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忬潼微怔。
“随便。”
“我这个样子,你非要来,我也赶不走你。但说上来谁对谁错,大家都有点责任,也包括我。许知音有句话没说错,你没必要替沈清秋道歉。而且这是道歉吗?周斯宴。”
周斯宴:“我......”
“但我不在意那句对不起,若你真是诚心诚意,至少在我修养这段时间,别让她在我面前晃悠。如果下次断的是我的手,跟死了其实没什么区别。”
“能做到吗?”
“能。”周斯宴嗓音嘶哑。
宋忬潼笑了下:“行。”
最后,周斯宴没能等到魏子越回来就离开。
不为别的,他害了宋忬潼,她就算向自己提再过分的要求,让他打断自己一条腿都行。
但就是,那个要求。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更也不知道宋忬潼怎么了,会在他答应不让沈清秋出现在她面前而高兴。
就是那个知足的笑,说不上,但心里很难受。
他爸说的没错,他就是没心吧。到现在还在怀疑这是不是她在利用自己的愧疚,可他偏偏每次都上当。
如果她当时能坦诚些,如果她和周谨安没那些事。
周谨安没亲她的话……
他就是放不下,那些往事。
第16章
后续几天,宋忬潼一直待在医院养伤,魏子越租来个轮椅,许家两兄妹放学会到医院陪她说会儿话。
大概也是魏子越的授意,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聊。
周斯宴偶尔会独自一人过来,但他状态显而易见是极差的。多半是沈清秋在家跟他闹,他又瘦了许多。
十一月初,临近傍晚,天边浮着一片火烧云。户外凉风习习,稍微在外的公共座椅上坐久了,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周斯宴见她在病房里待着闷,便推她下到院子里坐坐。
他又问她要吃什么。
宋忬潼微微晃一下神。
她没来由就想吃点重口的东西。
宋忬潼撑着轮椅扶手转身看他,稍侧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低头看她,神情很淡,很快道:“能走能跑了,吃什么都行。”
宋忬潼无端生出烦躁。
彼时刚好在火烧云的笼罩下,她莫名心烦,压不下心里的闷,似乎还有点堵。
宋忬潼沉下脸:“那你回去。”
周斯宴轻皱下眉头,继而道:“宋忬潼,你在跟我闹什么脾气。”
追着这句话,是风吹到她身上。
其实在室内窝久了,这样的微风刚好。但宋忬潼现在的身子太虚弱,怕寒,她不受控的缩了缩脖子。
周斯宴瞧见,眼底有了点温度:“我上去拿毯子,很快回来。”
宋忬潼:“哦。”
夕阳沉下,天色逐渐暗沉。她穿着一身蓝条纹的病号服,时不时有阵风打乱披肩的头发。
她皮肤白,周身似刚开窑的白瓷,脆且易碎。傍晚的天寂静无声,她坐一旁很久,忽然就想明白一些事。
周斯宴回来的并不快,但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宋忬潼闻到烧烤的香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烧烤递给她。
等她接过后,他又蹲下身将毯子盖在她腿上,边分辨外套正反面边向她道:“伸手。”
宋忬潼明知后出声:“你不是不给带么?”
周斯宴看她穿好左袖,提起右边对着她,不语,也没什么情绪。
宋忬潼也不出声了。
她早对重口味的东西没兴趣了,在周斯宴拒绝第一次后。碍于他走去买回来,她咬一口,也不想再吃。
随后,推着轮椅到旁边不远的垃圾桶,丢了进去。
宋忬潼回过头来,周斯宴是看着她丢的;在她不动声色推着轮椅前,他站起身想搭把手,奈何她离开的很快。
周斯宴除了眼底有一瞬的不自然,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她想,或许是躺着的这几天,有人伺候着,把身体养娇气许多。可她明白,有些事适可而止,有些度还需要保持的。
五分钟的时间里,周斯宴放在长椅上的手机振动频率达每秒三次;期间还有几个电话,他低头瞥几眼,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他们安静的坐着,他电话不接。
宋忬潼明白,她先前那句不愿与沈清秋接触的话,周斯宴上了心,在这关头仍旧把持着,努力照顾她的感受。
可周斯宴做不到完全不理会,道理上,也不能对女朋友置之不理。
他打字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宋忬潼没有偷窥的癖好,她想,要是这时周斯宴随便扯个借口,或者直接说要走,她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他没有责任守着她。
而他坚持做下来,一半是碍于良心过不去;另一半或许是周母逼得紧。
可有些时候最不期盼的,它反而最快来。
在沈清秋忽然撞入两人视线的那刻,她一时间在原地站着有些局促。只停了十来秒,很快又跑开。
宋忬潼盯着沈清秋跑去的方向许久,也不见第二道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随后,她侧头看他。
周斯宴也是紧盯那边的方向,只是久久未动身,脸上的担忧和着急是藏不住的。
宋忬潼咽下喉咙的干涩,拧眉看他:“还不去追?”
周斯宴如梦初醒,他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
“我先送你回去。”
但被宋忬潼很快的拒绝。
“魏子越到医院门口了,我还想在这坐一会儿,你不用管。”
话落,周斯宴没有立即离开,他看着不太信这些话。
“我没那么好心让你去谈恋爱,留自己在这吹风。你要是不信,护工也会带我回去。”
而且她真没骗他的必要。
宋忬潼话里话外充斥着疏离和淡漠,她直接让周斯宴感受到,她其实并不待见他。使唤他,丢掉他买回来的烧烤,一切都只是那他撒气罢了。
周斯宴很早就意识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主动找他,重要的事没几件就更别提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她有再大的事,都不屑于和他商量。
那是她骨子里的倔。
那时周斯宴时常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到底是不喜欢麻烦别人,还是不喜欢麻烦他。
为此,他还有点小确幸,男人在有喜欢女人并与之相恋的情况下,特别自我。
周斯宴有一段时间觉得,是因为宋忬潼想替他分担,在他妈妈打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忍心麻烦他。
很可笑,这两个答案都不是。
她只是不喜欢他,就这么简单而已。
周斯宴犹豫小会儿后离开,走出半米时,宋忬潼忽然在身后叫住他。
闻声回头。
“明天开始就别过来了,医生说过两天我也能出院了。到时候工作和后续修养都会让我忙不过来。”
宋忬潼望进他的眼睛,他的耐心放到现在,反而令她不适应,她停了停。
又道。
“就这样吧。回头就别见了。”
许久。
周斯宴看她一眼,才略微点头,“嗯。”
心里压着她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好像往旁移了点位置,她得以喘口气。
这样的想法其实早就有了——
他们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都被介入太多,却没正式说上句再见。而就这么轻飘飘一句,两人似乎从没这么舒坦过。
两家而言,就算无法做到不再相见;但宋忬潼打算放下了,那日后面对周斯宴,她能坦荡些。
-
周斯宴在后面叫了沈清秋好几声,她好似没听见,一个劲往前走,听到后面他在追逐,她硬是跑快几步。
周斯宴无可奈何,直接上手拉她,沈清秋“啊”了一声,在转身时快速捂上眼睛。
“捂着做什么?”周斯宴拉下她的手,在看清她双眼猩红时顿住,随后抽出纸递给她擦眼泪,“别哭了。”
他还是难得的温柔口吻,这些品质放在一个从前桀骜的人身上,显得格外滑稽。
沈清秋冷静下来:“阿宴,你还喜欢她对不对?”
周斯宴拧眉:“我没...”
“五年,又怎么可能忘得掉。我看见你去给她买东西了,你还跑着去。可她根本不领你的情...”
沈清秋说着又哽咽,口吻委屈:“她好过分。”
周斯宴没说话,只是低头将用过的纸巾卷起,眼神晦暗不明,语气极淡:“行了,我以后都不会来这见她了。”
沈清秋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问:“什么?”
周斯宴的尾音稍有坦然:“我把补偿还完了,我和她之间算是两清。”
他话落在最后半句点了点头,这下一并带走心里的犹豫,好像清晨敲响最后一道钟,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尘埃落定。
“你真的不会再去见她了?你知不知道很多女生在这种事上都会胡思乱想的,你不要骗我。”
周斯宴顿了顿。
半晌。
“现在知道了。”
沈清秋睨了他一眼,还想说些什么,他也耐心的等她说话。
但最后,她咽下嗓子里的干涩,摇摇头。
沈清秋想:
哄人时态度、话语用心就够了,真相是什么,或许真没这么重要。他和宋忬潼在一起五年,又怎么可能现在才知道。
沈清秋竭力将自己一堆胡思乱想挤出脑海,和周斯宴一起回去的路上,他也很顺着她。
也许是她刁钻了,所以周母一直不喜欢她。
他们是散步回去的。
而在路上,周斯宴无端想起一些事。
他没有说谎。
他确实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回到从前纠着细节。
宋忬潼由来对他冷漠。
即便他们还在一起,即便他在外面玩得开,夜不归宿,她也不会想着打个电话问他一句:今天还回不回家。
胡思乱想这个词,好像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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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宋忬潼拆了腿上的石膏。周斯宴也没再来过,偶尔会有人送果篮过来,上面挂着的卡纸会写一句祝福语,如:盼早日出院。
落款是周斯宴的名字。
但宋忬潼心里清楚,果篮不是周斯宴送的。
或许是周母,又或是别人用周斯宴作落款。他不会做这些多余的事,周斯宴自尊心强,知道她一再疏远他,维持客气的态度。就算要送,也不会明晃晃署上自己的名字。
正午阳光正盛,病床一角染上一缕斜阳。
宋忬潼在床边收拾出院,她现在走路已经不需要拐杖,医生让她落地适当扶着墙壁走走,以免肌肉萎缩。
魏子越拎着果篮进来时,宋忬潼将最后一件衣服收进包里,拉上链条摩擦出的声响充斥在病房里。
“医生不是建议再观察两天吗?”
“建议嘛。我问过医生,我恢复得挺好的。回家和在医院没什么区别,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检查,医生也说我可以提前出院的。”
“那也可以等我来后再收拾,这还没出院呢你就操心这些,我真怕你出院后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宋忬潼微怔。
魏子越扶她坐在床边,自己则在旁忙碌,替她收拾。
她看着男人的宽阔的后背走神,相比她初次见他时,给人可靠体贴的感觉。
在他身上停了几秒,宋忬潼收回目光,脸上恢复淡然,微笑说:“能陪我下去走走吗?”
魏子越抖动着手指,眼尾的笑意来回在她身上确定,笑容在嘴边也笨拙地打颤。
“...那你可能要等我一下,我放好包。”
“...很快的。”
他又回头补充下半句,好似生怕她不愿等。
继而打开柜门将包放进去,整理出空间,抽出手时“哐”一声打在蓝漆铁门。
魏子越闷哼一声。
宋忬潼被吓到,她嘴唇翁张,看到魏子越耳尖泛红,声音下意识压低发出。
一分钟后,他起身说:“忬潼姐,我们走吧。”
“...好。”
一层楼道,四面呈镂空状,每隔三米用圆柱作支撑。宋忬潼没法扶墙,魏子越想上手扶她,被她拒绝了。
她走得磕磕绊绊,最后看到不远处的长椅,两人一齐走过去。
但那个位置不太好,没有树荫遮挡,半阴半阳。宋忬潼想找过一个位置,魏子越已经跨步上前,倚在椅背时还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坐那挺晒的。”
说完,他挪了挪,却还是给她让出一片阴凉地。
望着那一寸地方,他贴近得小心翼翼。
宋忬潼没法不去直视自己的糟糕。
她向来如此,给人出难题,嘴上说着晒,却从没想过让魏子越坐近些。
“没事儿,你没晒到就行。对了忬潼姐,其实你真不用这么赶着回梵舒,我和姑姑说好了,你慢慢养伤,带薪休假。”
“小音小南他们明年要高考了,梵舒那边取消了他们的大提琴课。”
魏子越挠挠头,似乎是后面的话不中听,他不好意思明说。
宋忬潼没想太多,回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俩才高二。不过结束大提琴课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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