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酸菜腌的多,她本打算二月初推这道酸汤鱼片,这回叫这些人也替她先尝尝。
阿桃按兵不动,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顺子又来了,说刘掌柜的有话同阿桃说。
常平安才送了一袋笋子过来,他依旧是赶着牛车来的,那匹马他不长骑,生怕骑坏了。袋子才一放下,听见顺子这话便皱眉,
“我也一起进去。”
阿桃摆手,“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且现在院儿里待着就是,若听到什么动静再进来。”
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若是想生意好,得想法子提升自己的水平,而非过来找茬不是。
阿桃觉得没劲,叫顺子去隔壁打一壶酒,拎着酒推开雅间门,
“才知道是您几个来了。”
确实是带着不善来的,桌上菜吃的干净,阿桃送的那盆酸汤鱼片也被捞干净了,却没见点酒来。
刘掌柜同阿桃关系近些,他先开口,“娘子这食肆生意如今确实红火,咱们这些开了十几年的老店都比不上呢。”
阿桃笑,“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底下又请了人,勉强糊个口罢了,比不上您,我瞧着如今大户人家办个什么事儿要订席面都得从您这儿订那道八宝葫芦鸭。”
她同刘掌柜真说关系近些也近,都是相互利益往来罢了,阿桃帮他改的八宝葫芦鸭如今在店里都是招牌。
后来这卤味也是相互得利,刘掌柜因此可没少赚,刘掌柜说的解除宵禁确实也是个大消息,只是这消息可也是阿桃换来的,真说起来也是他欠阿桃的多。
凭本事吃饭,总之阿桃问心无愧。
“这酸汤鱼片可还适口?正是店里准备出的新菜的,今儿您几位过来,特地请您几位也尝尝。”阿桃意有所指。
一群人脸色变换,做了十几年生意,都是人精呢,自然知道阿桃是借这菜骂他们眼酸呢,可这味道确实好,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吃光了。
怪不得生意能如此红火,味道确实好。
“娘子聪慧,想来也知道这做生意不能一家独大,也该分几口汤给旁人,否则长此下去,也招人眼。”刘掌柜也不拐弯抹角了。
阿桃面上依旧挂着笑,“您这话可就折煞我了,客人来我总不能将人赶出去不是,且我这食肆日日来也腻味,您叫我往外分,我是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您几位也得接得住才是。”
阿桃不等刘掌柜开口,又继续说道,“我这食肆您也瞧见了,就这么大一块儿地儿,人再多也只能坐下这么些人,一整日翻几台也只能赚到这么些银钱。”
几个掌柜的相视一眼,又摆出一副认真脸听阿桃说,
“真说起来,这客可并非被我抢走的,而是您几位赶走的。”
话音才落,这些人都忍不住拍桌子,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捧着哄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赶客!”
“就是!你可别乱说!”
……
刘掌柜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噤声,又请阿桃继续说。
既是开门做生意,能不得罪人阿桃也不愿轻易得罪人,虽衙门那位周主簿算是承了人情,可这些人关系盘根错节,真被一齐针对也不好办。
第58章 眼红
“开门做生意无非有三, 头一样便是菜式,第二样便是店里环境,最后就是店小二的态度, 有的店家见来的人穿着并非富贵之辈, 便生出几分轻视知心, 即便店再高档次, 也引人生出厌恶来。”
“再有的店,里头桌椅墙面都能刮下一层黑油, 这又如何叫客人敢坐下来吃饭。”
一群人各自红了脸, 有店里脏污的似被戳中了心思。
只顾着眼红阿桃这儿生意好, 自个儿却不想着怎么留住客人,
“我这食肆一日至多也只能坐下这些人, 几位掌柜的若是连这都觉得有危机,这生意做起来也未免太过小心翼翼。”阿桃不卑不亢,“前几日主簿大人才说, 我这食肆税交的及时, 算起来也省心,还盼着我这食肆里头生意越来越好, 好多交赋税呢。”
这话一落地, 几人就知阿桃是打通了衙门的关节。
阿桃正还待说什么, 就听外头顺子敲门, 阿桃止住话头,“您几位先吃着,若是不合口, 今儿这一桌子算我请各位的——”
在一众人面面相觑中开门,顺子看了里头一眼,声音极大开口, “那位老大人来了,叫您过去一趟,说是天冷想吃羊汤。”
阿桃回头看了这几位掌柜的一眼,解释道,“那位京中回来的张老大人来了,我且先去忙活,几位自便。”
阿桃心说来的正是时候,笑着去外间见这位老大人。
一群人今儿来连话都没说出去,便叫堵住了,当下心思各异,阿桃一番话确实叫心里有些小九九,无论是衙门里头的主簿大人,还是那位回乡荣老的张大人,都叫人不敢在明面上生出什么想法,自然,有想着照阿桃的法子回去将自家食肆也整治一番的,也有愈发看不惯阿桃想要背地里使绊子的。
阿桃将话说到位,也不管这些人有什么心思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若真日日想着防那暗箭,自家这生意也就不必做下去了。
外面正下着小雨,张老大人穿着蓑衣,鱼篓在桌边,里头几条掌长的野鲫,显然是钓鱼才回来,也知天色已晚,便问阿桃店里还有没有什么吃食。
“才下了场小雨,天儿冷,店里还剩些羊汤,给您烫一碗米粉垫垫?”看到鱼篓里头的鱼,又问,“才刚做了一道酸汤鱼片请人吃,灶间还剩下一半鱼,要不也片一碗您尝尝?”
听到鱼,这老先生眼倏尔一亮,“酸汤鱼片?”
“是的,大冷天儿吃一顿,最是热乎。”
张大人听此立即叫来一份儿,先前点的羊汤米粉也换成了一碗米饭,阿桃应下,去了灶间。
正碰到刘掌柜一行出来结账,只见到一渔翁坐在外间,却没见到什劳子大人。
有人颇为嫌弃的捂了捂鼻子,眼四下打量,先前阿桃说那位张老大人来了,这外间桌上都不见人,怕是拿话诓他们呢。
原先按下的心思又起来了,当即有人开口,
“说什么张老大人来了,我瞧着你这扯谎也不扯个像样些的,不如说圣上亲临,来你这小食肆吃饭如何?”
另一家酒楼掌柜的开口,“咱们做生意也有讲究,你一家独大不好,还请娘子多想想,咱们这些人也不是为难你,只是叫你万别爬的太高,回头再折了。”
半威胁的话语听的院里常平安怒目,正要进来就被阿桃拉住了。
“圣上也是你敢妄议的,真不怕闪了舌头。”闭目养神的渔翁开口。
那位原先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的掌柜自知失言,可面上还是硬气,想说些什么,叫旁边人扯住,刘掌柜瞧出不对劲儿,对这渔翁开口,“我这弟兄冒失,您老人家只当是风过,莫要计较。”
既是开门做生意的,自有些眼色,个个此时也都瞧出不对劲儿了,听说那位老大人喜钓鱼,再一看这渔翁,当下心里懊悔万分,只是此时再开口更是落了下乘,一群人相视一眼,刘掌柜依旧装不知道,出来打个圆场。
“娘子你勿怪……勿怪,方才席间一番话正是提点了我们几个,实在不该不思进取,等回去自家酒楼也该整理也要重新整理,赵兄方兄二人失言,并非我们其他人本意,你且先忙,等回头我再专程提礼来谢。”
刘掌柜圆滑,几句话将余下人同那两位撇清,阿桃拱手回礼,却不曾说话,再看了这些人一眼便转身仰着头去灶间了。
等这伙人离开,顺子偷偷来说,
“可解了气儿了,这几人都是低着头夹着尾巴走的。”
阿桃正将鱼片儿下锅,汤底用红椒干椒熬的,正沸腾冒泡,薄薄的鱼肉一下锅立即烫成了奶白色,这鱼片的薄,只需烫上几息便可以捞出锅来。
今年腌的酸菜多,阿桃手艺好,酸度正正合适,用来给这鱼片儿做配菜再清爽不过,花椒一撒,热油淋过,爆出有些呛人的味道,等油烟散尽,敛口盘中便露出这一道白里透红,鲜辣爽口的美味。
阿桃盛了一碗米饭端过去,因今儿蒸的米饭不够了,柴火锅里煮的是晚上自家人吃的,给这位张老大人吃的便是柴火锅里煮的饭。
阿桃怕老大人嘴刁,提了一句,不成想他竟叫阿桃再去盛块锅巴来,口中还念叨,“幸而年纪虽老了,但牙还没坏。”
阿桃哭笑不得去盛,出来见人已经吃上了,上回吃饭许是有学生在,需摆几分架子,又许是今儿饿得狠了,故而这一趟是放开了吃的。
鱼是常平安带来的,昨儿本想着今儿做酸汤鱼片自家先吃,等月初再上,也没想到一口没吃上,常平安有些委屈,阿桃只得说明儿补给他。
鱼片没了,鱼头鱼骨还剩下不少,阿桃干脆一样,烧了顿酸菜鱼,端上桌个个也吃的冒汗,这辣子下的太足了。
那边张老大人将一大碗吃的光净,只剩些辣子花椒再里头飘着,末了还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顺子见那边吃好了,擦了手去柜台给人结账。
收过碎银,准备找铜板,这位老大人却说不必,先记上,下回来直接从里头扣。
顺子愣了片刻,这才笑着应声,“成,您老常来,咱们食肆常上新菜。”
老人家穿好蓑衣带上帽子拎起鱼篓,阿桃起身去送,老大人在檐下连道了几声留步。
等人走出去几步,又忽然回头道,“若有什么事儿,可以到青云巷留话给我,别我这牙口还没倒,你这铺子就先倒了。”
说罢便又转身走了。
青云巷在城西。
阿桃心里到有些羞愧,对着远去的背影大声道了句谢,她愧在将这些人引到前面,谢这位老大人今儿真的帮了她。
顺子跟在阿桃身后关了门,“张老大人可真是好人。”
阿桃应声,低头吃饭。
“听说张老大人两朝为官,学问无人能及,告老还乡时连圣上都挽留呢。”顺子感叹,“只是一生不曾娶妻,也无儿无女。”
一场雨过后,天渐渐转暖了,今年不见下雪,不过天还是冷的。
等柳枝生出绿意,田间地头的活儿也开始忙起来了。
常平安家里十来亩田地都请了短工帮着干,开春后他又重新开始带着那一小支队伍四处干活儿去了,先前那位主簿对他的赏识也不是假的,哪里修要铺路哪里要造桥都想到他,也替他揽了一些合适的活计。
要说这位周主簿别的爱好没有,只爱吃喝,如今二人相熟,食肆里头有什么新鲜菜式,常平安便请人过来尝尝,这关系比旁人也就更亲厚几分。
桃树一开花,先在庙里定下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阿桃面上不显,心里倒生出几分紧张感。宋妈妈自顾自去挑了好料子,又请云绣坊的绣娘来绣嫁衣,阿桃如今常在灶间忙活,即便日日都细心擦油,但手还是难免粗糙,细小的伤口才好又生,如今那些细些的料子,一碰上就花了。
心里可惜,不过为了赚钱,她也不纠结这事儿。
常平安拉她手时也注意到了,托人从府城带了药膏回来叫她搽,药膏温和,涂着有些清凉,说是涂上后那些小伤口好的也快,阿桃涂了两日,还真有些效果,便将先前搽的油膏都换成了这药膏。
到了春日里,能吃的也多了起来,店里新上了茶膳,具是以茶入味的吃食。
三道主推的菜式茶香排骨、茶叶童子鸡、茶香豆腐,两道点心茶香酥饼、茶香绿豆糕,一道饮子则是奶香抹茶。
新推出的菜最受读书人欢迎,如今文人雅士多爱饮茶,三两好友相邀,点一桌茶膳,品一口茶香四溢的饮子,最是自在逍遥。
阿桃知道这些读书人不爱坐在外间,只是这些书生文人来时常三三俩俩一起来的,雅间又太大,故而她又将其中的菊字号雅间用屏风相隔,换了桌凳,改成了能相对而坐的雅座。
院里春天拉了花藤,四处都种了花草,这些读书人有时也爱对着花花草草吟诗作赋。
这也叫那些读书人更是喜欢,只觉得这小小食肆里头有些雅气,坐在雅座,点一炉香,周围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不少读书人听说后竟还特地来此想结交些好友。
这茶膳自然请张老大人吃过,张老大人如今常来吃饭,回回钓完鱼都要来吃一顿,有时碰着店里吃饭的点儿,阿桃干脆请他直接落座一起吃一顿。
周主簿这几日忙,今儿才应邀过来,恰逢张老大人也在,打过招呼便干脆外间同常平安相对而坐。
等阿桃先端了点心跟茶饮上来,周主簿尝过便说家中女儿正要办春日宴,要请阿桃去置办席面。
“年年各家女儿轮着办宴赏花,谁办的好谁家办的差都要被说,家中小女因此事正发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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