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替我妈找的疗养院,梵舒那边我已经递了离职报告。我准备走了,以后会定期回来。】
宋忬潼目光落在对话框上,停了半晌,最后发送。
这条消息发送的下一刻,得到回复,是一个语音电话。
宋忬潼淡淡扫一眼,将手机放一旁,没接。
她抱着最后一箱东西走出梵舒大门,和前台打了招呼。她想,这次就不当面告别了吧,而且也没那个机会。
宋忬潼转回身,走下台阶,却因一个抬眸,看见站在她车子旁边的许知音,背着书包,撑着伞,穿着黑色的校服,在车门前踌躇。
许知音先一步叫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雪花飞絮,一点落在宋忬潼的眼睫,闪了一下。
许知音撑伞上前,替她挡去落在针织帽上的落雪,焦躁不安,随后带着哭腔道:“忬潼姐,堂哥走了,哥哥生病不肯去医院,我叫不动他。”
话落,许知音又喃喃问她,怎么办才好。
宋忬潼恍惚,她的语气和愁容,看着不像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家里有人吗?”
“爸爸妈妈出差去了,家里有阿姨,但哥哥房门上了锁,阿姨进不去,不知道哥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忬潼面露难色,快步下阶梯,将箱子放进后座,给许知音打开副驾驶的门。
“你先别急。你做我的车回去,路上给哥哥打电话。”
许知音迅速坐进去,拿出手机,点进最近通话,说:“好。”
路上,宋忬潼向许知音了解些情况。也在她口中得知,许知南从昨晚书房出来后,神情沉郁。
今天一早发着低烧,换好校服,要不是因为头晕到连路都站不稳,他大抵会熬到学校。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晕倒。
许知音被许知南催促着去学校,安心上课。她一下课给阿姨打电话,才知哥哥把门反锁了,现在不知情况。
学校管束森严,上课期间不许学生外出。
许知音没有办法,只能逃到教学楼侧边的楼梯,在那有一片树丛,横向排布。
每层有个很隐蔽的小楼梯,往下走两层,能看见一个被几条生锈的铁丝网围住的洞,离地面两米半,踩在树上爬下,就能到外面。
她就是这么出来,到梵舒找宋忬潼的。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人。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湖心别墅区,许知音在路上给家里阿姨去了电话,宋忬潼一拐弯直行,就见阿姨在门口。
她手里拿着手机,踌躇不定,在看到许知音后快步上前,将许知南的现况告知她。
阿姨不敢给许父打电话,只好打给魏心仪,万幸几个电话后得到回应,但那头一听就是在忙,简述完情况后,也只是叫阿姨到书房拿备用钥匙开门,尽早送医。
许知音得知情况,几乎立刻跑向哥哥的房间。
大门一时只剩宋忬潼和阿姨。
宋忬潼点头,替她理清脑子的一团麻。
“您好,我是小音小南学琴的老师,路上了解些情况。小音着急哥哥,您看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人手将小南带出来?我收拾一下后座,带你们去医院。”
宋忬潼想了想,亲和的笑说:“小音的堂哥魏子越,临走前拜托我照顾兄妹俩。”
“哦哦,您是宋小姐吧。”阿姨这才恍然,“魏小少爷走前提起过您,那就麻烦您了,我这就叫其他几个阿姨搭把手。”
阿姨走时,眼睛里似乎藏着一层水雾,翻涌着感激。
接到许知南时,人是昏睡过去,烧得有些迷糊。
宋忬潼覆手上去,两指背袭来滚烫。
沿路,宋忬潼收到几条魏子越的消息,因为开车,许知南烧得很厉害,那边一直在等回复。
无奈下,宋忬潼只好叫许知音安抚魏子越的情绪。
要不是飞机由不得他做主,恐怕会扭转航行掉头。
许知音抬眸,看着驾驶座上正襟危坐的宋忬潼,顿感心虚。
殊不知那晚她拒绝魏子越后,她就在后头。
许知音压不住情绪,她本想安慰堂哥,却自己哽咽抱着他痛哭,话里都是对宋忬潼的埋怨。
“哥,你怎么办啊。她不能这样对你,她怎么可以随便践踏你的真心。”
“哥哥,我真的很讨厌她。”
至此,她看宋忬潼的眼神,多了一丝飘渺的复杂。
许知南到急诊,挂号,住院,缴费,都是宋忬潼亲力亲为,跑上跑下,她的腿一直还没好,因为这事,她回病房途中,小腿肌肉正隐隐作痛。
耳鬓冒出些许冷汗,她单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想去揉揉腿,却不料挽在手臂上浅灰的羊绒大衣垂落在地。
宋忬潼走到一旁坐了小会儿。
回复完魏子越的消息后,又点进与周斯宴的聊天界面中,说了句:【这边出了点事,可能要晚点才能过去,抱歉。】
发送起身,她走进许知南病房里。
人已经醒了,正在吊着点滴,但因为许久不进食的缘故,周身苍白虚弱,连同望着天花板的眼神,也染上几分迷离和空洞。
宋忬潼看他的眼神也变得严肃无比,语气是捉不住的冷淡:“小音,你哥哥还没吃东西,你先去医院饭堂买点,清淡就行。”
气氛安静一霎。
许知音稍有愣住,担心的在哥哥和宋忬潼指尖来回扫一眼,闷头出去。
听到关门声,宋忬潼回头看一眼。
一时间。
只剩他们两人。
气氛寂静冷清,支走两人后,没听见说话声。
许知南以为她走了,刚想抬腰瞥一眼,忽然入目两条笔直的腿,他猛地压下刚起身的分毫。
宋忬潼没看见,伸出手,许知南惊醒地抓住胸口的衣领,瞪大双眼看她。
眼里,有过烈的应激意识。
她只是想帮他掖好被角而已。
许知南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竭力的掩盖,并没有让他放松多少。
宋忬潼拉过椅子坐在旁边,她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高领打底,纤细手腕带着LR孔雀石表盘,随意挽起的高马尾,耳廓还有细微的碎发,给她的冷淡高级的脸平添上几分知性温婉。
她淡声:“他打你多久了?”
许知南话提到嘴边,却是哑得干涩。她问的是“打你多久了”,而不是“为什么打你”。
那个男人,问得最多的就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许知南莫名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转到一旁,背对着她:“不清楚,但只是最近频繁些。”
“所以生病不来医院,就是因为这个?”
许知南面色平静,并不为她揭穿自己而心生波澜。宋忬潼从发现他拉琴不对劲,到现在有了充足的论据,他也没想再狡辩什么。
“嗯。”
“魏子越知不知道?你妈妈,还有小音。”
宋忬潼的问题有些咄咄逼人,像是身处在审讯室,逼仄刺骨。
许知南回头,双眉拧起,可见的不耐,却对视上这样一双冰冷且站着极高位置俯瞰他的眼睛。
惹他轻嗤一声:“你少管我的事。”
许知南现在浑身带刺,宋忬潼大概也能知道原因,叹了口气。
“你好好睡一会儿,医生说打完点滴要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可以出院了。回去后按时吃药,解决不了的事可以给我发消息。我答应你堂哥会照顾你们兄妹。”
“他拿你出气也好,还是其他什么。这种行为是犯法的,你不能任由他这么做。人总会有忍不下去的一天,你要想想,你在乎的人要怎么办?”
话音一落,宋忬潼想到了她自己。
她也有过像许知南这么孤立无援的时候,这世上,好像真的没有自己在乎的人或事。
但转念一想,许知南又和她不同。
起码,他要保护自己的妹妹。那时候,宋忬潼天真的以为,如果许父真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许知音安然无恙,许知南却满是伤痕。
这都是身为哥哥对妹妹的保护。
要是,她的哥哥也能像这样守护她就好了。
可惜,他恨不得她去死。
许知南沉默不语,门外传来敲门声,随之被打开。
许知音手边提着碗粥,泡沫纸盒的。宋忬潼见她过来,起身给她让了位置。
“忬潼姐,你坐着就行。”
她将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笑了笑。
宋忬潼摇头:“没事。我也要走了,晚上约了长辈,实在走不开。家里司机的电话记得吗?”
许知音点头:“记得的。”
“那行,回到家后记得发微信告诉我一声。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先走了。”
宋忬潼穿上羊绒大衣,转身朝门外走。须臾,许知音还是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忬潼姐。”
宋忬潼回眸,笑问:“怎么了?”
许知音呆呆地看着她,模糊间,眼里似乎闪烁着雾:“谢谢。”
宋忬潼怔忡几秒,失笑:“这么客气。”
许知音嗯了声,虽侧过身,余光总不经意往宋忬潼身上瞟,直到她离开,那些因魏子越而讨厌她,又因这次帮了许知南。
她现在心里乱得发麻。
宋忬潼的温柔知性。
或许,他们原本就不相配的。
-
宋忬潼走出医院大门,拾阶而下,眸光失色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里明显传来震动的触感,一样无动于衷。
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在自己的车面前,只是目光扫了眼车窗,坐进车里。
在车里,宋忬潼能够看清滑落车前的簌簌飞雪,看见前面最高处京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中的京城二字。
冒冒失失,也生活在这二十四年了。
宋忬潼收回目光,准备踩下油门离开,恰好手机不断响起震动,打断她的动作。
有宋照影的未接来电,还有周斯宴发来的信息。
但手机来电的,是周母。
她接起电话。
周母的嗓音听着很是疲倦,像是劳苦劳累好几天,气音虚浮。电话接通好一会儿,她才出声:“潼潼,有时间,和阿姨说说那姑娘吧。”
声音徐徐入耳,平稳而悠长。然而周母一反常态的模样,宋忬潼却淡定自如,像是早就预料的结果,在她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
她笑着回:“好。”
第18章
宋忬潼进到周家后已是傍晚,问了家里的阿姨,周母在她小时候周家给她准备的房间,她来到后直接进去就好。
宋忬潼道了身谢。
转身上楼。
她的房间在周斯宴的房间旁边,一上楼就看到,他的房门是打开的,宋忬潼经过时下意识往里头望一眼。
周斯宴正裸着上半身,他单手撑在床褥上,伸直的长臂时,上面的青络绵延似山脉;另一只手去扯床头的上衣。
宋忬潼目光掠过,眸中的情绪极淡,往前一个房间走过去。
或许是走过去时压到透进屋里的光,周斯宴衣服套到两头肩膀时朝外看了眼,那时宋忬潼刚走出两步,他就看到了她。
他面朝这边的动作,也让宋忬潼停滞了脚步。
屋内光影薄弱,他的腰身比例又过几年经历的雕琢,磨出孤直的影子,裹挟着成熟男子身上的野性。
周斯宴很快将衣服穿好,走到门边,淡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
“你这是准备出去?”
宋忬潼又问。
周斯宴走出来,将房门带上,移步至隔壁宋忬潼的房间,轻敲了几声。
打开门前,他转过头回:“嗯,有约。”
话音一落,周斯宴由外推开门,只是他没进去,只是在外面喊了声:“妈,我先出去一趟,晚饭你先吃,不用等我。”
宋忬潼循着声音看进去,好像是个装修师傅的背影,正拿着铁尺度量窗前的尺寸,周母恰好和师傅在讨论细节。
插空回了句:“早点回来。”
周母的目光扫过门口,撞上宋忬潼眼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妇人对视上她一眼,就着急忙慌地移开视线。
但宋忬潼能明白,周斯宴回周家了,也没有听说他和沈清秋分手的消息。周母大多是不想儿子受委屈,毕竟,他们再阻拦,也不可能真的不认这个儿子。
就像当初周母一样不满意周斯宴和她在一起,最后不也是松口了吗。
宋忬潼想着,心里顿时空了一块。
后来周斯宴转身下楼,宋忬潼站在原地,明显有些尴尬。
周母这时叫到她进来,手里还抱着个硬纸书,上面是款式各异的花纹裁边布料,看上去是不透光的材料。
宋忬潼出声:“阿姨,原先的窗帘不喜欢吗?”
话一出,宋忬潼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她是不该问这些,只是住过这,但家里的女主人还是周母。
周母笑说:“之前的确实用的挺久了,阿宴房间里的窗帘破了,找的装修师傅。想想你这一直都没装遮光帘,这地理位置冬冷夏热的,阿姨想你以后要是回来住啊,能有个舒服的地方。”
宋忬潼微怔。
跟着周母的步伐走出房门,给装修师傅腾出个地来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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