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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太脏了，我不想抹。”
“我来我来。”柳岚接过脏兮兮的布巾，另一只手把站在高脚凳上的秦蓁抱了下来。“这边我来弄，你去屋里拆被子，待会我洗。”
“好。”秦蓁擦了擦柳岚沾了灰的脸，又在他颊边亲了亲，洗过手后便回屋里忙活去了。
等灶房收拾干净了，两人又一块打扫下一个房间，毕竟是两个人的家，不可能什么事都由柳岚来做，一些轻松的活秦蓁也可以干。
最麻烦的是弄干净灶膛和炕洞里的灰，刚刚柳岚在灶房里沾了满头满脸，秦蓁让他围块布巾挡住口鼻，防止不小心吸进去呛住。
头发脏了倒没事，今天总归是要沐浴的。
近日都是晴朗的好天，不过晚了没有好晒的日头，因此两人紧赶慢赶，先把脏活累活干完，剩下的留着明天再说。
粮房里的粮食都装在大瓮里，一个个格外沉重，秦蓁帮不上忙，只能靠柳岚一个人慢慢挪动。
这些时日两人在吃食上没有丝毫顾忌，清空了好几个大瓮和坛子，但是剩下的依旧能吃到明年开春。
柳岚既然在过冬前迎娶了秦蓁，那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蓁蓁，水好了。”
“来了。”
柳岚帮秦蓁打好沐浴用的水，又在一旁提了一桶热水备着。
左右闲不下来，他便去放山货的屋里看了看。
贵重的那些在主屋放着，柳岚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查看，毕竟是赚钱的大头，可不得盯紧了。
余下的都在这，入冬后慢慢卖出了一些，如今还有一大半，等到早春时差不多能全部卖完。
沐浴之后明显能觉出身上轻快了许多，暖阳晒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秦蓁的头发已经半干，她拿着布巾，正在为柳岚擦头发。
洗净的被单晾在竹竿上，随着吹来的微风轻轻飘动。
收拾过的院落总觉着和以前大为不同，看起来清清爽爽，愈发舒心。
次日，两人回到秦家继续忙活。
院里缠绕着木架的葡萄藤只剩一根枯藤，一小堆落叶藏在水井的背面，被风吹动时发出微微的声响。
不过短短一两个月，这座在村子边缘处的院落就没了半分人气，唯一增添了生气的是菜园子里那一小片红根菜和萝卜菜。
“有梯子吗？我上屋顶看看。”
秦蓁思索了一会，“应当在后院，我自己用得少，都是周叔得空了过来给我修缮。”
柳岚去后院寻了一圈，找到后先爬到堂屋上边查看。
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了，有什么变化一眼就能瞧出来，除了一层薄薄的灰，和秦蓁之前离开时没有太大的区别。
柳岚动作很利索，三两下换好了破损的几块瓦。
虽说他们近期不会住在这里，但好歹是秦蓁住了这么多年的家，清扫干净也是应该的。
剩下的东西少，打扫起来倒是不怎么费劲，只是冷锅冷灶，烧热水难免要多花点时间。
“到时还是住在这边好了。”
柳岚也同秦蓁一起打量着这处为她遮风避雨的房子，他点头道：“也好，大伯家确实离得近，不过家里还有这么多东西，总归是个麻烦。”
建房子宜早不宜迟，等开春就该张罗起来准备动工了，因是建在原本的地界上，便说好了边拆边建，但建成了又不能立即入住，两人还是得另找地方。
原本柳岚是打算借住在大伯家，离得近些毕竟方便来往，可建房子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时间长了容易引发事端。
秦蓁则想着住在自己原本的家，远是远些，不过也更自在，等夏季天热了这边还能避暑凉快凉快。
“那得和大伯娘好好说说，不然还以为你成亲了就和他们淡了感情。”
“好。”
如若只有柳岚一人，行事随意些倒也无碍，可有了自己的小家，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些，否则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
二十五这天，手艺不错的人家会自己推磨做豆腐，懒得费这个心神或者做得不好的人家更愿意去卖豆腐的那里买，左右不贵，也就走一段路的事。
周围村子里专门卖豆腐的只有一家，因此人格外多些。
秦蓁去过一次，之后便不愿再去，都是托隔壁赵婶帮忙带回来。今年没有能帮忙的邻居，但柳岚人老实，腿脚也麻利，秦蓁一说要买豆腐他就去了。
卖豆腐的刘家附近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妇人，少有的几个汉子要么是家里没其他女眷的鳏夫，要么是家里人懒得管的老光棍，柳岚一个个高又年轻的汉子在其中衬得极其出挑。
有相熟的婶子问他：“柳岚啊，怎么是你来了，你家媳妇呢？”
“天冷，几步路的事，就没让她来了。”
“哎呦，还是柳岚疼人。”
柳岚笑了笑，没多说。
在村里随口说的一句话都可能被旁人传出一朵花来，他不愿引起过多的议论，还是少说话为好。
“哈，笑死人了，什么疼人，怕不是被赶出来的吧？那秦家小姐心气儿可高了，连镇上的公子哥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哄了多久才哄着人嫁给他。”
“就是，当初那个排场可别是把家底掏空了才撑出来的，到时那就热闹了。”
……
柳岚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了起来，那几个妇人隔得有些远，但并没有收敛声音，耳力极佳的他自然也能听到一些。
想到秦蓁，他又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那些人只是出于嫉妒张嘴乱说，并不知晓他们私底下是怎么相处，更不知道蓁蓁会笑着喊他阿岚，还会柔柔地对他说“心悦你”。
最先开口的那个妇人是北边李家秀才的娘，当年托媒人上门没能说成那门亲事让她丢了面子，因此常常说秦蓁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乡下的人家。
结果过了几年秦蓁却和看上去远不如他们家的柳岚成亲了，可把她气得够呛。
柳岚垂下眼眸，微攥着的手也渐渐松开。
不过是些酸言酸语，他都知道的。
第29章 万更
惨烈的猪叫声已经响了好一阵了, 起初听着有些揪心，听久了只觉得吵闹。
秦蓁带着柳朗星在堂屋里，暂时没有去看外边的热闹。
今天杀猪割年肉, 柳岚和柳文轩兄弟俩去后院抓猪去了, 于红英则带着谭月去灶房烧水准备待会杀猪用的家伙什。
村里养猪的人家不止柳望山一家, 要买肉瞧热闹的自然是挑近点的去, 毕竟村里的年猪都是一个价, 这么多年的乡里乡亲，没谁会为了这几个子去抬高价格得罪其他人。
离得近的多数是柳家人，因此好几个堂兄弟也过去帮忙了, 还有一些胆大的妇人和姑娘家，凑在空隙里瞧那热闹的场面。
“秦姐姐！”柳春苗已经看到汉子们把猪捆住准备抬出来了，多了不敢再瞧, 便跑到堂屋里找秦蓁做伴。
“看过瘾了？来吃瓜子。”
蘸盐炒过的南瓜子味道更足, 秦蓁偶尔也爱抓一把来磕。
柳春苗接过，一边吃一边说：“那猪还挺会躲, 几个汉子抓了半天都没抓住, 最后还是拿绳子套住的。”
“没人受伤吧？”
“没，大伙心里都有数呢。”
秦蓁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事, 听柳岚说得轻松随意，还以为没什么危险，没想到柳春苗说附近村子有人大意, 差点被猪咬下一只手。
怀里的星星睁着圆溜的眼看柳春苗说得兴起，好在秦蓁及时捂住了他的耳朵，也不知听清了多少。
外面的动静小了些，应当是绳子捆住了猪嘴，能隐约听到沉闷的叫声。
汉子们扛着过了大称, 两百斤出头，比村子里其他人家的重一点。
大家一边夸柳大伯养猪养得好，一边在心里高兴，猪越重，他们能买的就越多些，一年到头就这几天能好好吃一顿，谁不想过个好年呢？
杀猪匠嘱咐于红英多拿个盆备着，这么大一头猪，出来的猪血也必不会少，谭月听到了，也不用婆婆支会，立马回身去灶房拿干净的木盆出来了。
执刀的杀猪匠制住猪头，其他人则压好四条腿和身躯，这头猪力气不小，得防止它不小心逃脱。
找准位置后，雪白的刀刃刺破表皮直指心脏，血随即流出滴落到下面的木盆里，感受到了致命的疼痛，捆住的猪开始剧烈挣扎，汉子们用力压住，直到它停止不动。
死透的猪被抬到干净的桌案上，几个起落间就开了膛，杀猪匠把内脏一一取出放在一旁的盆里，而后将每个部位拆分出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大家伙便你一句我一句指着要哪块肉，杀猪匠自己也卖肉，因此对这样的争执很是了解，也有一套应对方法，还有于红英在旁边帮衬着，总算是让过来买肉的邻里乡亲们满意。
自家的肉和杀猪匠的早就留出来了，按理要请杀猪匠吃顿饭，双方也算是熟悉，和和乐乐吃完，杀猪匠便提着给自己的三斤肉回去了。
杀猪钱早就给过了，到了年底，也没人会故意拖欠，都是早早备好给人家。
柳岚和秦蓁没多留，各家有各家的事要忙活，和大伯一家打声招呼就提着猪肉回家了。
镇上的猪肉如今卖二十二文钱一斤，村里便宜了两文，柳岚的十斤肉要花两钱银子，他没仗着关系亲近就少给，不过于红英还是给他另提了五斤肋排，虽说不怎么值钱，但好歹也是肉呢。
往年柳岚一个人吃，五斤肉足够他吃上十天半个月，今年有了秦蓁，除去自家吃的，还得准备初二回娘家带的礼。
“五花肉留一块做成扣肉，剩下的你想怎么做？”
“煎成肉片，再炸些肉条怎么样？我去年试过，味道还不错。”
柳岚想着家里的油够用，两样都做也行，就答应了下来，“那另外那些先放着，想吃了再做。”
“好。”
“待会拿两根萝卜和排骨一起炖上，晚饭就不做其他菜了？”
“可以，我刚想同你说呢。”秦蓁笑着看向柳岚，心里也在回味。
肉铺里的骨头剃得干净，多是家里养了狗的主顾问上一句给做个饶头，或者是实在买不起肉的人家花一两文带回去熬汤，好歹能沾点荤腥，因此秦蓁此前并未吃过排骨。
前段时间柳岚去镇上买回来两斤排骨炖汤，没想到滋味竟意外地不错，知道大伯家会杀年猪之后还和柳岚念叨了几句。
“伯娘知道我爱吃这个，每年都会留着。”
年幼时家里穷苦，柳岚爹偶尔会带些骨头回来熬汤，若是有没剃干净的肉，柳岚能开心好久，后来便常常惦记着。
等自己挣了银子，就找相熟的肉铺老板让人别剃肋骨上的肉，买回来炖上一锅吃个了过瘾，被大伯娘发现后，连带着一大家子也开始连骨头带肉地啃。
柳岚知道秦蓁应当不会嫌弃自己，但没想到她居然一根一根啃得欢快，和被称为“大家闺秀”的秦蓁判若两人。
他这话说出口的时候，秦蓁随意道：“那些只是旁人给我按的身份，这一生是我自己的，何必管别人怎么说？况且谁说大家闺秀就必须规规矩矩了？我娘小时候还偷偷爬过树呢。”
秦蓁一直是个独特的姑娘，成亲前是，成亲后更是，柳岚想，他的目光永远会在这个名为秦蓁的女子身上停留。
……
次日，太阳出来后柳岚便驾车去了镇上。
该采买的东西上次大集差不多就买完了，秦蓁想不到还差什么，左右无事，柳岚干脆再去逛逛。
家里打扫得干净，家务活柳岚也做完了，闲下来的秦蓁又把针线布料拿了出来，开始给柳岚做开春的衣裳。
明明挣了不少银子，却连几件像样的衣裳也没有，秦蓁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签的契书已经定到明年了，等开春估计少不得忙活，再加上要建新房子，到时怕是没时间给他做衣裳，还是得趁现在得闲，把衣裳赶制出来。
布料早已裁剪好，之前给柳岚做过一件，这次更加得心应手。
当毛驴由远及近的踢踏声渐渐传来，秦蓁便知晓是柳岚快到家了。她放下针线起身去迎，只见穿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围项和手衣的柳岚牵了驴车走进家门。
“冷不冷？”秦蓁一边脱下柳岚的手衣，一边将灌好热水的小汤婆子往他手里放。
柳岚顺手接过，仔细着没碰到秦蓁，“驾车时跑快了会冷些。”
秦蓁又看了看他的脸，说道：“每日还是要涂面脂，脸上瞧着比之前好多了。”
冬月时她就发现柳岚脸上有起皮的迹象，正好面脂不多了，于是叫他多买了两罐，只需每天早晚各涂一次，很快能见效。
起先柳岚还不愿意，他一个汉子，涂些女子用的脂膏做什么？冬天脸上起红丝已经是常事，总归不会像有些人一样皲裂开来，忍到开春天气暖和就好了。
不过被秦蓁哄了几句之后，他还是乖乖用上了。
现在想来，听媳妇的话果然没错，这个冬天被寒风吹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脸上隐隐的刺痛，除了寒意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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