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蝉衣。”李潇突然喊着她的名字。
后者像是被班主任点名的小学生那样一惊,慌乱侧目看他,或许本就心虚,陈蝉衣总觉得他要兴师问罪。
“你的书包。”李潇却平静地将那粉色的书包从自己桌洞里抽出来,将它还给了陈蝉衣。
陈蝉衣接过书包,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余光打量着李潇写题的样子,很熟练,很快,习惯用铅笔在试卷上写草稿,涂涂画画,做完前面的基础题不过十分钟不到。
陈蝉衣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食指弯曲抵着下巴,专心也开始写自己的题。
陈蝉衣总觉得这个位置狭窄,因为胳膊肘在写题的时候,总会无意识碰到身边的李潇。
有时是他的手臂,有时是他的手腕。
以前和别人做同桌的时候,都没有这个问题。
“陈蝉衣。”李潇再次喊着她的名字。
“嗯?”陈蝉衣还在和最后一题做斗争。
“交试卷。”他说。
陈蝉衣猛然抬头,发现全班除了她的试卷都交到了李潇手上,再看时间,已经到了测验结束的点了。
时间太紧张了。
就算李潇已经是最后一个收她卷子,宽容了一小会,都不够。
创三一班的压力不容小觑。
李潇将试卷放在讲台上后,便又回到了位置上,距离蝉自习开始还有个小课间,他没打算离开教室。
陈蝉衣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整理东西,她动静不小,几次抬头都能看见李潇在看她。
他好像很喜欢观察她。
“你为什么总是看我?”陈蝉衣摸了摸鼻子,小声问道。
“嗯。”他并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李潇又说,“你也可以看我。”
陈蝉衣自然不会听话照做,她揣测着李潇会不会听说那些关于他的传闻,“如果你想问我关于谣言的事,你放心,那天的事情我没有说出去。”
等他兴师问罪不如先将他一军。
后者倦怠地俯下身子趴在桌子上,手垫在脸下,神情慵懒,侧过脸盯着陈蝉衣看,“那天,是哪天?”他嘴角噙着笑意,眼里不加掩饰的玩味。
“就是......”陈蝉衣大脑短路,她也没想好该怎么形容那天。
受伤脚腕的那天?医务室撞见他衣衫不整的那天?还是第一次想咬他的那天?
李潇好心情地单手托着下巴,低头看着陈蝉衣的桌子下面。
陈蝉衣下意识地将腿收了回去。
他明明心知肚明。
李潇扯了扯领子,伸手拉下风扇开关。片刻后,“吱呀”声响了起来。
这样老旧破败的小饭馆,同样吃饭喝酒的三个人,倘若不是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日,他都会怀疑是又回到从前。
现场噤若寒蝉。
没人敢再说一个字。
陈蝉衣泪往下掉,浸湿他衣襟,手上那时候才蔓延上后知后觉的疼痛。
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急诊室了,是紧急出口的楼梯。
他坐在楼梯上,她就坐他腿上,窝在他怀里。
她抬手想擦眼泪,被他眼疾手快攥住:“别碰!”
陈蝉衣也吓到了,想起他刚才疯了似的样子,难免害怕,眼眶红红的兔子一样,小声说:“痛。”
他哑了又哑,最后终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你现在知道痛了。”
第21章 潇潇
陈蝉衣微微发怔,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她是真的被吓住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似乎就是一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到了地上。
紧接着,是手心传来的一阵刺痛。
夜晚医院安静无声,城市的霓虹光透过窗,照在男人侧脸,投下一片灰色的暗影。
陈蝉衣胳膊搂着他脖颈,小声地抽噎。
他抬手,拇指摁在小姑娘眼尾,替她抹掉眼泪:“手不碰,才包扎好的。”
他声音低沉,又有点沙哑。
午后安静的教室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还未来得及擦干净,课桌上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风吹动窗帘拂过桌面,陈蝉衣坐在李潇旁边的位置。
“你在我旁边坐会,我有不会的可以问问你。”陈蝉衣边说着,边专心继续写着复习书。
李潇没吭声,没同意也没拒绝。
他垂着眼帘看向陈蝉衣手里的物理复习资料:“你在浪费时间。”
“等我补完就好了,很快的。”陈蝉衣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尾,她发现确实有用,李潇在身边,她就不再焦躁想咬自己。
对方不反驳她,默默扯过自己的领带。
陈蝉衣的余光瞥见他脱下了黑色风衣,接着又是里面的小外套,最后就剩下白色衬衫。
他好像很热,又动手将袖口挽起来,露出来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冷白皮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上面的淤青伤痕相较于之前淡了不少。
接着手指又不安分地撩起额间的碎发,长眉微皱。
在陈蝉衣对李潇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穿长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中的校服分两款,外套里面其实还有短袖样式的polo衫,九月份天气还热的时候,大家都是把外套脱了只穿短袖。
只有李潇像是个怪人,所有人都喊热,而他一件没脱。
他好像很忌讳别人看见他的手臂。
“你的伤,好多了?”陈蝉衣关心地问了句。
“嗯。”李潇话依旧不多。
“最近不打架了?”陈蝉衣试探着问道。
“不打了。”李潇顺着她的话回答。
陈蝉衣心下一惊,敢情表白墙上的传言都是真的。
“那你以后还打吗?”陈蝉衣小心翼翼注意着他的脸色。
“看情况。”李潇回答得认真。
“怎么不捂着了,不怕外人看见?”陈蝉衣问。
“你不是外人。”对方回答得很快。
这句话之后,两人都很久没说话。
陈蝉衣低下头写题,速度较于之前加快了些,她和李潇之间太过安静了,安静到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李潇俯身用手臂枕着,脸侧在陈蝉衣的面前,缓缓闭上眼睛。
平稳安静的呼吸声淡淡,像是熟睡的猫。
陈蝉衣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写完最后一道题的,她只记得在教室钟表指向13点的时候,自己停下了笔。
然后鬼使神差地贴近了李潇的手臂,她伸出了手指,小心碰了碰上面的淤青。
李潇的皮肤很冰凉,光滑柔软,和他这个人外表有很大的反差。
陈蝉衣想得寸进尺地戳一下的时候,李潇撩起眼皮正盯着她看。
带有防备警惕的眼神冰冷如利刃戳穿着她。
陈蝉衣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管白色的药膏。
“这个可以消除伤痕,我打算给你试试来着。”陈蝉衣心虚地将药膏在李潇面前晃了晃。
而李潇没有看,略过它去拿了陈蝉衣桌子上的复习题,“写完了吗?”
“嗯。”陈蝉衣只好将药膏收起来。
“有不会的?”李潇看见了几处题在角落里空着,都是些填空压轴,短时间内很难做出来。
“嗯,空了点难题。”陈蝉衣点头。
“怎么不问我。”李潇随手拿了支铅笔将题号画了下来。
“因为你在睡觉......不敢打扰。”陈蝉衣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其实她就是一心想补完,这些空出来的,李忱肯定不会认真检查,能在一早上补完这本书已经很不错了,到最后她确实有些松懈。
“所以你就碰了我。”李潇又将话绕了回去。
陈蝉衣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刚刚收回去的药膏,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潇的眼里。
他倦怠地起身,将右手臂摊在陈蝉衣的面前,“试试吧。”
陈蝉衣见状,快速掏出药膏,拧开铁质的管瓶口,将雪白的药膏挤在了李潇的手臂上。
她眨眨眼看向李潇,示意他可以涂开了。
但是李潇没动,似乎等着她下一步。
僵持了小会。
陈蝉衣颤颤巍巍将手指覆盖在了他的手腕上。
因为刚补完题目,手一直在用力,指尖便温热,和李潇冰冷的肌肤鲜明对比。
像是小小的暖炉在他的手腕上滑动。
药膏粘腻清凉,白色膏体黏着陈蝉衣的指尖,在李潇的手腕上揉开。
她擦拭着,打着圈,动作尽可能温柔,怕李潇疼。
不敢懈怠,眼睛直直盯着他的手臂。
冷白肤色上任何印迹都变得格外明显,陈蝉衣在碰上他手臂内侧的时候,不小心用了力,指尖似乎是剐蹭到了他。
还没来及抱歉,陈蝉衣就注意到自己留下的抓痕。
很轻易地就这么留下来,她用厚重的药膏涂抹要掩盖罪证。
李潇神色依旧平淡,没有责怪陈蝉衣的意思。
但陈蝉衣却觉得唇齿间开始泛痒,她头脑昏沉控制不住地想要低下去。
她想咬李潇,就轻轻咬一口。
李潇看着陈蝉衣越来越靠近,甚至能感受到少女浅浅的呼吸,温热洒在自己的肌肤上。
她的鼻尖几乎是要贴近李潇的手腕了。
李潇没动,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嗯,这药膏气味还挺特别。”陈蝉衣如大梦初醒,猛然抬头。
她终于清醒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并且悬崖勒马。
“是吗?”李潇突然握住了陈蝉衣刚刚替他抹药的那只手。
陈蝉衣心下一慌,来不及反抗,任由他拽着。
她眼看着手靠近了李潇的脸,以为李潇会和她一样病态地去闻的时候,对方用纸巾擦拭了她指尖残留的药膏。
淡淡薄荷参杂着药香弥漫在空气里。
他动作不轻不重,很温柔,没有逾矩的其他行为。
“这个是新的,送你。”陈蝉衣抽出手,将桌子上的药膏拧好盖子递给李潇。“就当是上次香水的回礼。”
提起上次香水的滚珠瓶,陈蝉衣的脸颊就有些发热。
李潇接过了药膏,他凑近了陈蝉衣,“你今天用它了吗?”
这里的“它”自然指的是那瓶香水。
他眸色黑沉意味不明,语气像是和陈蝉衣在耳边说悄悄话那样,引诱着她实话实说。
陈蝉衣看着他的眼睛,难以启齿。
她将香水的气味覆盖在了床边的小熊身上,睡前安抚着自己内心焦虑,见效很快,陈蝉衣很久没有失眠了。
她贪婪迷恋的味道逐渐上瘾。
而这一切的创造者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陈蝉衣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没有,我收起来了。”她说了谎。
“我闻得到。”李潇说。
两人安静了下来。
秘密的情绪在两人对视眼神里流转,猜不透是谁在心乱。
“啪——”
陈蝉衣往后退了一步猛然起身,她的举动不小心碰掉了隔壁桌子上的书,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我,我去把作业送到办公室。”陈蝉衣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她抱起那本厚厚的物理复习书,起身走向教室的门口。
李潇在她起身的时候,伸手挡住了桌角尖锐的地方,陈蝉衣后腰原本会撞上那里,但是被李潇用手护住了。
尖锐的桌角刺进了李潇的手心。
陈蝉衣余光小心翼翼打量着李潇,垂着脑袋等待最后的审判。
谁知道李潇转过身后,满脸复杂地看向她。
陈蝉衣歪了歪脑袋,疑惑和他对视。
“你写假条吧。”李潇甩了甩体温计,将它放回了柜子里,又起身去饮水机接了热水递在了陈蝉衣的手里。“烧了39℃,你一点没感觉吗?”
陈蝉衣也是一惊,“这么高?”
李潇怀疑她脑袋是烧糊涂了,“喝完水就回家吧。”
这假请得比陈蝉衣想象中还要顺利。
“好,谢谢李医生,呸,李同学。”陈蝉衣恭恭敬敬地看向李潇,有些怀疑对方是否真的看得懂水银温度计。
奇怪的是,出了办公室门,陈蝉衣确实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她回到教室收拾了下书包便一个人走出了校门。
手里捏着的还是李潇给她签的请假条。
学生签字的请假条,陈蝉衣真的头一次见。
她走路都不是直线了,开始摇摇晃晃,李潇的字迹在她的眼前也变得有些模糊。
她大大咧咧地将假条给门口臭脸的保安大叔看了眼,保安大叔真的给她开了门,见了鬼了,整个学校都知道李潇的存在。
陈蝉衣就这么一个人酿酿跄跄走回了家,她拍着何喻州的房门,对方刚睡懒觉清醒,看见她就这么回家吓了一跳。
“陈蝉衣,我让你来看比赛,没让你逃学啊。”何喻州拎着陈蝉衣的书包,一脸吃惊。
“学校有个李医生说我生病了,你快找点退烧药。”陈蝉衣下达着命令,整个人像个大爷一样靠在沙发的座位上。
何喻州瞬间拿她没办法,翻着柜子找了几盒退烧药,按照说明书分配好次数和剂量,摆放在茶几上。
“那你下午别去了,好好在家里休息。”何喻州担心地微微皱眉。
“去,必须去,好容易拿的假条。”陈蝉衣攥着手里那个假条在何喻州面前晃着。
何喻州一眼便看见了假条的签名,是李潇。
没好气地推开她的手,“你这假条靠谱吗?别回头算你逃学。”
“靠谱,放心好了。”陈蝉衣又摆弄着假条仔细看着,李潇的名字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最后再合成一个。
头脑昏沉,她吃完药后,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了。
下午何喻州出门比赛的时候并没有告诉陈蝉衣,他就想让她在家里休息。
可偏偏下午两点的时候,陈蝉衣就这么醒了。
她感觉浑身除了酸痛没什么特别难受的地方,便打算出门。
因为不是去上学,所以陈蝉衣并没有穿校服,她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件牛仔短裙,只到大腿的那种。
长发披散,手腕上套弄了个发绳,短裙款式高腰衬出她腰线纤细,修长腿型也完美展露出来。
陈蝉衣除了校服,她其他的穿搭都类似这种很显身材的风格。
一路上她还怕遇见熟悉的同学,好在是上课的点,整个校园很安静,教学楼是安静的教书声。
到了体育馆就热闹了起来,这里也有些高一高二的学生,教练和排球队的人在角落里讨论着什么。
陈蝉衣打量着全场,在观众席位的第一排找到了何喻州的外套,她走了过去,把外套挂在身后的栏杆上,便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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