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得过段时间,他最近工作忙。”
话音一落,宋忬潼忽然觉得嘴边的话太熟悉,好像这几天说过无数次,想起来又忘了出处。
她解释不了当下这一刻,得知周斯宴人身在法国是什么感受。
按理说应该漠然,但心里后知后觉老是惦记着这回事,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无法尘埃落定那样。
“你找他......”
宋忬潼刚想说什么,电话突然就传了进来。
是周母的电话,宋忬潼不好意思地颔首,说了声抱歉。
令她也没想到的是,这通电话接起来的时候,周母已经在来婚房的路上,并且离得不远了。
挂断电话,许知南将洗好的马克杯重新挂回原来的架子上,抬眸看她,语气淡淡:“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婆婆过来了。”
“抱歉,我事先也不知道。”
宋忬潼睫毛颤了颤,脸上歉意更甚。
是她这边的问题,两人才刚坐下没多久,她有点太扫兴了。
但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能看出当下的情形已经是不适合待在这里的。
招待长辈的事比起他们这些同辈之间的交流,许知南很快分出轻重,先出声道:“阿姨来应该是有正事的,那我们俩就先回去了。”
他口吻客套,眸中没什么情绪。
宋忬潼说了声抱歉,许知南接话提出离开,话题也由这里结束。
事后,他出了厨房和刚画完妆的许知音说了两句。
宋忬潼远远瞧着,原本以为会惹到小姑娘不高兴。毕竟,打扰到别人兴致这种事,实在是难以饶恕。
但许知音好像很快就接受了,下一刻,还往她这边挥了挥手。
宋忬潼见状上前送两人。
送到大门的途中,依稀听到许知音提了两句,许知南似乎要带她去找魏心仪。
在许家,平日里有关两兄妹的日常和成绩,一般都是许父在过问;魏心仪待在家的时间不算长。
许知音知道自己的父母其实都挺忙的,但他们都很爱她。所以很多时候,不会主动去打扰父母的工作。
只有许知南偶尔会带她到公司里见魏心仪,尽管只是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母亲工作,也渐渐转变成十分稀有的事态。
-
两人前脚刚走没多久,周家的司机后脚就到了跟前。
周母第一次来他们婚房这边,是在昨天听到整个婚房的软装都是自己儿子一一给添上去时,偶然起的兴致。
她也很惊讶,也在想,这是不是也代表自己儿子对宋忬潼还是上心的?
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宋忬潼带着她逛了一圈下来,她的感受其实不是很大。屋子是黑白灰的简约设计,少了点家庭的温馨。
可目光最后落在两人想靠的牙刷杯上,周母忽然有了一丝欣慰。
“潼潼,等阿宴回来就是你们的婚礼了,想好去哪里蜜月旅行了么?”周母笑着看向她问。
宋忬潼微微愣了下,摇头说:“还没想好。”
周母皱了皱眉,原本想说什么,却不经意看到她眼下的乌青,苦口婆心说。
“你最近也别太忙了,好好休息,也要养养皮肤,到时候化的新娘妆才好看。”
宋忬潼笑了笑,点头说好。
安静了一会儿。
周母在这时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我以为你已经答应蜜月的地方在海市。我也想来劝劝你,要不换个地方?”
宋忬潼微顿,“为什么?”
周母短叹了声,“他哪是去度蜜月,我看啊,明明是到海市忙工作的。也不知道怎么了,阿宴小的时候顽皮,不服管。那时候想,他怎么也不会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
说到这,妇人脸上爬满了悔意,对当初的悔意——
他们一向期盼周斯宴稳重,将他的爱好扼杀在十几岁的年纪,自认生长在他们这种家庭里,都是为他好。
当时宋忬潼就站在边上看着。
而现在这种迟到的愧疚,她也在边上看着。
宋忬潼眼睛开始看向别处,垂眸放空,想着想着,又在某刻十分平静的说了句。
“可那不是你们都希望的吗?”
周母听着有些惊讶,因为在此刻看过去,宋忬潼脸上的神情淡漠。
似一人登上空寂雪山,席卷而来的凉风一般孤冷。
后来也像周母所说,她来看看婚房的同时,问问两人结婚前后的计划,也提到婚纱照的事。
宋忬潼本来是安排在这周的,但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又重新回到相护不联系的状态。
所以也没有拍成。
周家有专门的司机接送,周母见她还有一大堆理论书要看,也没让她出走出家门,只是叮嘱几句便离开。
又多说了句再考虑考虑蜜月的地点。
她觉得,蜜月旅行是以工作地点为前提,很是荒唐。
周母吃过这个亏,他们男人最后更爱的还是自己的事业。
关上门后,屋里又回到一片清净。
宋忬潼走回沙发,看到桌上还有小半杯周母喝剩的温水走了神,她想到了一些事。
高三那年,一个放学的午后,她在操场等周斯宴打完球回家。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起哄,看见宋忬潼的身影经过被树枝遮挡着的编织围栏后,插科打诨,打趣周斯宴。
“你媳妇来了,还和我们打球么?”
“你都说是阿宴媳妇了,还打什么打。”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滚。”
周斯宴佯装着淡定骂了对方一句,将手里的篮球往旁人身上扔,“走了。”
宋忬潼现在还能模糊地回想起,周斯宴朝她小跑来的时候,嘴角那抹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说好的淡定,也顷刻瓦解。
宋忬潼从口袋里掏出纸递给他,周斯宴却很配合的低下头,像只捋顺毛的小狗,乖顺极了。
这么多双目光看过来,宋忬潼被盯得有些羞涩,别过头说:“你自己擦。”
别扭至极。
周斯宴被气笑了,当下有了打趣她的念头,朝她扬了扬下颚,语气浮荡。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媳,妇?”
或许也是因为说她是他媳妇这个话题。
回家的途中,周斯宴似乎真在幻想他们结婚的那天,问了她好些问题。
都跟结婚有关。
问她想去哪里蜜月。
她说,海市。
因为她的父亲是海市人。
第39章
宋忬潼算了算日子,今天好像是周斯宴走的第四天。
正月十五,每年的这个时候周母要到寺里进香。佛庙求诚,各大户人家都赶在这一天来祈福。
往年周宋两家会约一起,久而久之就成了惯例。一行人开了两趟车,周父与闻江不在。
冬日里的凌晨五点,天还是黑的彻底,完全没有日光出来。挑着夜灯,阿姨司机将祈福进的佛祖的贡品都备好放进后备箱里。
两位妈妈都上了各家的车。
周家的那辆车按理是长子去坐,儿媳陪着。宋家这边的人员安排,也要有个一路上能陪宋婉芝聊聊天的人。
宋忬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向后面一辆车。
刚迈出两步,宋照影的声音就在身后叫住她。
侧身回头,她已经走到身后。
“你去坐周家的车吧,我妈这我来陪着。”
宋忬潼说好,她向宋婉芝点头后离开。
登上周家司机的后座时,周母朝她笑了笑,将她迎上来。
“潼潼昨天休息好吗?”
宋忬潼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她一声。等侧回身去坐下来时,目光停在副驾驶上。
周谨安的手肘撑在右侧窗户上,袖口微微往下垂,手背自腕骨处青络像山脉那样绵延不绝,给人添了几分欲色。
出于礼貌,她要叫他一声。
“姐夫。”宋忬潼微笑着喊。
她说完就收回了目光。
可没想到不久,周谨安淡淡“嗯”了声,语气有点懒散,有点低沉,以作回应。
有过一瞬的不舒服,但宋忬潼很快就揭过这个话题。
半晌后。
司机回到驾驶座,车门一关,转过头来问身后的周母是否要开车。
周母下意识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儿,又出声问周谨安:“谨安你要不陪照影去宋家的那辆车?我想了想,两夫妻分开坐实在是不合规矩,你婉芝妈妈会有意见的。”
“您放心。”周谨安也应声转过头来,笑说:“照影那边我都跟她说好了,父亲也让专门叮嘱我一路上要照顾着您点。您好好休息就行,到时候我亲自上门赔罪去。”
“那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周母嘴上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心里想的是:等下车后,她亲自去道歉才好。
周母吩咐司机开车。
“潼潼,过两天就是阿宴的生日了,他一个人在外面,你要不要过去陪他一起过?”周母笑着问道。
“我怕会打扰到他。”
“怎么会这么想?”
“他最近工作都挺忙的,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希望我过去。”宋忬潼礼貌回道。
周母笑说:“那你过去他还会说你什么吗?当时我可是想留你在家几天,阿宴都不让。就怕我抢了他媳妇。”
话都说到这份上,宋忬潼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好,那等会儿我和他说一声。”
“傻孩子,说什么说啊。你直接过去给他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吗?对感情怎么就榆木脑袋了。”
宋忬潼闻言笑了笑。
-
两日后,宋忬潼坐上去法国的飞机。离开家前,周母把周斯宴在法国居住的地址发给了她。
飞机停靠地面的时候,是下午五点。
出机场后,宋忬潼立刻在Uber上约了车,在指定地点等。
街道上空飘散着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给浪漫国度披上梦幻的银纱。
她坐在车里,满街的复古殿堂,庄重又神秘。
宋忬潼没有周斯宴住址的钥匙,天色已经昏暗,面前的大楼漆黑无光,她拖着行李箱上前,摁下大门的门铃。
响了几次,十几分钟后也没有回应。
时间还不算晚,他可能还在工作吧。
......
再等等。
宋忬潼想。
她拖着行李箱坐在一旁,随后掏出手机给周斯宴发了条消息,说她现在就在门口。
宋忬潼不知道这么多天过去,周斯宴和她是什么样的一个相处状态。她不想用“消气”这个词,因为她也没做错什么。
然而消息一发就是两个多小时。不觉间,她靠在门口的石壁上睡了过去。
她是被人叫醒的,这一觉睡得出奇的沉。屋檐下背靠着风,还有几分娴静适然。
若不是有人叫她,这一觉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角落里只有弱弱微光,宋忬潼迷糊中睁开眼,看见一位穿着黑色衬衫和长裤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外面披着件浅灰色的羽绒,一直盖到小腿上。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面前人的样貌。
就听到一声——
“忬潼姐。”
是她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现在却又无比的熟悉。
宋忬潼从长凳上站起身,抬眸笑着回应,“魏子越。”
只是一声客套的招呼,却让对面的人微怔在原地。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造化弄人,上天戏弄着嘴角蹉跎出一抹苦涩,他笑了笑,又无比真诚。
“听说你和周斯宴结婚了,恭喜啊,忬潼姐。”
“谢谢。”
气氛又安静了一小会儿。
宋忬潼主动出声去问:“你一直待在法国吗?”
魏子越摇摇头,“没。最近来的,这边有点工作。”
宋忬潼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专心工作上的事,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那你有没有被现在的我迷住些?”他忽然道。
宋忬潼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好了,开玩笑的。”他仰头不知在看什么,勾了勾嘴角,“看你老绷着,什么时候能放松一下就好了。”
宋忬潼笑了笑,没有回话。
魏子越的目光有一刻重新挪到她身上,很快,抓不着痕迹的那种。
他最近听到过这么一句话——
如果那个曾经被你放在心里很久的人,有一天你面对着她,彼此还能够漫不经心的开着玩笑,那其实就是我在尝试着放下。
后来想想也只是,年少轻狂罢了。
忬潼姐,其实我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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