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学生不多,稀稀拉拉排着队。
陈蝉衣站在李潇左边,忽而想起颜月,轻声道:“对了,我有个室友想加你微信,但一直见不到你……”
李潇垂着眼皮像在想着什么,一动没动。
陈蝉衣看他反应冷淡,意识到自己逾越了,闭嘴要转回头,李潇似乎才注意到她视线,看过来,“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陈蝉衣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俯下身凑近,眼睛平视她。
“抱歉,我左耳听力不好,”李潇声音很低,看着她,“能再说一遍么。”
陈蝉衣闻到了医学生身上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和秦晓有点像,多了几分潇涩的苦茶气息。
她近距离看着他的脸,太过突然,想说的话都忘了,“就是,那个,微信。”
李潇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陈蝉衣立刻摇头:“不是我。”
李潇已经点开了二维码,对着她。
“……”
陈蝉衣只好扫了,和他确认,“我可以把你推给别人吗?”
李潇垂眼看着申请加好友的验证信息,头像是一只银渐层幼猫,软乎乎的,很可爱。
他点了确认,漫不经心。
“随你。”
*
超市楼下,秦晓看到李潇和陈蝉衣一起出来,没有意外,陈蝉衣提前和他报备了。
“兄弟,谢了。”他接过陈蝉衣手中的东西,另只手牵起她,大方打招呼。
李潇目光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顿了下,淡应了声。
陈蝉衣也道了谢,柔软黑发勾着雪白的颈往下垂,眼眸淡静,模样乖乖的。
她和秦晓走了。
李潇手插兜,在原地站了会儿。
天气热,心底一阵躁。
他摸出烟盒,抽了根咬在嘴里,准备点。
肩突然被从后面拍了下。
“看什么呢。”楚弥笑吟吟问,“我要的东西买了吗?”
李潇头未抬,点完烟,才把手里的袋子扔给她。
楚弥在里头找口香糖,摸到了一根发绳,“哇,这么细心,你怎么知道我想绑头发了……”
话没说完,发绳被拿走,李潇随手塞进口袋,“这我的。”
“干嘛用。”楚弥问。
李潇抽了口烟,看着陈蝉衣离去的方向,眼珠淡漠,只字未应。
楚弥早已习惯他的冷漠,顺着他目光望了眼,“你认识我室友?”
李潇这才有了点反应,“你说谁。”
楚弥撕了块口香糖,扔进嘴里嚼,“就前面那个白裙子,长得还行的那个。”
她也就随口一提,晃着他胳膊道:“别看了,去吃饭,我早上没吃,饿死了。”
李潇若有所思,嗯了声。
*
男生不让进女生宿舍,陈蝉衣打电话叫颜月下来拿东西。
颜月默了几秒,似乎有点不情愿,不过还是下来了。
把东西给她,陈蝉衣和秦晓前往食堂。
“想吃什么?我请客。”秦晓搂着她的肩,笑。
陈蝉衣看他,“你身体彻底好了吗?”
“早好了,中暑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秦晓道,“先想想去哪吃。”
他下午一二节有课,陈蝉衣想了想,道:“去三食堂吃吧。”
离医学院宿舍楼近。
“不用替我省钱。”秦晓挑眉,“那儿潇汤寡水,又没啥好吃的。”
陈蝉衣道:“没关系。”
一点多,食堂人很少,都是些剩菜。
两人打好饭菜,找位置坐下。
“秦晓?”一个女生吃完路过他们身边,停住脚步,“好巧,这你女朋友?”
陈蝉衣看了她一眼。
秦晓明显认识她,嬉皮笑脸:“是啊,漂亮吧。”
“少贫。”女生笑骂,想起什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包凉茶叶,“我们宿舍剩的,之前你中暑说好给你,拖到现在。”
“谢了。”秦晓没客气,朝她挥了挥手。
人走后,陈蝉衣才开口:“她是?”
“别误会,就一普通同学。”秦晓随手把茶叶扔桌上。
陈蝉衣平静哦了声,“你中暑多久以前的事了,原来还有普通同学记得。”
秦晓:“……”
*
吃完,秦晓就要上课了,想送陈蝉衣也送不了,陈蝉衣说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回去。
从食堂到宿舍这一路,陈蝉衣不断收到秦晓微信,字字句句力证潇白绝无二心。
他很缠人,陈蝉衣上楼时,他依旧在刷屏。
陈蝉衣相信他的为人,其实没有真的生气,正准备回,发现微信聊天列表多了一个陌生头像。
一轮金色的月亮。
Gui。
陈蝉衣慢半拍想起这是李潇微信。
推给颜月吧。
她一边进宿舍,一边点开发送名片功能,忽然听到细微的哭声。
陈蝉衣抬起头。
颜月趴在书桌上,脸埋进胳膊,抽动着肩膀。
伍玲在旁边不停安慰她。
“怎么了?”陈蝉衣走进去问。
伍玲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是李潇,他好像有女朋友了,对象……还是楚弥。”
凝滞的气氛又逐渐活络起来。
窗外暴雨雷鸣闪电,屋子里面火锅煮沸,白汽翻腾。
不冷,挺暖和。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扯闲天,陈蝉衣安静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吃东西,不怎么讲话。
她性子就静,再者和他们都不熟,不知道怎么搭话。
李潇给她夹菜,她才会跟李潇说两句,也是压着声音:“我想吃小油条。”
借着夜色,她那时才看清,他脸上已经全然没有她熟悉的耐心,温柔,体贴,就好像这些全部是伪装。
如今一夜间,消失殆尽。
他身上有酒气,他眼睛里也是醉的,很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和欲.色。
陈蝉衣微微睁大眼睛,终于明白他眼眸里,自始至终一直燃烧着的是什么。
是欲,是情.欲。
男人视线霎那滚烫,褪去克制,变得粗鲁而野蛮。他勾一勾唇角,几分冷淡痞气的笑,轻轻懒懒。
他问她:“如果我非要呢?”
第40章 潇潇
陈蝉衣缓慢眨了眨眼,有一瞬愣怔,或许是开了窗的缘故,她总觉得客厅变得冷了些。
然而仅仅是片刻迟疑,他像是也根本没想等她的答案,阖眸堵住她的唇。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客厅的寒气化成水雾,消失不见。
陈蝉衣被摁着吻了很久,直到嘴唇已经僵硬麻木,才羞怯回过神。她掌心捂住他,隔开他们的唇。
李潇舔了舔她掌心,湿热的触感。
陈蝉衣蒙着层泪,起初还天真想和他打商量,然而他越贴越紧,她被迫微微分开腿,颤抖着靠住他。
触碰到炙热,她身子一颤,眼睛不安又惊惶:“那回房间。”
她最大的让步就到这里了。
“林文白,”她叫他:“你是怕我多想,还是害怕我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做?”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得那么直白,林文白的神色肉眼可见得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回,就听陈蝉衣接着问他:“你喜欢我吗?”
“……”林文白张张口,却只是哑然。
看着他这副几近等同于默认的模样,陈蝉衣心底有些讶异,还真是啊。
不过面上不显,她思考着,该用什么措辞接着往下说。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免单?
陈蝉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那个服务员已经要打开平板操作了。
见状,她紧忙伸手,手指按在他的平板上,拦住他:“不用,我们是聚餐……”
如果真的要按照这种情况来免单的话,费用应该是要这个服务员自己来垫。
一个包厢的消费不少,虽然不知道这家店的服务员工资多少,但是按照正常价格来算,应该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吧。
陈蝉衣心里涌上一抹愧疚,离得近了,她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干干净净的眼眸注视过来时,虽然没什么情绪,但是她却平白觉出一种坚韧可怜的意味,便更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她语气更加柔和了点,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真的不怪你,我自己也没注意,何况只是一条裤子而已,我换好再洗洗就是了,一条裤子也没多少钱,真的不用免单。”
话落,见他还想说些什么,她便又补了一句:“再者说,我们是同事过来聚餐,你免单后,这个人情也不好算。”
言外之意:你这样做非但没有必要,还会让我的同事承受一些非必要的人情困扰。
夏行舟意识过来,怔然一瞬,垂下的眼睫盖着的眸中蓦然有点无措。
心烦意乱。
不止是因为回忆,还有现在,床上,依稀留存着她的味道。
说不上来太具体的描述,但是总记得是她独有的气味——馥郁花丛又带点甜甜的味道,犹记得在脖颈,发丝间更加明显。
靠在浴室门口,李潇淡淡拧着眉,手指按在屏幕上犹豫半晌,对话框里的文字删删减减,还是选择不打扰。
只是回了卧室躺在床上,总感觉心中郁气未消,闷得慌。
闭上眼,眼前黑暗中浮现出的是他在火锅店门口看见的画面……那两人离她那么近,眼神令人生厌。
还有在车上,她看过来的,眼瞳亮着,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工具……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别人……
她的表情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能想起她说这话时,唇角扬起的弧度,发丝遮在脸侧的角度几何,阴影深浅。
好奇怪,明明当时车内光线不算好,但是他偏偏就记得很清晰。
清晰到想忽略都忽略不了,连同她说的这些话。
睁开眼睛,李潇盯着眼前头顶的天花板,阳台泄进来的月光白色纱幔一样在上面缓缓游动。
片刻昏沉又片刻清醒,李潇盯着夜色,静静想着。
GROW在老城区的商圈,公司楼外风景秀丽,道边种满梧桐,潇干粗壮,宽大的潇叶枯黄着,落了满地的金黄。
这里周边几乎都是小洋房,楼也不高,GROW的公司楼全高就十层,玻璃幕墙的外立面充满科技感。
陈蝉衣跟着同事一起过来,一楼有人接待,男人一身休闲套装,自我介绍叫白睦凡,是公司副总,也是日后新项目组的总负责人。
几个外派的同事一一向他问好,陈蝉衣跟着话,也叫了声白总。
“不用叫什么总的,就叫我老白就行,大家都这么叫。”
他弯了弯眼,语调轻松。
环视一圈,白睦凡的目光在陈蝉衣身上不着痕迹地停了一瞬,接着道:“给大家做了工牌,然后安排的工位在七楼,和我们公司的项目组在一起,我们现在先上去还是先熟悉熟悉公司?”
陈蝉衣没什么意见,站在人群后等着随着其他人一起走。
目光在大厅环视一圈,收回视线时,几个人往电梯去。
先上了七楼,和组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是领工牌选工位。
白睦凡就站在旁边,同他们介绍着。
虽然之前就在PPT上看过公司环境,但是过来之后,设身处地,发现GROW的环境不但不比起腾差,好像还比起腾更加舒适点。
看过工位,电梯往下走,从一层开始,白睦凡一一领着他们逛了一圈。
最后,从九楼退出来,进电梯前,他道了声:“十楼是我们李总的办公室,他今天不在,我就不带着你们看了。”
李总?
陈蝉衣站在后面,不知怎么,感觉要一束视线。
抬眼时,正巧与白睦凡对视一瞬。
有点疑惑,却见他率先移开视线。
电梯门开,有人接话:“早就听说李总年轻有为,能一手创办GROW,确实厉害。”
陈蝉衣闻言,目光投向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昨晚与她在饭前“开玩笑”的那位。
有点无语地收回视线,她没放在心上,跟着进了电梯,自动屏蔽旁边人说话,发着呆。
一个问题从昨夜开始,困扰她到现在:在李潇家里看见的那张照片,到底是不是她班的毕业照?如果是的话,那李潇家为什么会有那张毕业照?他不是和她不一个专业吗?
昨晚犹豫好久,她在思考该不该问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是先不问了。
毕竟毕业照大同小异,都是穿着学士服站几排照个大合照,再加上那晚她就看了一两眼,也没看清上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班同学。
万一是李潇自己班里的毕业照呢?她认错了,还贸然去问……想想就尴尬。
再加上,也确实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李潇保留她班级的毕业照。
昨夜,她的头发散在滑腻的床单上,随着动作的起伏散乱,有时还会缠在他的手指。
她喊疼,他以为是自己太用力,停下看她。
看着她湿红着一双眼,声音还带着点腻,对他埋怨不要压我头发。
李潇才恍然,失笑着从自己指间脉络中揪出缠绕着的曲线——她的直发变得弯弯绕绕的。
一下下将她的头发归到耳侧,他低声说着抱歉,她也不生气,哼哼唧唧抱他,小声说你继续吧。
身体的触感,声音的起伏,还有视线中她雾蒙蒙带着点水汽的眼眸,都在此时消失于眼前。
只有味道还残存,附在真丝的枕面,沉在轻薄的被褥间,浅浅淡淡,却实在还残留着些许,一寸寸,与柔软床面一起,将他包裹。
如梦似幻,或许本就是做梦。与她正式相识的这几天,触碰到她时,对上她的视线时,都像是做梦一样。
从床坐起身,李潇终是受不住,站起来,拉开卧室与露台的那扇玻璃的推拉门,冷风灌进,吹散了脑中纷乱的思绪,清醒许多。
流通的气流微微扬起门边的纱帘轻轻晃动,他回眸看了一眼沉在黑暗中的床面,站在阳台上背手把门关上。
半遮挡的围栏外,远远看去,也不需太远,就是泛着霓虹的李面。
盯着李上扭曲着的灯色,李潇的目光随着它,晃动,空寂。看着它倒映着夜空,城市。天地悬了个转,站在地面上,却感觉像是在虚空漂浮,空荡荡的孤寂感。
视线空落,李潇忽然就想起三年前毕业的那天,他以为那就是他和陈蝉衣的最后一面。
毕竟所有的事物都有始有终,一旦开始,就必然会面临着结束。
终结就在开始到来时一起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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