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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婚(重生)——希昀【完结】

时间:2024-12-25 17:24:25  作者:希昀【完结】
  正因为此,对于程家而言,姑爷回门或姑奶奶省亲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
  但程亦安和陆栩生除外。
  今日程府大门森严依旧,可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
  这门婚事二夫人王氏不满,程家也有人不满。
  那陆栩生正是朝中新贵之首,何以这样的贵婿便宜了程亦安。
  长幼有序轮不到程亦安,才情家底比她好的也不是没有。
  “那只能是相貌了,你瞧,程家这么多姑娘,论上长房,谁有安安生得美?”
  新妇今日穿了一件殷红对襟长褙,梳着攒珠百合髻,外罩一件桃红撒花重锻褂,胸前垂着一串八宝璎珞,璎珞底下坠着个翡翠勒子,翡翠水头极好,色泽也鲜艳,一看是上等货,再看那张脸,明明朗朗的鹅蛋脸,跟刚剥出来似得,眼神儿透亮,身段又高挑,是很敞亮端庄的长相。
  要论脸蛋,那些趴在窗户底的姑娘不服气也得服气了。
  车驾在南府大门前停下,门口侍奉的仆从井然有序上前请安,该牵马的牵马,该领人入门的入门,该报讯的报讯,人影匆匆,却无喧哗之声,个个屏气凝神。
  程亦安下车,不自觉便敛了心神。
  陆栩生的身份不一般,程家四房遣了三老爷程明同领着一众少爷前来迎接。
  对于四房来说,这门婚事是高攀,程家兄弟不敢唤陆栩生的字,均客气地唤他官职,“佥事。”眉宇间均含有敬色。
  三老爷程明同含笑往里一比,
  “来,栩生,咱们进府喝茶。”
  南府门前正热闹时,北府的台阶处忽然传来一道敞亮之声,
  “慎之。”
  慎之是陆栩生的字,陆栩生和程亦安同时回眸。
  此人极快地从台阶掠下,来到陆栩生夫妇跟前,只见他面容朗俊,眉长而面阔,周身有一股英侠气度,正是北府大老爷程明昱的嫡长子程亦彦,如果不出意外,此人未来便是程家的族长,新一代掌门人。
  程亦彦朝二人拱袖施了一礼,“慎之与安妹妹今日回门,彦在此一贺。”
  程亦彦露面的原因很简单。
  这门婚事是圣上赐婚,程亦彦此举是给皇帝,给陆家面子。
  他这人不笑亦有三分笑意,观之可亲。
  陆栩生在朝中常与他打交道,比起程家其余人,他跟程亦彦算是相熟,他从容回礼,
  “多谢燕宁兄。”
  程亦彦颔首一笑,目光挪至程亦安身上,却见这位妹妹倏忽红了眼眶。
  程亦安见到程亦彦心绪有些控制不住。
  前世她和离改嫁益州,无疑坏了程陆联姻大计,四房可没人给她好脸色,正是这位未来的族长,同情她在陆家受了委屈,为了族中做出了牺牲,力排众议每月着人给她送程家份例,给她撑腰,让她在益州衣食无忧,重生归来,再度见到这位并不相熟的族兄,怎能不触动?
  程家之所以繁荣数百年不倒,与当家掌门人世代相传的眼界胸襟和担当分不开。
  所以,前世份例断供时,这位族兄是不是出事了?
  这一生,她决不能看着他出事。绝不能看着程家败落。
  程亦安咬了咬牙。
  程亦彦见程亦安红了眼,错愕一瞬忙问,“妹妹何以喜得落泪了?”
  话是问程亦安,眼神却分明看着陆栩生,质疑陆栩生是不是让程亦安受了委屈。
  瞧,这就是长房的威慑力,换四房兄弟哪个都不敢。
  程亦安恐他多想,连忙破涕为笑,朝他屈膝施礼,
  “让兄长见笑了,我就是高兴...”
  说完她还故意害羞地看了陆栩生一眼。
  陆栩生平平看着她,有些无语,但还是很配合地往她身侧靠了靠。
  程亦彦放心了,再度施礼,目送陆栩生和程亦安进了南府大门。
  南府内部亦有巷道,各府独立落锁,进门有一面阔五间的大厅,上书“中贤堂”三字,则是南府的议事厅,平日无事此地落锁,绕过议事厅往西南方向行过一径,便是四房的大门了。
  众人迎着新婚夫妇一路跨过门槛,一股秋菊香扑面而来,进了自家门,便热闹许多,簇簇的欢笑声,是久违的乡音。
  前世程亦安去了益州,足足五年不曾回京,如今重回故里,心难自持。
  唏嘘间望见两位老爷侯在正厅,略长一位是程亦安的大伯父,他面颊隐隐含着激动,目光落在陆栩生上移不开眼。
  而另一位....是程亦安的父亲,四房二老爷程明祐,他身形修长清瘦,负手立在台阶,一张冷白脸,薄薄的皮肉裹着高高的颧骨,神情冷冷淡淡,没有半分笑意。
  对上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程亦安心隐隐刺痛了一下。
  程亦安尚在襁褓之时,母亲便故去了,后来父亲续娶了一房妻子,生下一儿一女。
  程亦安印象中,他们四口才是一家人,而她是多余的那个。
  幸在祖母怜惜她,自来将她抱在膝下养大,倒也不算委屈。
  前世终其一生,她都不曾得父亲一丝怜爱,他甚至不愿看到她,每每瞧见她的脸,略怔一瞬便移开。
  今日亦是如此。
  她一直不明白,她因何不得父亲欢喜?
  新人上前朝两位长辈施礼。
  大伯父很热情,三叔也很客气,唯独正儿八经的岳父很冷淡。
  陆栩生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程明祐,前世他不曾察觉这位岳父有蹊跷,毕竟他比人家还冷,今生却发现不对劲,哪有这么不待见自己女儿的。
  陆栩生替程亦安鸣不平。
  喝过茶应酬一番,陆栩生主动与大伯父说,
  “小婿先随亦安拜见老太太,再陪诸位尊长喝酒。”
  论理这个时候该程明祐陪着女儿女婿去给老太太见礼,但程明祐置若罔闻坐着不动。
  大老爷程明泽给气死了,连忙朝三老爷使眼色,于是再次由三老爷程明同领着二人去后宅。
  待新人离开,大老爷挥退下人,对着程明祐摆起兄长的架子,
  “你为什么不去?”
  程明祐坐在圈椅里,懒散地捏着酒樽,凉凉看了他一眼,满嘴嘲讽道,
  “我为何不去,兄长不心知肚明吗?”
  看着他满目质疑的眼神,大老爷脸色胀红,随后气得拂袖,斥道,
  “你呀简直糊涂,那可是皇帝跟前的第一红人,有了这女婿,你在京城还不横着走,就是北府的程明昱都得给你几分面子。”
  这话程明祐显然听得耳朵起了茧,别过脸去,不耐烦听。
  大老爷更气了,急得在他面前来回踱步,
  “我警告你,收起你的臭脾气,必须给个笑脸,咱们四房的前程都在这呢。”
  程明祐还是无动于衷。
  最后大老爷拿出杀手锏,
  “你再不服帖,赶明儿我断了夏氏的供奉。”
  夏氏便是程亦安的母亲,程明祐在长安寺给她供奉了往生牌,每年要耗不少银子,而府上财权掌握在大老爷手中。
  这话实打实捏住了程明祐的软肋,他霍然起身,狠狠剜了大老爷一眼,拂袖往后院去了。
  大老爷看着他负气的身影,长长抚了抚心口。
  后院女眷极多,程明祐不曾去老太太的院子,而是等在花厅,待会陆栩生给长辈请过安后,会回到此处吃席。
  但陆栩生没来。
  “你为什么不去?”
  陆栩生陪
  着程亦安见过老太太等人后,坐在老太太院子外头的小山厅不走了。
  陆栩生捏着小小的青花瓷盏,面无表情看着程亦安,
  “他不待见你,我为何要给他面子。”
  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枝斜斜投递在那张脸,光影覆过他的眉梢,描绘出一股漫不经心的锐气。
  陆栩生就是这个臭脾气,不惯着任何人。
  程亦安噎了噎,瞪他道,“别闹。”
  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合着浓密的眼睫,水灵的杏眼,被秋芒映出几分娇嗔。
  陆栩生心仿佛被挠了下,将茶盏搁下,狭眸直勾勾看着她,分明写着二字:就闹。
  程亦安脸倏的一红。
  这厮,跟她甩脾气呢。
  他不想做的事谁也奈何不了他。
  程亦安拿他没辙,只得请来几位弟弟陪他喝茶,自个儿进屋跟祖母叙话去了。
  大老爷等人左等右等不见陆栩生,一打听人在凉亭坐着,便知这是生了嫌隙。
  大老爷狠狠给了程明祐一顿脸色,
  “你以为他是谁,能在他面前摆岳父架子?皇帝的龙须他都能捋一捋,你算老几?”
  大老爷使了个眼色,与三老爷程明同一道将程明祐架着过去了。
  陆栩生远远瞧见几位老爷往这边来,也不能失了身份,这才迎过去。
第6章 安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程亦安回门,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太太。
  “母亲这是合不拢嘴了。”
  一高挑身材肌肤微丰的妇人含笑给老太太递了茶。
  三夫人去厨房看顾午宴去了,留在这里伺候的是程亦安继母二夫人苗氏。
  老太太今年五十五,早到了好好享福的年纪,却是因老太爷去世的早,几个儿子不大成器,她一人操劳一家子,堆了一脸皱纹,今个儿倒是好不容易笑了一脸,拉着程亦安不肯松手,
  “明明才出嫁不过两日,我竟是觉着许长时日了。”
  程亦安出生时,老太爷已经过世,老太太孤寡一人,夏氏撒手后,老太太将程亦安抱在自己屋里养,祖孙俩十七年来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得谁。
  老太太这话一出,倒是勾出了程亦安一眶泪,于老太太而言只是三两日,于程亦安而言,已是五年未见,已是生死相隔。
  她趴在老太太胳膊低泣不止。
  程亦安下头坐着一十六七岁的少女,见二人这般亲昵,轻轻瘪了瘪嘴,半是吃酸半是不满,
  “二姐姐是祖母心肝儿,我们余下三个抵不过姐姐一个。”
  说话者一双丹凤眼别有几分俏丽,则是程亦安的继妹,府上三小姐程亦芊。
  她这话狠狠引起了余下两位姑娘的共鸣。
  大老爷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未嫁的长女,大小姐年纪也仅仅比程亦安大一岁,今年十八,名唤程亦晴,同是老太太膝下养大,她父母双全,又占了个嫡长女的名头,生得也花容月貌,论理比程亦安更招媒婆欢喜。
  她坐在左下首默默喝茶。
  剩下一位便是三老爷的女儿,四小姐程亦枚,这是个有名的呆子,平日不谙世事,不过祖母格外疼爱程亦安,是看在眼里的。
  苗氏见状,嗔了女儿一眼,
  “你姐姐出嫁了,往后便是别人家的人,一年也难回来几趟,今个儿回门,你该欢快才是,何以吃姐姐的酸?”
  听着倒像是维护程亦安,实则是暗点程亦安,往后没事别往娘家跑。
  程亦芊一听这话,凤眼睁得亮晶晶的,与苗氏说,
  “娘,既然往后姐姐不常归家,姐姐的院子能不能挪给我住!”
  这话一落,东次间内静了静。
  苗氏悄悄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脸色沉下来,朝女儿使了几个眼色,就不吱声了。
  老太太对程亦安偏爱到什么地步呢,将府上景致最好的院子给了程亦安。
  当初大夫人和苗氏均是不满的,大夫人认为当给自己女儿大小姐程亦晴,二夫人苗氏认为当给自己女儿程亦芊,三夫人心想既然你们争执不下,不如干脆给她女儿程亦枚?
  老太太的解释是,“安安没娘疼,我少不得偏她一些。”
  这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以至于大夫人认定程亦安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回门这样的喜庆日子,她也告病不曾露面。
  程明昱既然将婚事派给了四房,长幼有序,也该大姑娘程亦晴出嫁,就因着老太太偏爱程亦安,大好的婚事落在她一个孤女头上,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若不是以为这门婚事十拿九稳,她也不至于拒了旁的几门好亲,害得她女儿尚待字闺中,为人耻笑。
  老太太看着底下满腹怨言的儿媳孙女们,不禁摇头。
  她们一个个怨她偏心,孰不知这门婚事从一开始注定就是程亦安的。
  她这般做,是殚精竭虑,为整个四房挣前程呢。
  老太太不屑于解释,径直发话,
  “安安嫁得近,逢年过节还是常回来的好。”
  言下之意是院子要留给她。
  东次间内瞬间安静如斯,一场好好的回门宴已没了兴致。
  午宴过后,程亦安哄着老太太眯会儿眼,便回了自己的闺房。
  从老太太院子角门出来,沿着石径往东面过一条曲折石桥,目光紧随脚下一隅溪水望去,只见芍药满地,秋菊如霞,曲径通上一片邻水的宽台,花繁木绕,十分的好景致,再往后连着穿堂进去,便是正院。
  程亦安久久立在石桥上,目光定在穿堂口不语。
  前世她是如何与陆栩生和离的呢?
  便是拜她的继母和继妹所赐。
  出嫁一年后,一日祖母突然病重,也不知老人家稀里糊涂说了什么话,传了一些不好的谣言出来,那苗氏便跟发了疯似得闹,紧接着没多久,便出事了。
  她过去绣的一个香囊被从范玉林的书房翻出来,而范玉林写得一首相思诗落在她闺房里。
  程亦安在陆家听说此事,气得发抖。
  她的香囊明明由守宅的丫头收在闺房匣子里,怎么可能在范玉林那儿,她更不曾收过范玉林的什么诗赋。
  后来证明,这是继母和继妹的手笔。
  守宅的丫头不曾跟着出嫁,往后在继母底下讨活,很容易就被收买了。
  事儿并不复杂,影响却极其恶劣。
  很快京城议论纷纷,说是她本与范玉林两情相悦,是陆栩生横插一脚,断了他们的好姻缘。
  这种事人云亦云,捕风捉影,越辩越黑。
  所有矛头直指程亦安。
  婆母王氏压根不听她解释,指着她喝骂,责她不检点,丢了陆家脸面,意在逼她和离好改聘王氏女为媳。
  那时她刚经历小产伤心欲绝,被婆母压得喘不过气来,又顾念着程氏和陆家的脸面,与陆栩生提出和离,陆栩生毫不犹豫答应了,并成功说服皇帝解除婚约。
  她就这么回到了程家。
  而那继母目的不止于此,只道她抢了本该属于程亦芊的婚事,非要把自己女儿替嫁给陆栩生,甚至摁着祖母的手,写了一封续婚书,祖母就这么被气哑了,好在事情惊动长房,长房大老爷程明昱从外地赶回,了解事情经过后,果断将苗氏和程亦芊送回老家,予以圏禁,并对外解释了此事,那封所谓的续婚书也不曾送出程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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