模糊了,只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对方的车上。
男人给她买了芝士可颂和咖啡,又给了她一千块钱,还问能不能留一个她的联系方式,她给了。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男人并没有联系她。
那天清晨,齐若涵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居然在一个十字路口见到了昨晚的那个女孩。只见那个女孩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也破了。
她俩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女孩说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齐若涵便把手里的咖啡和面包给了她。女孩说她名叫莫甄,四川自贡人,她其实不是做援交的,只是吴兴杰旗下一家KTV的啤酒销售。不知道为什么,被吴兴杰的司机看上了。其实莫甄有男朋友,还在读研究生,他俩准备毕业了就结婚。昨晚,那个司机SM的手段过于变态,她不断地求饶,都无济于事。
莫甄喝了一口热咖啡,战战兢兢地告诉齐若涵,其实她俩昨天去的那家肉联厂的地底下,很有可能是一个生产毒品的魔窟。昨晚那个司机在强暴她之后,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身上只穿着内衣内裤,想要逃跑。但是出了那个房间,只有一条昏暗的长长的走廊。由于太黑了,她只能摸着墙壁慢慢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摸到了墙上的一个开关,本以为是电灯的按钮,结果一按下去,刺耳的警铃声响了起来,周围的一间间房间也开始亮灯。有不少男人接二连三地推门走了出来,她就像是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莫甄也彻彻底底地看清了四周的环境。那里简直就是一座实验楼,周围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子,上面堆满了各类实验器材,以及一小袋一小袋的白色粉末。那印着特殊图案的包装袋她认识,那是氯胺酮,吴兴杰的酒吧和KTV里经常有人吸食这种毒品。地下摆放着一些简易的折叠床。那些男人睡眼惺忪地看着几乎没穿衣服的莫甄,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条强有力的臂膀突然从后面锁住了她的脖子。
“谁让你瞎跑的?”那个司机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便把她拖回了房间。
她还没开口说话,那个司机就狠狠地抽了她两个耳光,质问她看见什么了。她拼命地摇头,说什么也没看见,只是想回家。那个司机似乎有些心软了,告诉她千万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不然到头来必死无疑,甚至家人也会有危险。
莫甄拼命地点头,眼泪开始不断地往下掉。那个司机把一万块钱现金扔给她,然后扯开了她的内衣内裤。她由于害怕,所以这次非常地配合,用她所能想到的各类性技巧来取悦对方。或许是男人得到了彻底的满足,在完事之后把她甜丝丝地搂在怀里,还问她以后能不能以后做他的女人。莫甄迫于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那次和莫甄在公园分别之后,齐若涵再也没有见过莫甄,电话也打不通,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当听齐若涵说完这些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眉头紧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齐小姐,那带路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江影墨说。
“我去可以,她不行。”唐明洛握了握齐若涵的手。
“不,你也不能去。”齐若涵冲着唐明洛拼命地摇头。
“你俩就别在这儿演什么‘鸳鸯苦情戏’了,我们几个可不吃这一套,”江影墨把手里的水杯重重地砸在桌上,“你俩都得去,不然我哪知道你们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放心,不让你们白干,事成之后,我们给钱。”
“我们不要钱,但是也不会去送命的。”唐明洛摇了摇头。
“其实从刚才进门开始,我就知道你们这俩货压根就不是什么好鸟。所以你们明知道这事情是去送命,还在这儿唧唧歪歪?”
房间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且古怪。
“地点已经大致告诉你们了,你们几个本来不就是玩命的主么?这种事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新鲜了吧。但是我玩不起。其实我也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我现在有若涵了,我想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徐冉菲和黄贞点了点头,向唐明洛他们道了句谢。毕竟这消息很有用,而且对方确实也没必要陪着一起玩命。
“要不你们还是报警吧。”陈新柯把头往后一仰。
“报警?”周旭明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就你们这破地方的治安,警察是黑是白真得打个大大的问号,还报警,搞不好是自投罗网。”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林末雪用一个小盆子装满了切好的西瓜,端到了众人面前。大家由于口渴,每人都拿了一块,唯独齐若涵和唐明洛没吃。
“干什么?怕有毒啊?”江影墨问。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徐冉菲对着江影墨翻了个白眼。
唐明洛看了一眼江影墨,便从盆里拿起了一块比较大的西瓜,然后撇成两半,递了一半给齐若涵。
好甜啊。
和在场所有人的命运的味道截然相反。
伍拾贰:牢笼(上)
夜色是危险的增稠剂。
突如其来的凉风把窗外的树木吹得呼呼作响,七人整装待发。
江影墨面无表情地把买来的枪械和子弹分给每个人。
房间里安静极了,在众人心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噩梦的终结,而是噩梦的开始。
“你发什么呆啊?刚才开始就看你心不在焉的,又出什么事儿了?”徐冉菲问。
“婉柔和歌茗的电话打不通了。”沈红城铁青着脸。
“她俩的都打不通吗?”
“冉菲,她们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你别老瞎想,能出什么事?还不就是因为你这混蛋争风吃醋。”
沈红城木讷地看着窗外,无奈地摇了摇头。
争风吃醋?沈红城倒真希望是这样,她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觉得自己真的没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
不管是红颜知己,还是结发之妻,无论少了哪一个,都是心里的致命伤。
“红城哥哥,关心则乱,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强极则辱。”林末雪的声音像微风一样。
沈红城木讷地点了点头,说:“白天齐若涵说的那个林晓峰,其实我认识。”
六人的心跳似乎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停止了。
“为……为什么你会认识那样的人?”徐冉菲问。
“大学的时候,他追过歌茗,而且我爸之前也是个警察,和他家里人也认识。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个公报私仇的小人,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已经黑到了这种地步。”
周旭明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叹了口气说:“那今晚那边不会有警察吧,如果我们和警察爆发正面冲突,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蔡文博把手里的枪扔在桌上,说:“就是啊,墨哥,如果我们被警察抓住,到时候就起码判个十年八年的,一百万人民币虽然多,但我也得有命花啊。”
“你们仨也是这样想的?”江影墨看向黄贞她们几个女生。
“当然唔系,已经到呢一步,到裾蠓椿诨斑矶会有其他乱子。赌一啦,你O唔通臃⑾S,组织次次派任务,我O都系有赢可能,并唔系畀我O去送死。”
黄贞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极度忐忑。
“别争了,总之过了今晚,一切就都结束了,大家拿到钱以后,各奔东西。咱们几个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人,以前单干咱们都不怕,这次咱们一起上,还担心什么?”
江影墨把傍晚买的大瓶的川府可乐分倒在七个碗中。
“大家萍水相逢,相交一场,办事要有个清醒的脑子,所以就不喝酒了。干了这碗,如果咱们还能有命活着,再同饮庆功酒。”
江影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先是黄贞,然后是徐冉菲和周旭明,再是林末雪和蔡文博,最后是沈红城,大家端起杯子,与江影墨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中国大陆对枪械的管制非常严格,所以江影墨从黑市上买来的枪械基本都是报废枪械的零件组装的,而且子弹也不多,平均分下来,每人只有五十发左右。
“根据那个齐若涵说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大致知道地宫那两个入口的所在地了。这样,咱们七个分成两队,周旭明、徐冉菲和我一队,你们四个人一队。我不知道任务里所说的捣毁具体指的是要捣毁到什么程度,但是里面的毒品必须全部销毁。我知道,里面应该有不少人,所以不管是谁,见一个杀一个。我知道杀人的滋味不好受,但我们的行为,将会拯救更多的人。我们几个既然能被挑选进这个组织,绝非偶然,这就是命。”
江影墨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不舍。
“其实我以前是不信命的,但经过这么多事,我不得不相信,命运的缰绳早已套在了我们的脖子上。”徐冉菲看向众人。
沈红城此时此刻面如死灰,这是他第一次执行“雨”的任务,但没想到,首次开战,便是“王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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