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降下两指宽的缝隙,温声细语传进来,听上去,她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林先生,这里不让停车,麻烦你移前点,那里有停车区。”
听到这里,周斯宴重新升上车窗,往她指的方向驶出去。
宋忬潼半愣着退开来,她刚往里头瞥了眼,男人捂得很严实,看不太清,但明显能看出应该不是林序,他不会只留一条缝隙给自己说话。
可能是上次那个朋友吧。
见人不再将车停在这,宋忬潼没作停留,朝民宿里头走去。
夜色蓦地压下来,也不知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从屋里走出来,外围的路灯跟有感应似的,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
台子搭建起来,拉了星星灯。底下放着低矮的木椅,支起篷子来阻隔空中降下的落雪,每个帐篷地下还放了火盆,盆里烧着炭,可以围在一起烤火。
有几个眼熟的校友在台上调试音响,大厅里的钢琴也被他们搬来挥霍,经过她时,插科打诨道:“师妹,今天打鼓吗?前几年师哥见过一次,你在联欢晚会上玩摇滚,贼帅。”
宋忬潼反应慢半拍,客套道:“谢谢,师哥们玩,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上去呢。”
话落,身边的人见她也有兴致,要知道这位音乐学院的才女,请动她上台一次不容易,平时校内的活动也看不见身影。
她身上的气质、容貌,留学时就引得校内许多单身男子跃跃欲试,难得再能见一次,便拱火道:“别呀,要是不弹琴,唱首歌也是好的,哥几个都很乐意听!”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太好意思推辞,也不愿扫大家的兴,笑说:“那我试试?”
“好!”
之后几人就过舞台中央去帮忙了,音箱里缓缓传出早期的港风粤语歌,是陈奕迅的《岁月如歌》。
也不知这时候谁调整了舞台下的灯光,一大束白光透过人搭在身后的大方块上,上面刻着人影,还有落雪滑动的痕迹。
有几个女生听着歌声在台下跟唱起来,台上的人不觉进到状态,忽地睁眼,只看到男生们在旁偷笑起哄,闹得主场红着脸,迅速关联麦,踱步到一旁,栽进男生群里,躲了起来。
场上笑得更欢了,扭作一团,乐呵道:“还害羞呢。”
“闭嘴。”那男生咬牙切齿。
其中一个男生贱兮兮的,拿着麦凑上前,两道声音传了出来,现在在场不在场的都能听到了。
宋忬潼看着闹剧,没忍住笑出声。
周斯宴刚停好车下来,他还不认得民宿的结构,只能自己在这边瞎逛,顺道给林序发了条消息。
发完后抬头,本想继续看看周围,却在原地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民宿门口侧边,前面正门门槛上站着的是宋忬潼。
她在笑,和身边的人闲聊,是走心舒坦的笑意。
周斯宴怔仲在原地。
林序在后面,远远就看到他的背影,走到前面来头也不抬的叫他一声。
人没应。
循着他的视线扫过去,就彻底明白了。
林序记得周斯宴是有女朋友的,京城来的合作商提起过,他女友是个快要毕业的大学生。所以不论周斯宴对宋忬潼再怎么特殊,他都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
但久之,他的吃紧程度和看向她时呆呆的眼神,分明藏不住留恋。
所以,林序问出声:“你是不是对她有感觉?”
周斯宴回过神,听到这么一句,平淡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只是觉得对不起她。
“你也省省,她不喜欢你这款。”
“为什么?”
林序问他。
周斯宴却答不上来,直觉这样吧。而且林序多少是想玩玩,觉得稀奇罢了。
林序看出他不想回答,这个话题悻悻然过去。
音乐会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没一会儿,坐满了前排位置。只是几分钟没留神在这边,数来数去,只有离他们最近的边上还有一桌空位。
林序却掐着空隙坐进去,他似乎很乐意参加这种节目,听遍许多出色家的音乐,他想开一场打破枯燥气氛的演奏会,而决定坐下来,是在为海市那场选人。
周斯宴在下车前摘掉了口罩,只是罩上衣服上的帽子,遮挡在头上,松松垮垮的。
他迈开两步,在林序身旁的位置坐下。
后者很吃惊,问他:“你不走?不是怕被发现么。”
周斯宴说:“坐一会儿再走。”
听后,林序耸耸肩,并没再说什么。
直到音乐会开始,原本听说这是他们古典音乐学院的聚会,意外是他们在台上玩起摇滚,电子乐队,有种酒吧里震耳欲聋的沸腾,聚光灯忽明忽暗,架子鼓打出来的节奏重重燃起这个节目气场。
林序想,这已经是一支很成熟的乐队了,他想把人挖过来培养,说不定能创造更多的可能。
但他期待的,还是宋忬潼上台表演的曲目。
所以当陈明送酒过来时,林序将人留下来,坐在他们对面。
一来是觉得他既是这节目的发起人,或许能充当一个桥梁的角色。然后,他也有私心。
毕竟,身边这位可是连飞机都不上来看他的。
陈明见到生面孔,也坐下来礼貌询问。
林序这次却做起介绍人的角色,笑道:“这是我朋友,你们上次见过的,在演奏会上。”
陈明后知后觉才觉得熟悉,回笑:“你好,我是陈明。”
周斯宴看他一眼,客套道:“你好,我姓周。”
他没有来回打量他,反而是以一种资本家高高在上的姿态,由上而下盖住陈明的气场。上半身往后倾,双手揣着兜,翘起腿,目光中有些漫不经心,注视着别处。
仿佛在告诉他,身价不同,并不值得他有过多的注视,又给人添上几分不近人情的淡漠疏离。
林序看出他的目光不太满意,所以并没把心思再放人身上,便自顾自和陈明聊起了乐队的事。
两人似乎谈得合心合意,陈明提了嘴有几人还是在网络上玩乐队的,有自己的账号,不过快节奏时代下,变化很快,所以火过一段时间后冷淡下来,就没什么起色。
不过至今还没有另谋别路的打算,当然在提这些之前,林序提出的条件也很可观。
期间,林序会拉周斯宴进来说两句,大抵问他愿不愿意投资的事。
周斯宴当然拒绝,他不涉及这领域,听林序说得也只是初步的想法,像是一时兴起,还未成型,他不愿意浪费时间。
林序猜到他会拒绝,所以隐晦的提了一下宋忬潼会来的事。
当然,在陈明面前没有明说。
周斯宴这才松了口,给出答复,“如果她会去,我就愿意投,一切你说了算,我只拿回本金。”
林序笑了下:“亏了呢?”
周斯宴目光移过来,似乎还饶有兴致的想了想,才给出必然的答案:“那就算我的。”
林序挑眉,相对一笑。
陈明在大学毕业后就选择回云城继承了民宿,对职场只有浅薄的认知,不知道那个“TA”指的性别,如果是女生,能被迅速捧红的,大概不过那些事。
但在商讨差不多,想着约来见见时,舞台下的一阵欢呼,好像把一切引到了高潮。
几人的目光统一有致地望过去,落在舞台中央。
她只穿了件针织衫,纯黑的针织帽盖住散乱披肩的乌发。盘腿坐在方块上,像是人为临时搭建的升降台,在夜景下,落雪将台风衬得更唯美。
聚光灯下,前奏响起,台下的听众亮起手机,接踵而至。
是《Only Love》。
她坐在那里,拿着话筒,一缕干净空灵的嗓音进到歌中,满溢着绵延情感。
滞了呼吸。
But only love can say try again or walk away
......
So i'll just paly my part
And pray you'll have a change of heart
But i can't make you see it through
That's something only love can do
副歌出来前的间奏,陈明转过身,林序正好目光移过来,他接着道:“失陪一下,祝二位今晚玩得开心。”
林序笑着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下一刻,人撑着伞走出天幕,朝着舞台方向去了。
一曲完毕,宋忬潼从方块上站起身,鞠躬走下舞台,全场的欢呼和起哄快要淹没音箱的节奏。
不只是宋忬潼那首感染力十足的《Only Love》,还有台下撑伞上前接人的陈明,替她拍去针织围巾上雪粒子的动作,像足了韩剧中的男女主角。
他的举动淬不及防,让宋忬潼有些失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让陈明下不来台。
陈明噙着笑,嗓音温柔,“身上都湿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当心着凉。”
宋忬潼没拒绝,她手上的筋络冻出淤紫,口红也暗了一个度,凑近些看她,还打着颤。
两人就是在这样的注视下进到民宿里头,或许是大家都明了心意,没有一人前去打扰。
只有角落的一桌,周斯宴眸光渐沉,始终只盯一个方向。
他忽地出声,语气淡淡,“我去上个厕所。”
他走得步调与平常无差,不快不慢,似乎真不是着急去找人的。但这个节骨眼上的淡定,无非只有他信自己内心毫无波澜罢了。
林序望着他背影,扯了扯嘴角。
宋忬潼回到房后立刻泡了个澡,淋了几分钟的雪,怕着凉,但她却很享受这件事,觉得很疯狂。
洗完澡出来没多久,便听到敲门声。宋忬潼走上前拨了猫眼,确定来人后才将门打开。
陈明给她送了碗姜汁红糖水,驱寒的。
“厨房刚熬好的,他们都已经喝上了,我给你送来。”
宋忬潼接过来,道了声谢。
陈明笑了笑,“趁热喝。”
宋忬潼微愣,然后一碗下肚,陈明又伸出手,向她讨要碗,“外面是要结束了吗?”
陈明点了点头,笑说:“嗯。”
随后补充道:“你还记得那个林序吗?”
宋忬潼点了点头。
陈明说:“他刚刚也在台下听歌。咱老同学里有几个玩乐队的,他刚问我有没有意向合作,听语气,像是要签人过去。我不好做主,打算带人过去聊聊。”
宋忬潼似懂非懂的点头,她不了解林序家的产业,但以他多此开办演奏会看来,想必也和事业息息相关。
“他有说具体合作是什么?签过去后做什么的?主播?”
陈明眸光微微失措,“这我还没有问。但既然邀过文歆,应该挺靠谱的一人。算了,我等会儿把文歆也带上,这些她比我熟。”
宋忬潼笑着点点头,“如果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叫我。”
陈明:“好。”
说着,两人又闲聊两句,陈明便打算转身去敲对面李文歆的门,等待期间,又重新折返。
宋忬潼一头雾水。
只听他道:“对了,刚林先生旁边坐了个男人,身材高挑,看上去两人一般大。但那人气场却压他一头,似乎是更大的腕儿。他们在聊投资的事,那人答应得很爽快。”
陈明对商场上的认知很浅薄,只能从感受上,觉得那人就是更高级别的,胜过林序。
陈明想了想,“......感觉像是京城来的。”
他忽然想到宋忬潼也是京城的。
“而且他说了。”
“他姓周。”
第25章
陈明说这些前敲响了对面的门,宋忬潼听到两人向她告别离开才回过神,她侧身退进来,伸手将门一并捎上,很轻一声,屋内瞬间变得寂静。
四周亮堂,只是没什么温度,连光都是冷的。
宋忬潼站在门口一会儿,伸手关了灯,屋内并不完全黑,她拉开落地窗前帘子,月光透进来,在地面上晕开,山林间隙,视野极佳。
落地窗那里有一团毛垫,她走过去,还带了酒,背靠着沙发坐了下来。
一分半钟,她不太习惯这种安静,便连上屋内的蓝牙放起音乐。
夜阑人静,人总是容易想很多。也是这么一个雪天,是周谨安和宋照影商讨订婚的日子,是她的二十岁生日。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场联姻上,没有太多人记得她。
周家的人都过去宋家了,她称病留下来。
人去楼空,一整层都发不出一丁点声响,像是走到乱葬岗令人窒息,什么感知都丧失了。听不见风声,只有一片雾霾。
她打开了窗,一股冷风含着雪撞了个满面,她似乎能感觉到冷。
想要感受更多。
她站上一层台阶,手心撑着护栏,想让自己清醒些,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可事情在脑子里只会越描越细,她打了个寒颤,忽地想到什么,就从楼梯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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