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能做的大约只有照顾好自己,好好睡个觉,等待救援。
只是这回笼觉也不是那么好睡的,梦中总是出现一只阴毒的蛇,对她吐信子,亮牙齿。
她一直在逃亡。
睡醒时整个人累得不行。
人在累极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一个猝不及防又和一双冷厉锋锐的眼眸对上,那心情可想而知。
眼睛的主人躲在案几旁的珠帘处,手里抱着团毛绒绒一边撸,一边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梓桑捂住心脏,从未有过一刻感觉被吓死这么容易。
“哧。”
那人见她这样嗤笑一声。
声音有点耳熟……
再看也有点眼熟。
五官娇艳明媚,眼尾一颗红痣,说不尽的艳艳风流。
梓桑眨眨眼,还要再看,却见美女把手里那团团吧团吧扔到了她身上。
“嘶!”
“喵!”
别看毛绒绒毛发炸,但是它是实心的,说是猪咪都不为过,梓桑禁不住砸,胸口顿痛。
她泪眼婆娑地睁开眼,“姐姐我……”得罪你了吗?
话没说完,美女跟被刺到了一样,娇颜含霜:“当不起这声姐姐,夫人可唤我清姬。”
这声音,骄矜非常,更耳熟了。
梓桑再次细细看去,然后整个人凝固住。
她眼前的美人是长开后的样子,可她的脑中却不由自主想起另外一张稚嫩的脸。
旧时青州总兵之女,赵卿颜。
那个将那鸿图扔到斗兽场的贵女。
飞扬跋扈,嚣张明媚的青州玫瑰。
七分故人相,音色又相同,足可断定。
梓桑揉着胸口缓缓坐起。
旁边的猪咪一直拱她,她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抱起。
理了会毛,问:“你怎么在这?”
青州在经历车寿和那鸿图的轮流征讨后,其父身死,这位就不知所踪了。
不过既然出现在这,应该和车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夫人认识我?”清姬顺了顺一侧的头发。
梓桑大梦初醒般‘啊’了一声,赶紧道:“不认识。”
清姬:“还以为车寿大人跟您提过我呢。”
这话梓桑接不了。
清姬莲步轻移,在案几的另一边坐下,“夫人怎么有床不睡要睡这?”
她只差把‘自讨苦吃’四个字直接说出口了。
旋即,她又是一笑“我知道了,怕是昨夜大人没得逞啊,”眼中化不尽的冰碴射向梓桑,“可惜了我的床。”
原来这房间是赵卿颜的,梓桑有些庆幸没真睡在床上。
“你和车寿是什么关系?”感知到她身上的敌意,她心里猜测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三角战场。
又见清姬眼睛一眯,浑身冷意迸发,更加冷锐。
“我与大人之间的关系您不妨猜上一猜,您不在时,大人也曾在我这房间小睡,您说说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梓桑脸上浮现些尴尬。
赵卿颜和车寿真的在一块了。
他还有够神金的,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放到自己女人床上,玩刺激呢。
“……”梓桑半天说不出来话。
清姬仿佛看出了她的尴尬,莞尔一笑:“夫人既然知道了我与大人之间的关系,您会离开吗?”
梓桑一听,忙不迭点头,走走走,肯定走。
“这到底是哪?”
昨晚暗部的人已经进入坊市搜查,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青楼小馆都在排查,竟然还找不到这。
她急啊。
清姬眼波流转:“着急离开啊,举世皆知我家主上可不比君侯差……看来夫人对武安君倒是忠诚。”
梓桑:“……”忠诚。
狗吗?这话说的。
不过她是在试探什么吗?
下一秒,清姬的身子微微靠后,手臂倚靠着软枕,吐气如兰道:“夫人和君侯似乎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您竟然还愿意回去,您就没有考虑过君侯是否会接纳您,哪怕知道回去后受千夫所指,受流言蜚语也要回到君侯身边……”
“您,真的和君侯不和吗?”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梓桑,平静地审视着,和方才比,收敛了一身危险气息。
可梓桑分明感觉更危险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避而不答,反倒说:“我离开了就不是你们之间的第三者了,你放我走吧。”
清姬微微一笑,“奴家可不敢。”
梓桑一噎,深感白费唇舌。
清姬又努了努嘴,眼神直指梓桑怀里的猫,“喏,您瞧瞧可眼熟,”梓桑顺着她的视线去瞧怀里的猪咪。
嗯,有点眼熟。
“听说这是您走丢的猫,车寿大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来就为了有朝一日讨您欢喜,起初瘦骨嶙峋的,如今嘛,”她掩唇轻笑,眼有揶揄,“瞧,夫人都认不出来了。”
“大人如此爱重夫人,我哪敢放您离开啊。”这话说得一点醋意和不甘都没有。
梓桑和猪咪大眼瞪小眼时都听出来了。
猪咪委委屈屈,又蹭又叫,尾巴尖尖绕啊绕,漂亮的灰白橘三色是那么眼熟,还有那潦草的毛发,彪悍的神情,颓丧的气质。
梓桑忍不住喊它:“丧彪?”
“喵!”猫猫眼中蓄泪。
梓桑顿时红了眼,抱起失而复得的猫猫……抱不动,便埋进它的肚子忏悔。
刚才怎么光顾着人了,竟然忘记正眼看看猪咪,罪过罪过。
人猫之间和谐相处固然养眼,可清姬还有问题要问。
“夫人,武安君可能做到如大人这般?”
吸猫的梓桑抬头。
再迷糊也清醒了,一边说她是介入的第三者,可字字句句都在问另一个人。
梓桑又丧了,她怎么忘了赵卿颜作为争霸世界的女主之一,曾经也和那鸿图有过一段纠葛。
她,是唯一一个敢在好感度汹涌的时候强迫那鸿图的人。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因为固执不从,她对那鸿图有浓浓的施虐欲,“给我打碎他的脊梁骨,看他还怎么傲。”
当时因为这句话,那鸿图想都不想跟人干了起来,这才有了后来被罚去斗兽场的事。
所以是对那鸿图贼心不死?
应该不是,隔着杀父之仇呢,难道是想借机报仇?
梓桑也说不好,就只能试探一下。
她斟酌了一下说道:“他对我的好自然比不上车寿。”
说完,梓桑注意到清姬一直挂在嘴边若有若无的笑突然扩大。
“哦?那您为何要急着回去?就算您选择留下我也不好说大人什么,说不定你我二人以后可共侍一人呢。”
这话说的相当大度,感觉不到对车寿的情分。
梓桑赶紧拒绝对方发过来的一夫多妻邀请。
有道是,“宁做良臣妻,不为奸佞妇。”
清姬甩了甩衣袖:“夫人倒是高洁。”
才不是什么高洁,那鸿图力争本朝最大奸臣,梓桑说这话完全是违心之言,此时心痛难当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清姬倒还有话说,她对某个人有些在意,拐弯抹角都要和那人搭上点边。
“我要是夫人,身边有比君侯更好的人,索性就换个身份,换个活法,干脆待在大人身边算了,您说呢?”
“听说武安君杀人如麻,想来也不好伺候吧。”
清姬说完期待的看向梓桑。
她像是非要梓桑说出那鸿图的不是。
梓桑眼睛一眨,坏主意一冒,一边揉心口,一边幽幽叹气。
“确实难以让人招架。”
清姬悄悄摆正了姿势,耳朵竖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梓桑真情实感道:“如果可以还是独身一人的时候好。”
再要细说,那就是:“虽然夜里他会陪床,雨中陪护,但为人还是过于粗鲁,总将人压得喘不上气。”
“恩……日常起居上还有些粗糙,胡子总是剃不干净,还要我来帮忙。”
“吃也总吃不到一处去,对面相顾时总是缄默以对。”
梓桑绞尽脑汁,还好这些真假参半,心口的疼还能忍受,只是脸色也越加苍白了。
当然清姬也没多好,那张脸已经绿了。
这些话初听没问题,细听又是夫妻婚后的独处日常,正好是清姬又妒又恨的地方。
她几乎要稳不住情绪问上一句手段残忍的鬼修罗会给人陪床?!
会让人剃胡子?!
都吃不到一块了还会允许他人同桌而食?!
他的骄傲,他的警惕,他目空一切的本性呢!!!
假的,肯定是假的!
这就不是清姬认识的那鸿图,不是那个日日夜夜出现在她梦中,她想要千刀万剐的男人。
随后,梓桑又卖了个情报给她:“他后腰有伤,总是抹不到,就总是发脾气。”
后腰有伤是真,发脾气也是真,只不过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梓桑这么说是想让清姬以为那鸿图有伤在身。如果清姬对那鸿图有恨,最应该注意到的是对手的破绽。
但清姬却想到了另一处去,她扯了扯嘴角:“君侯竟然肯让您上药啊。”
梓桑一顿,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她点点头,神情中具是对那鸿图的无可奈何。
清姬瞬间乱了气息,背后的软枕也不好靠了,哪哪都不对劲,索性坐起身,调整乱掉的呼吸。
只是那脸色再也难恢复成泰然自若的样子。
“君侯还真是让夫人费心。”
那鸿图竟然连伤处都给她看了,甚至没有设防,清姬握紧的拳头放开又紧握,如此反反复复好一会。
“那就更不能让夫人回去了。”清姬突然来了一句。
梓桑心里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袭来。
清姬:“夫人与武安君朝夕相处,连**也知晓,想来还有更多机要可以吐露,希望夫人能配合主动告知我等。”
梓桑现在可以断定了,清姬就是在意那鸿图,就是不知道有几分恨在其中。
“……那你好歹告诉我这是哪吧?”
没办法作为小三、情敌被扔出去,那她总能自救吧。
清姬思考了一下,才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良月阁。”
不是她看不起梓桑,实在是这人太弱了,听说医术冠绝天下,可在屋子里到处都有车寿留下的蛊虫蛇蚁,梓桑如果能逃得掉早就逃了。
所以告诉她也无妨。
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良月阁可是圣上都来过的地方,多少达官贵人护着,此处很安全,夫人安心待着便是。”
这是提点也是敲打,藏着清姬和良月阁众人的挑衅和有恃无恐。
梓桑听出来了。
她垂着眼假装没听懂,清姬可不管她听没听懂,她心情不佳当即就要离开。
梓桑叫住了她:“我在这睡得不好,想制些安眠香,可以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清姬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怕是不能哦,大人吩咐过不许给您任何药物。”
梓桑没想到车寿防她防到这个地步,脸一黑赶紧说:“不是药物,只是制香。”
清姬指着一边的妆奁匣子:“那也不成,不过我这有现成的香,您可随意取用。”
那就是拿不到任何原材料的意思了,梓桑:“……”
清姬离开了。
梓桑也装不下去了,一下瘫软在位置上,怀中的猪咪也学着她半死不活地摊开四肢。
“喵~”。
同一时间,坊市一角。
那鸿图突然开口:“我要秦艽,鳖甲,天灵盖,天龙……越多越好。”
已经和那鸿图汇合的姜纨:“大人要做什么?”
“制香。”
第37章 不为人知的过往
安息香不好做,一直到半夜都只成功提取出一两。
这点安息香还是不够,要做出足够的安息香至少要两天。
救人是急不得了,但良月阁的消息却是有了。
坊市销金窟,青楼中的青楼,三教九流皆可入内,据说不放过任何阶层的腰包,当然其中最赚钱的业务是服侍权贵。
据传喜欢诗词歌赋的大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对这也流连忘返起来。
其中还有瘾比较大的几位高官也在其中。
这群达官贵人白天是国之栋梁,晚上化身禽兽,日子过得别提多美。
为了不让自己高大上的身份崩塌,也为了长久过那样的生活,这些人合力将良月阁划分出一个特殊区,只有用特殊印鉴才能入内。
良月阁六十六个院落,特殊区占面积最大的六个又最为隐蔽,下有地道,通往不知名处,据说专为被捉奸的贵人准备,方便人逃跑。
若想一网打尽,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以上就是善于探查消息的暗部发回来的前方报道。
同时他们还把印鉴搞到手了,从某位常客的府邸里搜出来的。
“大人,依属下之见可以行动了,属下可凭印鉴入内,只需探查到一条地道,咱们的人便可通过地道反向包围,任凭它还有多少其他道道也插翅难飞。”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逃跑的时刻,把那六个院落包围了才是上上之策。
“您委实不该浪费时间在……”姜纨瞥了两眼散落一地的古怪仪器,那些都是提取安息香的容器,她家大人正在量天龙腿的重量,对救人之事一点也不着急。
想到自己拖着伤也要眼巴巴过来为大人排忧解难,姜纨有些话不吐不快。
“您说过兵贵神速,可这防治蛊虫的药香做起来实在费时,再拖延下去安阳夫人恐怕凶多吉少。”
当然,她也见识过车寿的蛊虫,知道它们的厉害,“可我们手上也有数千名死士需要处置,何不将之性命填进去,不愁救不出人。”
所以在她看来那几条虫根本就不是问题。
林枭在一旁帮忙研磨药材,本来未执一言,听了这些话不咸不淡的来了句:“那车寿呢,不抓了?”
字字句句都是安阳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灌了迷魂汤,都忘了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车寿。
抓车寿当然是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你入内探查情况我不反对,但大批死士入内只会打草惊蛇,好不容易有车寿的消息,若是他又藏匿起来,你该当何罪?”
“那难不成人就不救了吗?那里面多脏你不知道吗!”姜纨气急。
只需在里面待上一时半刻都可能毁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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