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时只管看顾孩子即可,每个月暂且定下八百文,先试着,若是合适咱们便定长契。”将话先说在前头。
芳娘她有孩子,看着也稳重,城里好些的奶妈妈都叫大户人家雇走了,所以阿桃先前看的她自个儿都不满意,这回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合适的,自然也不想错过。
芳娘依旧温温和和的模样,“省得了,娘子放心。”
奶妈妈定下,阿桃又挑了个看着利利索索的婆子,问过会做饭,寻常家里活计都能干,也就直接定下来了,月钱是六百文。
都是说好的,且先试两个月,合适的话都各自涨二百文过后签长契,不合适便解契。
契一立下,阿桃便叫二人各自先去收拾一番,明儿直接去桂花巷,这个月先磨合着,省的到时候了不方便。
桂花巷子如今是住的开的,原先常平安跟阿福在食肆后头的房间重新收拾了,隔出来四小间,里头如今住了禾苗跟小乙还有二妹。原先酒肆后头做仓房的屋,里头东西都收拾出来到食肆另外一间里头去了,那两间现下住了阿毛、阿福、小甲、尤四这几个人。
都住杏花街,这便省了两头跑的功夫。
桂花巷的院子也就空了几间,正好这回芳娘跟打杂的婆子来了可以住下。
既是过节,店里人也是多的,宋妈妈跟宝妞来的早,在帮店里忙活,常平安跟阿桃去牙行寻人,来的便晚些,又回了一趟桂花巷,再来时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今儿店里菜卖的精光,连羊汤的汤底都被刮完了,前些日子熬夜做的月饼自然也送的干干净净。幸而阿桃还留了几盒鲜肉月饼,二妹跟小甲在灶间忙活。
阿桃叮嘱叫留了大闸蟹,这会子正在炉子上蒸着呢,又烧了个炙五花,撇去油熬了半日的老母鸡汤,肉切茄子四喜丸子烧出锅,又现炒了两道时兴菜。
一桌子都是家常菜,大家伙儿围了一桌子,正热热闹闹准备吃饭,却听外头张老大人喊门,
“晓得你们今儿是要吃好的,带了一壶酒来,醉仙坊新开坛的梅子酒,学生们中秋孝敬了一坛,正好带过来大家伙儿尝尝。”
常平安客气地将人请进来,阿桃坐在位置上不好起身,打趣道,“您老人家来还带东西,今儿可要吃好喝好,这鱼是清河镇起出来的鱼,比咱们这儿的鱼味道还要好些,您今儿多尝两口。”
张老大人点头,“早听说大清河的鱼滋味鲜美,今儿我可要好好尝尝。”
他老人家据说当过什么大官,不过同阿桃他们相处起来没有半分夹子,掌柜的伙计们都坐一桌子他也没有半分见外,坐下便开始帮常平安倒酒。
顺子有眼色,立即接过来,个个面前杯子里头都满上了。
今儿的酒阿桃是吃不上了,蟹她也不敢吃,倒是鸡汤喝了两碗,拌了肉末茄子又吃了小半碗米饭,常平安喝了一盏酒也歇了,张老大人也没推拉,自个儿抿着同伙计们推杯换盏也好不热闹。
张老大人常来的,如今阿桃怀孕了,他晓得过后还送了两盏燕窝过来,有时钓到肥鱼也送来叫二妹做了给阿桃补补。
如今两边关系相处起来,比一般亲人倒还亲近三分。
阿桃吃饱了头直点,肚子饱了忍不住开始犯困,常平安同张老大人说了一声,又叫顺子跟阿福一会儿将老先生送回府上,这才带着阿桃先回去。
宋妈妈不大放心,同宝妞一起,也跟着回了桂花巷。
“你们先去歇着,阿桃有我照应呢。”宝妞还想说什么,宋妈妈使了个眼色,将人拉走了。
阿桃本就不胖,如今月份大了,手脚都有些浮肿,常平安有时看她的肚子都忍不住担心,
“我去打些热水,你泡泡脚。”
大热天里泡的身上都冒出汗来,若非实在不方便,她都想洗个澡。常平安叹气,“也是手里事多,等得闲便在屋角砌个水房,上回你说的淋浴我心里大概有个谱,等下月回来便砌起来,到时你想洗个头或是洗个澡的都方便。”
阿桃先前只是提了一嘴,见他还记着,心里便生出些被人惦念的暖意,也是实在太忙,“明儿你回清河镇,带的东西都给你收出来了,月饼带去给码头的工人分一分,单留出来了余下的礼盒,给那些个大小管事也要送去。”
桌上堆的满满当当,“牛乳粉还是带两罐子,你爱吃肉馅儿的月饼,单给你留的皮薄馅儿厚的,上回那烧饼这回还是叫二妹炕了两罐子,咸鸭蛋咸菜还有那火腿宋妈妈也拾掇出来了。”
常平安吻了吻阿桃眉眼,“都晓得了,你现在这样子我实在不大放心,早知道就不揽下这活计了,明儿那婆子来了,有什么事儿你就别自个儿干了,或是喊宝妞或是派给别人去,大不了多花些银钱。”
“晚上那两碗鸡汤只是混个水饱,我去拿些点心放床头茶几上,夜里你饿了喊我起来。”
第83章 惊险
先还觉得没必要, 没成想夜里真饿醒了,推了推常平安,他立时便翻身起来, 点了灯烛扶阿桃坐到桌边。
点心是芙蓉桂花糕, 还有一小碟子蜜饯, 阿桃吃着点心, 他又披了衣衫到灶间倒了热水来,兑成温的才叫阿桃喝点水顺一顺。
吃饱喝足用茶漱过口, 阿桃这才重新坐回床上。
“踢我了——”打怀孕起阿桃被这娃娃折腾的就没消停过, 开始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吐, 到后来可算好些了,可还不等多久, 这孩子又在肚里动弹不歇。
阿桃每日都觉得犯困,一则是孕期反应,二则夜里她总也睡不安生。
常平安才听阿桃说娃娃在肚里动了, 便抚上她肚子, 回回他要摸时就没动静了,这回他依旧是不死心, 温热的大掌贴着阿桃的腹部, 忽然感受到掌心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常平安双眼发光, “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真的动了!”
说完又继续将手贴了上去,这回是真的理会他了,果真娃娃在肚子里开心呢, 小拳头又轻轻动了几下,等阿桃再看常平安,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男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眼都红了。
夫妻二人大半夜摸着肚子傻笑,下回再回来怕是等到她要生了,虽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阿桃还是尽可能的将行李收拾的满满当当。
常平安除了夸她,再没别的说。
一早回春堂的大夫要来问诊,常平安于是又拖了一会儿,硬是等到大夫过来问过情况这才放心离开。郎中说她本身就瘦,吃的不多,现下还保持先前的饭量也差不多,孩子不大生起来应当也不难,只要多动动,等生的时候能有劲儿。
今儿一早芳娘跟帮忙的钱婶子就来了,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阿桃也不是难为人的主家,家里人口也不多,寻常也没什么事儿。
“芳娘你家孩子才几个月大吧?”
芳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
“可断奶了?”
“如今正吃米糊糊,我家大的是个哥儿,今年有六岁了,我不在家,他便照顾妹妹。”芳娘看了阿桃一眼,见她没有打断又继续说道,“娘子放心,家里孩子已经懂事了,晚上她老子回去带,我定是先紧着您这头的。”
“如今事还不多,你孩子还小,晚上回去歇也使得,只是后面孩子出生了,就要辛苦些了。”
芳娘听了一时想谢,却手足无措起来,憋了半天方才迸出几个谢来。
阿桃将二人带去空房,里头桌椅床柜一应都是全乎的,只肖拎了行李来就能住。
“钱婶子,现下家里事也不算多,你平常主要便是管家里一日三餐,再有家里洒扫的活计,院子不大,家里人也不多,除了干净些其余的也没什么要注意的,若晚上要留下来住也行,若是要回家也可以,只是该干的活儿须得做完。”
钱婶子忙不迭点头,“娘子只管放心,我都省得!”
阿桃将二人日常要做的活计安排好,这签的都是雇工契,是能解的,先等干着看,合适的话便长久的留下来,若不合适,也能趁早换。
离生产的日子越近,阿桃心里越慌,钱婶子做饭手艺还不错,阿桃每日吃过饭,除了宝妞陪着溜达一会儿,其他时候多是在院里乘凉或是看些闲书。
九月里天已经凉快起来了,早晚还要披件小袄挡些凉意。
钱婶子在灶间熬粥,阿桃昨儿想喝山药玉米粥,钱婶子一早就来点了小火细细熬,芳娘昨儿晚上回去一趟,一早阿桃还没醒她就赶回来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二人都是实在性子,故而阿桃是准备长期留二人在家里干着的。
昨儿又请了郎中来看过,说是再有几日怕是就要发动了,阿桃于是便递了信去清河镇,再等两日便叫稳婆来家里住着,否则她实在也不放心。
宋妈妈本想着找绣坊告几日假,阿桃劝她没必要,回来没什么事儿反到更要心焦,到时候她怕连带着自个儿也更焦虑,故而宋妈妈没回来,不过嘱咐宝妞定要步步跟着她。
一碗山药玉米粥,阿桃照例在院里来回走路消食,宝妞十分听宋妈妈的话,寸步不离跟着她。
“差不多了,我扶你去椅子上靠一会儿。”宝妞尽职尽责,见阿桃溜达够了又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这椅子也是阿桃专门打的,坐进去能将整个人都裹住,铺了软垫一靠上去人都要犯困。
这些时候肚子忽然大了不少,阿桃腿脚都是肿的,原先的鞋子已经穿不上了,现下都是趿拉着一双阿桃自个儿缝的毛拖鞋。
横竖闲着无事,阿桃又开始缝另一双,这鞋穿着舒服,也不闷脚,在家里穿着也方便。
才缝了两针就靠在椅子上想眯一会儿,宝妞在一边用布拼小娃娃拼的起劲儿,只因阿桃前两天闲来无事拼了个娃娃,她也生出玩心来。
她靠着椅子正半梦半醒,只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锣声,阿桃心叫那锣鼓敲的直打颤,又听外头有人喊,
“走水了!走水了!”
阿桃跟宝妞一抬头,却见是杏花街方向飘出黑烟,正想叫宝妞去瞧瞧,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裤裙子往下淌。
宝妞一看顿时也慌了神,她也没经过这事儿,慌慌张张喊,“芳娘!芳娘!快些过来!”
阿桃先前听稳婆说过,心里再慌也死死稳住心神,“去,先去请稳婆跟郎中过来,芳娘把我扶回屋里去!”
自个儿告诉自个儿要稳住,声音里头却带了几分颤抖。
芳娘到底生过两个孩子,轻声安慰阿桃,“娘子莫怕,如今这月份也到了,这孩子是想早些出来瞧瞧呢。”
她边扶住阿桃,叫钱婶子去请稳婆,又叫宝妞去请郎中。
宝妞急得掉眼泪,慌不择路往外跑,临出门还叫台阶绊了一跤,稳婆家钱婶子之前也去过,她到底年纪大些,人沉稳些,没跟宝妞一样慌慌张张,而是一路小跑往稳婆家去。
芳娘将人扶到屋里,床铺都收拾好,新铺上的都是先前阿桃准备的细棉,这床单被套连洗带泡加上晒费了好一番功夫。
“娘子若是实在慌张,就顺气儿深呼吸。”
将阿桃放平又垫了软枕,芳娘赶紧去灶间烧了两锅水,将先前备下的高度酒泡过酒的细棉都搁进盆里端来,便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陪阿桃说话。
屋里头依旧能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潜火铺的衙差已经去扑火了,百姓也都提着桶去救火,阿桃叫这声音扰的心神不宁,看那起黑烟的地方正是杏花街,虽不在食肆的方位,但如今这屋子都想连着,一个不慎怕是一条街都要烧掉。
想着想着阿桃便觉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痛,额上也叫痛的冒出了一层汗,芳娘还在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
“娘子这娃娃的名儿可想好了,我家大郎叫秋生,我家阿妹叫珍珠,大郎名儿是他阿爹取的,阿妹的名儿是我取的。”
阿桃疼得说不出话来,想着这名字必定得自个儿取,万不能叫常平安来取,她想好了两个名字,准备等常平安回来告诉他呢。
“我爹娘跟相公爹娘都靠不住,我俩都发了誓,定要做孩子们的倚靠……”
阿桃颇有感触,想到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芳娘喋喋不休没话找话,许是外头正乱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钱婶子才满头大汗的拽着那稳婆来了,
“路都叫封了!只能出不给进的,街上乱糟糟的,我求爷爷告奶奶这才带了她老人家钻了进来。”
芳娘见人来了,可算松了口气,“快快快!先换衣裳!”
稳婆依着芳娘的安排,换过一身衣裳,这才用那盆里的酒净手,看过阿桃,她也是松了口气,还好不晚。
“热水可备下了?”
“备了备了!”
“快去端来!”稳婆一来所有人都有条不紊起来,她将人支使的团团转,又凑到阿桃边上,“娘子听我说话,呼吸不能乱——”
阿桃只能感受到痛,一阵一阵的,汗糊到她眼上眼都要睁不开了,芳娘用细棉帕子帮她揩过没一会儿,额头又是痛的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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