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多久?”宋忬潼抬头问。
出门才知道,外面停雪了。
枝桠上还挂着昨夜间未消融的积雪,他们特意避开高峰期出来,路上行人明显少了,小区楼下趋于安静。
周斯宴到地下车库取车,停车的位置有点绕,宋忬潼就没选择和他一起走,而是拖着他的行李箱乘坐电梯下到一楼。
没多久,周斯宴开车停到她面前,接着下车,绕了半圈过来,接过她手上的行李,两人一齐走到车尾。
周斯宴将行李放了上去,没回头,随口问她:“跨年回京城吗?”
宋忬潼想了想,直言道:“还没这个打算。”
说完,她瞥了周斯宴一眼,他脸上的神情明显一僵,动作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又说:“你留在云城做什么?我听说你和林序的合作已经谈妥了,留在云城已经没什么事了吧?”
周斯宴垂眸,几乎是没什么波澜的表情,然后,平静的“嗯”了声。
他抬眼看她,说:“干嘛?你要来送我?问这么多。”
宋忬潼立马摇头,然后走到前面上了车。
周斯宴看了她一眼,气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嘴长腿上。”
车子一路行驶到山脚,快到民宿的时候,宋忬潼忽然醒了。她昨晚睡得并不安稳,半夜时还醒过一次,给周斯宴探了下热。
出来时已经差不多五点了,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又忽然惊醒,把粥炖上后,几乎就没再睡过了。
她依旧在副驾驶上假寐,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盖了件衣服,是白兰洗衣凝珠的味道,清香型,很好闻。
不用看也知道是他的,周斯宴正在开车,宋忬潼就没有还他。
直到明显车子熄了火,宋忬潼才睁眼起身。她将衣服还了回去,期间没看他,径直下了车。
周斯宴侧眸看着她走出去,无甚所谓的耸耸肩,然后锁车入库,下车去拿行李。
他拖着行李出来时,人已经走远。从大门走进去的路宽敞,宋忬潼的背影就在他的目光中渐渐虚淡开来。
直到走进民宿,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收回目光,他就站在车前点燃了一根烟。
猩红的零星,周斯宴在看手机里元旦回京城的票。
还剩五天,就要跨年了,往年这个时候会很吵,许多人会来,要有很多虚伪的人际关系和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他和那些亲戚不熟,不想在家里呆着。
和宋忬潼没分手前,怎么还有个避难所,但他也忘不掉,她总给他一种既欢喜又窒息的感觉。
周斯宴那时候想,人也不一定希望他来。
想想,还是算了。
他订了三十号的票,跨年夜,他总要习惯一个人过。
-
宋忬潼回到民宿后没多久,就倒头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到傍晚六点,才迷迷糊糊清醒。
起床找了点吃的后,揉了揉眼,仍是困。
没多久,她又重新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又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她是隔日中午起来的。
双手向后撑起身子,慢慢坐起。靠在床上时,宋照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很久都没有接过家里的电话,也没人在她身处云城期间发过消息来。宋婉芝想让她身边清净,好好度假。
也已经过了有十天,宋忬潼也不觉得奇怪了,随后接起了电话。
先前几个未接,电话忽然在这时被接通,宋照影愣了会儿神没说话。
宋忬潼也短暂停顿两秒,见她不说话,她便耐着性子问道:“找我什么事?”
宋照影回过神来,“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昨天回来的时候很困,很早就睡了,现在才醒。”
“很困?”
宋忬潼轻轻皱眉,“嗯?”
宋照影没多聊这个话题,言简意骇的说出打这通电话的来意。
“你找个最近的航班......飞回来吧?”
宋忬潼没说话。
宋照影也没有说什么,像是在给她时间思考。
良久。
宋忬潼才开口,还算是平静的语气,问:“突然把我叫回去,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宋照影很快回:“闻江和我妈让你回来的。”
她像是知道会这么问。
“去机场时,记得把自己的模样遮起来,别让人看到。下飞机的时候,司机会去接你。”她又说。
“为什么?”宋忬潼问。
对方静默了一瞬。
“你和林序怎么搞上的?”
“什么?”
宋忬潼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我和林序什么都没有。”
她不了解实情,说什么都是话不对题。她和林序最近的来往是密了些,但除去前天的,一切都很隐秘。前天她是自己去的,走也是。
可好像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而且,宋家要兴师问罪把她叫回去,宋忬潼能明白,但为什么还要乔装打扮?
直到安静的这会儿功夫,宋照影把林序的资料发过来。
宋忬潼才意识到事情的全部,后来才发觉周斯宴说的,让她不要后悔是什么意思。
林序是有未婚妻的。
他的未婚妻是当下炙手可热的女明星慕琳,慕家的长女。
科班出身,凭借几部青春疼痛文学的电影大火,之后出圈好几部大IP制作,大女主角色。一举拿下好几个高奢品牌的代言,走出海外。
在国内影响力很高,国外也有很多狂热粉丝。
论实力,慕家虽比不上宋家。但凭慕琳的影响力,一天内,对宋氏股价的影响不小。
所以闻江才会开口把她叫回去。
宋忬潼订了最早的一班机,乔装打扮把自己捂得严实了。好在是深冬,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重的羽绒大衣,脸都缩进针织围巾里,在人群里才不显突兀。
她离开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前段日子在民宿里开小型音乐会,她在台上唱歌,有不少住客记得她。
这里也不安全,而且留下来还会给陈明添堵。
所以她着急忙慌离开了,等她出到路边打车时,没想到陈明忽然停在路边,看到她,然后下车说送她。
他知道她要走,她办理了退房。只是不知道她去哪,等人上到车才知道,宋忬潼订了回京城的票。
有些时候,连离别都是很急促且无法预料的。总想着人会走,可没人想到会以一个什么场景分别。
这次离开后,还有没有再重逢的机会。
留时间想着,不知不觉间,早已变成对方人生中的过客。
缘分就是如此。
宋忬潼问陈明为什么来送她,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他信她不会这么做。
她是个很好的人。
宋忬潼闻言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
周斯宴知道宋忬潼的事已经是过了两天后,他这两天去了趟海市,周父让他过去收风岑Yarina house过户来的两套房子,洽谈接来下地产开盘的问题。
商讨方案,他在办公桌上一坐就是一天,有时候困到不行就在办公室里睡了过去。
直到昨天回民宿,撞见陈明时,对方和他打了声招呼,他顺口问一句,你们玩音乐的小伙伴这几天有组织出去玩么?
陈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说大家都有工作要忙,陆续离开了。后来瞥见周斯宴意犹未尽的笑了笑,才忽然想起宋忬潼回来的那一天。
他也是在前台这撞见宋忬潼的,那天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站在车旁抽烟的周斯宴,望着门口这边的方向。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他总觉得是周斯宴送回来的。
陈明想了想,多嘴问了句宋忬潼的事。听到周斯宴一脸茫然的“嗯?”了声,才将宋忬潼回京城的事告诉他。
连网爆的事,也连带提了一嘴。
接近两千公里的路程,从云城飞回京城。周斯宴在飞机上了解事况,网上爆出他们当晚在酒吧门口,林序接她上车的照片。
还有一张,是那天早上周斯宴开林序的车送宋忬潼回民宿的照片。照片角度拍的很刁钻,并没有露出周斯宴的脸,而他和林序的体型由来相似。
再往后扒,是宋忬潼那天带乐队过去参观林序公司的照片,也被造谣出另外版本的故事。
互联网,断章取义的事情不少。仅凭几张照片就能轻而易举的颠倒黑白。毕竟,大家都是吃瓜聊八卦,没人在乎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
/
周家别墅里静悄悄的。
在门口眺望整座大楼,这栋房子似乎已经静了许多年,楼上楼下,都是人,却仍旧暖不热冰冷的瓦砖。
周母也曾当着他的面感慨,当初的小孩长大了,全都从门槛踏了出去,只剩她还在这栋大楼里,日复一日。
总是少了些生气的。
他爸也不常在家。
周斯宴在门口待了一会儿,一根烟燃尽,他推门走了进去。大厅里,周母在沙发上坐得板正,电视里播放着战争片。
她看得不是很入迷,听到推门声时,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而后起身,眼神带着一丝既惊喜又慌张的神情看他。
那时候周斯宴才知道,原来他妈妈也知道这件事。
和他爸一起瞒着他。
周母走到周斯宴面前,温声说:“儿子,你回来啦?吃过晚饭没,用不用叫阿姨给你做碗面?”
周斯宴看自己母亲一眼,紧着眉,还是别过了目光,问:“妈,我爸在哪?”
他在忍着。
周母“我”一声,却看出了周斯宴眼里非要把话问个明白的坚定。
她叹了口气,说:“你爸在书房里,儿子......”
周斯宴一听到周父在书房的字眼就立即朝电梯口走去,书房在三楼走廊尽头,空荡荡的过道,他一个人走过去。
周父不许人在书房附近走动,但这地方,周斯宴小时候来过无数次,在别人见不到的地方,他挨过许多次打。
周斯宴推门进去,周父依声看过来,手里还拿着份文件,目光没停留在周斯宴上面多久,淡声道:“回来了?见过你岑叔了?”
周斯宴觑周父一眼,看他慢条斯理的在合同上落款,随后合上,给周斯宴倒了杯茶,推过去。
见他空出闲来。
周斯宴直接进入主题,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你突然把我叫去海市,是不是因为这几天关于宋忬潼和林序的谣言?你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她在周家喊你一声叔叔这么多年,你不想帮她,你甚至也不想我插手这件事,为什么?”
“我怎么没有帮?”周父嗓音冷得骇人,“你母亲为这件事还亲自去宋家走了一趟。宋家人自己都不想管,我们什么身份插手?这是人家的家事。”
“你知道宋家从来不把她当回事。”周斯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周父,看了一秒,他不知道现在是该气还是该笑。
冷静想想,其实他爸一直都是个很冷漠的人,从没对任何人特殊过。
“其实你也不把她当回事吧。”
宋忬潼从小寄养在周家,周父对她的照顾,全是为了颜面。
你能设想他作为一个慈善家的形象,对缺爱的孩子也不是包容,只是虚伪的施舍。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多关心他们的童年。
“你——”
周父闻言气得不轻,见周斯宴面色不变,也知道刚才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心里去。
“你自己想想当初是怎么对人家的?现在出了这事,你能怪谁?”
“婚是你自己不想结的!”
“这是两码事!”周斯宴拔高声调。
霎时,屋内安静下来。
他莫名觉得好笑,但不可置否话的真实性。
但这并不是能混为一谈的事,他有这个清晰的认知。
他知道再这么待下去,周父也是这般态度,与其这样,还不如算了。
倏尔,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咬着牙,淡淡落下句:“行,那我要做的事您也别管。”
“混账!”
周斯宴直接头都不回离开书房,也不理会周父在后面喊他。
一路走出家门,独自穿过客厅庭院,凑上前时,周母却在大门堵他,伸手将他拦下。
周斯宴也停了下来,缓步上前。
周母看自己儿子不急不躁,悻悻然缩回手。上前拉他,低着眸,给人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我前几天去过宋家了,潼潼那丫头在家里待着,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人看着倒是没什么,但这种事......”
周母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宋忬潼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毕竟从小没被善待过,处处讨好,将自己包装得懂事些,不争不抢,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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