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怕被她发现。
林序瞧着也是无语，压低声音道：“这么怕人发现还要来？”
周斯宴没说话，帽檐将他整张脸都裹实乎了，只露出嘴唇。
林序又说：“人压根没看过来。”
周斯宴没理他，只是自顾自拿出手机，滑到林序的聊天框里。
【你缺心眼？给我这样的票。】
林序这下乐了：【不乐意的话去其他位，场上剩余的，你随便挑。看见西区最外缘那个没？】
周斯宴：【滚。不去。】
林序扯了扯嘴角，他坐他边上，眼看着他想也没想打出的这条信息。
心里道，给他特意安排的位置，哪知人又反动又怂。
他们这样坐了半小时，周斯宴的目光时而往舞台扫一眼，时而望向手机，低头时偶尔抬眸看一眼宋忬潼。
坐的端正，看的也很投入。
如果不是知道她从小就讨厌拉琴，他就快要相信信她爱看演奏会的邪了。
许是坐久了精神疲惫，也并不是在场所有人都为古典音乐慕名而来，有的只是陪陪朋友，所以下半场许多人就按捺不住，一连着走了好多人。
一直到落幕，灯光亮起，场上弥留的还只剩一半，却有的因椅子柔软加上昏暗的舒适睡了过去。
宋忬潼看得双眼迷离，昏昏入睡的疲态，她迷糊“嗯”了声，后背才离开靠椅。
站起身时，没留神踉跄两步。
周斯宴瞧了个全程，下意识想去扶。
陈明先一步伸手去拉她，等宋忬潼站平稳后，两人的视线齐刷刷朝后投来。
只看见一个身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散漫的松开双腿，懒散的靠在椅背上，脸被冲锋衣的帽子遮得严实。
宋忬潼瞧了眼他身边的林序，两人显然是认识的，才会从前排座位移到后面，而且整排，现在也只剩下他们二人。
宋忬潼的视线在男人身上弥留一刻，然后朝身边招呼道：“林先生，这位是？”
林序反应很快，笑回：“我一个朋友，他可能睡着了。没事，不用管他。”
宋忬潼眉心微动，似有似无的点下头。
看她愣神不知在想什么，林序从容且迅速的将话题引到旁边的陈明身上：“宋小姐，这位是？”
宋忬潼回神，同林序介绍道：“这是陈明，我大学校友。”
然后目光看向陈明，“这位是林序林总，也是这次演奏会的主办方。”
“陈先生。”林序伸出手，两人相握，他笑说：“宋小姐的校友想必也是个内行？”
陈明客气道：“毕业后就没碰过琴了，现在应该是入门水准。”
林序立即笑了：“陈先生谦虚了。”
两人寒暄到这，见没什么可聊的，宋忬潼这才好出声打断。
他们以接李文歆为由离开，匆忙说了句再见。两人从拾阶而上，没一会儿，席位一扫而空，只有他们还停在原地，和几个前来清扫的阿姨们。
林序重新坐回位置上，座椅的幅度轻微往下一压，周遭一片安静。
周斯宴察觉后才端直了身子，后背的衣摆顺势下拉，半张脸才露出来，帽檐还停留在眉前，他没选择放下去。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上脸，林序虽不能懂，但他一看便知。
两人并排坐着，他也没去开话题。
良久，周斯宴后背离开椅背，传过去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出去抽根烟。”
出了瑞希大剧院，外头还飘零着雪花，今年的雪好像就没停过，这样的冷又漫长。
周斯宴眼眸幽深，手伸进口袋去探索，捞了一圈，什么也没捞着。他都快忘了，是刚下的飞机，哪有机会买烟。
他自嘲的笑了下，随后抬腿，走进隔壁的711。
出到来后，他又走进旁边的小巷，摊开手掌，拍击着烟盒底部，随后撕开塑料薄膜，抽出根烟。
大剧院人去楼空，身处小巷，周围静谧得很，只有外面路灯的微光透进来，寂寥无比。
没一会儿，马丁靴旁积攒了一堆的烟头，去了烟盒的三分之一。
周斯宴觉得喉咙干哑难受，便没再继续抽了。只是停在原地半晌，低头转身，刚要走出去，就听到几人聊天嬉笑的声音，其中一道的来源，使他顿住脚步。
宋忬潼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他忽地回神，缩回巷中。
那边似乎有跺脚声，随后传来的女人生音尖锐，“好气啊，你说人是不是都特贱？我最期待的日子，他怎么会来？！”
陈明笑了声：“不就是前男友来求复合吗？”
李文歆瞬间黑脸：“大哥，要是把你甩了的前女友在外面玩一圈，幡然醒悟，还是你这个人傻钱多的好欺负点，和你复合，再用你的钱包养小白脸，你会这么淡定吗？”
陈明正色：“这么严重？”
“他，是老娘谈的最逊色最不要脸的一个。”李文歆咬牙切齿。
“没有哪个女生过得舒适的时候喜欢看见前男友的那张臭脸，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和他分手，不就是再也不想看到他那张脸吗？”
李文歆停了停。
“你说对吧？忬潼。”
宋忬潼微怔。
“我是不希望看到他。”
在校时，她见过那男人，李文歆将人介绍给她时，人很不安分。之后也不知是什么作怪，那男人在校外偷腥时，都能给她撞见。
总之，给人观感就不太行。
两人轮番安慰着李文歆，也是相当能体会到她的处境。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太喜欢了，现在也不会每每想起都感到不值。
那些年的青春，就像是喂了狗。
他们很快离开这闹心的地方。
周斯宴也是许久没再听到动静，才从巷子里出来。
微弱的灯光从黑暗中刻出人的轮廓，他催着眸，眼睫上还沾了滴落雪，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眼里的那抹光亮暗了下去。
他重新回到剧院里。
林序这时从里面出来。
两人相对而站。
林序朝他丢了条车钥匙，“门口的车，自己开走，民宿离这里不远。”
周斯宴接过来，看了眼手里的钥匙，重新丢回给他，“去你那，今晚不住民宿。”
林序：？
周斯宴说完就转身出了剧院。
他不能确定宋忬潼那句话是在回答别人，还是什么。听到林序和他谈起演出排练时有个天赋颇高的女人，他一下就想到了。本来是想来看看她过得怎样，并没想过给她造成什么困扰。
所以还没准备好，也没想好要不要见面。
她也不希望见到他。
“林序，我明天就走。”周斯宴眼里似乎还有犹豫，明眼人能看出的反复挣扎，可在某一瞬，都被他一一按下。
“明天的飞机，明天离开云城。”
第24章
周斯宴订的航班是晚上八点,他没事干，无聊到下午一点开始睡，一觉睡到了四点多。
还是在沙发上睡着的,林序一天没回来,他中午有点饿本想着点个外卖,然后出房间倒杯水喝,又坐沙发上睡了过去。
四点半迷迷糊糊坐起身来,他还一天没吃东西，就起身泡了个泡面，等待期间顺便去冲了个澡。
出来后身上只裹了条浴巾,上半身裸着,湿发的水滴滴落下来,落到胸膛上，一直顺着线条往人鱼线走去。
他从行李箱里随便抽出件圆领卫衣套上，又将衣服和数据线等一些零碎收进行李箱里，拉上链条,将箱子立起来，拉起杆子拖出去客厅。
泡面已经完全泡发了，他抽走刺进去的叉子，刚要捞起泡面将就几口,以前离开周家时他常吃泡面，也已经习以为常。
手机忽地在旁震动两声,周斯宴停下叉子往旁瞥了几眼，不予理会，但这时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双眉拧起,还是放下叉子，先接起了电话。
打来的是林序。
“你出发没？我来了个客户,夫妇俩喜欢看风景。本想着把他安排在民宿里，就你住的那间房，但房卡还在你那。”
林序不紧不慢的说道。
周斯宴半愣着，然后想了想，“你叫个闪送，或者让你秘书过来拿，我过十分钟就去机场了。”
林序皱了皱眉，他以为周斯宴是开玩笑的。
其实打这个电话也只是过问他还有没有要住的打算，毕竟那两客户挺满意这里的，不过遗憾的是，今天这儿有点吵。
林序顺口给他提了这事：“那行。以为你不走本想叫你过来这看看，这边今晚好像要搞什么活动，台子都搭好了。”
“对了。”他忽地想到一件事，“我刚看见昨天那个陈明了，拿着束红玫瑰，感觉像是要表白。”
“你妹妹喜欢这款？会不会答应。”
林序想知道答案，他对宋忬潼挺感兴趣的，觉得她表面收着，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她身上满是神秘，他就越想去挖掘。
于他而言，和平生见过的世家小姐都不一样。
周斯宴却在听到这里后紧皱起眉，没有立刻回答。
他说不好，他从来没猜透过宋忬潼的心思，一直以来都是。
万一她在这找个人定下了呢？
毕竟当初她说过，会重新开始。而林序也说过，试着相处的感情不一定要是喜欢。
......
但那又如何？她想这么做就去做吧。
如果那个人对她很好，人品不差，那又有什么可挑的呢？
她比自己会看人，懂人心。
根本不用他担心，他也没那资格。
但是......
周斯宴似乎想了很久，才开口，音调很平，给人感觉很是低落。
“......人好相处吗？长得怎么样？”
“......”
林序轻嗤一声。
“好奇啊，那你自己过来看呗。”
其实他很想吐槽，周斯宴在扭捏些什么。
他记得小时候的周斯宴很张扬，直接。
而且他很想问一句，“周斯宴，你为什么这么帮她？连对象都放心不过。”
林序不傻，他感觉周斯宴对宋忬潼未免太上心了。
已经超越对妹妹的定义。
许久，都听不见对面一声动静。
就在他要将手机屏幕搁到面前看是不是断线时，周斯宴忽然出声。
“她之前帮了我很多。”
特别是和沈清秋那段，他一直在麻烦她，甚至......连骨折住院，也是因为他。
他记得她讨周谨安欢心的时候，还是个娇气包。周谨安一模考砸的时候，也是他和宋忬潼刚确定关系不久，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压抑，他爸没给一个好脸。
他们寻法子想让周谨安开心些，但他似乎不想看到他们，一撞见就掉头要走。
躲避太明显，一来二去的，也会消磨人的耐心。宋忬潼追上去想问个明白，但没想到周谨安将人说推开就推开了。
宋忬潼重心不稳摔在地上，石头划破了膝盖，红着眼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他把人抱回去上药时，弄疼了她，眼泪就忍不住拼命往下掉，还会骂他使太大力，粗鲁。
但他那时候已经很小心，他这辈子对谁都没这么温柔过。
只是现在，好像什么伤都不能让她有太大的反应，摔倒哪了，也不会再找人哭诉。
仔细想想，当时周谨安似乎也在她摔倒时露出过，从没对任何人展示过的柔情，眼里的受伤。
原来一切都有了预兆。
周斯宴笑了笑，嘴角满是自嘲的意味，停顿两秒，问：“车钥匙在哪？”
得。
还是不放心呗。
林序在这头想。
他告知给他放车钥匙的地方，顺便连停车位置也一并告诉他。
周斯宴拾起玄关抽屉里的钥匙，转瞬出了门。他这次决定得很快，他不敢放纵自己再想出什么理由。
但对方的人是怎么样的，他必须知道。
宋忬潼跟谁过，怎么过，这都是她要想的事，周家和宋家都不能干扰，没有什么所谓的门当户对。
她想，他就帮忙兜着。
但如果人品不过关，周斯宴怕自己后悔，将人交出去，换不来一个幸福的场面。
五岁认识，现在他二十五岁。
即便她对他没什么真心，这么多年，他也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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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他开车到民宿的时候正好看见宋忬潼提着蛋糕往里走，身边的李文歆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是平常他不太能见得的，一种浑然天成的放松。
他从车内看向她的一瞬，人也刚好看过来，目光停放在车上。两人对着车子，嘴唇翁张，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下一刻，她将手里的蛋糕递给李文歆，然后两人交错。
她往这边走。
周斯宴屏了屏呼吸，心里有股着不了地的下坠感，只能任由她走近。
转眼间，指骨的关节落下来，“咚咚”两声敲响他身旁的玻璃，紧闭的车窗，他侧过头去看，只见她嘴唇一动一合，但听不太清在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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