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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而不得——怡米【完结】

时间:2024-12-30 20:08:44  作者:怡米【完结】
  事后,先帝没有给牺牲的子民讨要一个公道,在皇城歌舞升平,禁军兵力 不堪一击,彻底激怒黎淙。
  黎淙带着剩余将士夜袭宫城,自此挟天子以令诸侯。
  先帝驾崩后,九岁太子登基,改年号延斐。
  与先帝不同,少年天子骨子里的血性,不容敌国叫嚣,自御极后,与大笺频频开战,直至去年盛夏,才达成协议,双方休养生息,给边境十年太平。
  去年停战当日,边界线上,黎淙怒骂大笺皇帝卑鄙无耻,虐杀妇孺和俘虏。
  大笺皇帝反呛一句:“你黎淙砍杀我朝多少将士?屠夫的称号从何得来?我朝与大赟的梁子,都没有与你这老匹夫结得深!”
  如今,黎氏只剩下黎昭一个嫡系,被黎淙亲自抚养长大,黎淙膝下还有一对庶出孙儿,是由黎淙的偏房骆氏和庶媳傅氏抚养的。
  因膝下无子,黎淙认养了一个同袍遗孤,即是黎凌宕,领回家门那年,黎凌宕已年满十五,他在黎府娶妻生女,妻子佟氏、女儿黎蓓,比偏房的人更得黎淙看重。
  朔风呼啸,被一道道月亮门阻挡,减弱了风力,却仍旧凛冽含沙。黎昭与祖父作别,带着迎香步上后罩房的楼梯,在路过黎蓓的闺阁时,稍顿步子。
  前世,黎蓓与她最是交好,却在心里把她当傻子,黎凌宕屠尽黎氏满门,作为女儿,黎蓓就差递刀了。
  思及此,黎昭十指成拳,冷脸越过那道竖棂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初潮经水并不多,却引起腹胀疼痛,黎昭简单洗漱后,让迎香熄了灯,躺进绵软的被子,睁着眼不敢入睡,害怕眼前的一切不过一场幻梦,梦起梦醒,又会回到残喘的余生。
  直到睡意袭来,眼皮再也支撑不住,黎昭才怀揣忐忑睡了过去。
  月光倾洒在她的身上,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着她的不安。
  子夜,黎昭在梦境中看到一个正在练舞的少女,身穿白羽裙,一遍遍练习着同一个动作。
  那动作有些蹩脚,难以驾驭,少女额头溢汗,微微喘息。
  那是曾经的黎昭,特意为冬至过后十日的腊月宴做准备,要为太后和女宾们尽展一舞。
  闺秀献舞,属她黎氏女独一份,既出风头,又受人腹诽。
  可那时的她,赤诚单纯,一心想要讨好太后,不在意他人非议,还庆幸宴会当晚,天子会亲临,不枉费她练习数月之久。
  然而,事与愿违,没等她在腊月宴上一展舞姿,身上那件由黎蓓亲手缝制的重工白羽裙突然跳线,羽毛片片似飞雪,抖落一地,比落汤鸡还要狼狈。
  白羽飘浮满室,惹人发笑、猜忌。
  有人觉得她脸皮厚、门道多,定是事先知晓陛下会亲临捧场,才故意设计这出,看着单纯无害,实则心机颇深。
  黎昭不知旁人的猜忌,双手环胸蹲在地上,无助地环视众人,糗到恨不能钻进地缝,最后还是眼巴巴求助起端坐高位的天子。
  萧承淡淡看着,酒觞轻晃指尖,在她快要哭鼻子时,才不紧不慢起身上前,取过宫女挽在臂弯的龙纹大氅,将她整个裹住,打横抱起,离开了女宾的视线。
  她缩在萧承怀里,隐约听见太后一声幽幽冷哂。
  “承哥哥,我弄砸了宴会,会不会惹恼太后?”
  萧承没搭话,也没有理会身后的一地羽毛,径自将人抱去燕寝,吩咐侍从去取宫装。
  等待的工夫里,黎昭裹着龙纹大氅,暗戳戳抖落剩下的白羽,内里只剩下中裤和兜衣,好似在精心设计,只等天子把持不住,撕扯去那件大氅。
  萧承随意坐在软榻上,手里把玩一根白羽,指骨在灯火下显得匀称修长,他就那么看着黎昭,看她弯腰捡起一根根羽毛。
  “故意的?”
  “我没有!”黎昭急了,生怕她的皇帝哥哥误会,裹着大氅上前,倾身靠近青年的脸,一本正经又笨拙地解释着。
  玲珑的身段因倾身而更加凸显。
  “这件羽裙是家妹一针一线缝制的,没有经过成衣匠之手,可能手艺略差,崩断了线。”
  离得太近,鼻息相交,萧承托起她的下颌,拧动手腕,轻轻扭转她红透的脸蛋,错开了呼吸。
  “黎杳还是黎蓓?”
  “蓓儿。”
  黎昭唤得亲昵,一点儿没怀疑是黎蓓故意所为。
  反倒是仅与黎蓓有过两面之缘的天子呵笑一声,用那只托住黎昭下颌的手,戳了戳她的两侧脸颊,食指和拇指一同戳下,戳出两个对称的假酒窝。
  “说你单纯还是傻?”
  黎昭顺势侧头,以一侧脸颊贴在他的虎口上,比燕寝那只三个月大的玳瑁猫还会撒娇。
  灯火通明,映照在彼此之间,黎昭从青年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这就是她落在心上人眼中的样子啊,她仔细打量,却隐约察觉到一丝疏离和排斥。
  那时的她自然不懂天子眼中的冷意代表什么。
  睡梦中的黎昭被那道眸光蛰到,觳觫一下,清醒过来。
  屋外骄阳四溢,映亮窗棂,她抬手遮挡眼帘,入目的是熟悉的玫色挂帐。
  黎昭顶着乱蓬蓬的长发呆坐片刻,确定自己还在闺阁中,心下生出欢喜,拥着被子倒回床上,敞开双臂笑出了声。
  许久不曾无忧无虑地醒来。
  足够惬意。
  不是梦,真好,对祖父的遗憾,终于有机会弥补了。
  不过,随着她的“醒”来,有些人的惬意日子应该是到头了。
第06章
  俗话说,霜降柿子,立冬软枣,可延斐十一年的朔风来得晚了些,冬寒滞后了些,直至冬至,后罩房前的柿子树上还挂着几个红彤彤的丁柿,是专门留给飞鸟的。
  喜鹊栖枝,伸脖啄柿,有喜“事”多多享丰年的寓意。
  一大早,目睹这一幕的黎昭莞尔一笑,心境舒缓许多。
  少女身穿云英紫裙,外披纯白毛领斗篷,树下仰头,气色红润,没了冷宫陋室里的沧桑。
  “姐姐怎么一劲儿盯着枝头傻乐?”
  一道温声细语传来,黎昭闻声转眸,见与自己同龄不同月的黎蓓娉婷走来。
  女子身穿碧玉缘裙,戴一副锤揲镯子,与黎昭和黎杳的浓颜不同,细长眉,单眼皮,生得秀气小巧,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别有韵味。
  黎昭一直觉得黎蓓是个腼腆的人,心善胆子小,没什么主见,后来发现大错特错。
  打一开始,黎蓓就是贼鸥,没道义可言,在黎凌宕屠尽黎氏满门后,搬走了侯府所有值钱的家当,做了自己的嫁妆。
  再见这位故人,黎昭感到心口一阵翻涌。
  黎蓓走上前,捧起黎昭的手使劲儿搓了搓,还亲昵地呵了呵气,“屋外冷,姐姐怎么不戴手捂?”
  说着,脱下自己的,戴在了黎昭的手上。
  多贴心的义妹,比庶妹黎杳体贴多了。
  黎昭按捺住翻涌的情绪,被黎蓓拉着步上后罩房,走进黎蓓的闺房。
  屋子里挂满夹竹桃的画作,都是由黎蓓亲手所绘。黎昭以前不知,娇艳欲滴的夹竹桃是含毒的。
  一进屋,黎蓓像是在自己的主场,吩咐侍女去取早膳,以往,两人关系好,时常私下里开小灶,整日腻歪在一起。
  须臾,为黎昭盛了一碗鱼丸汤,黎蓓笑道:“我已为姐姐备好了舞裙,以白羽缝制,轻盈保暖,待会儿姐姐试穿下,哪里不合身,我也好连夜改良。”
  腊月宴在即,黎昭这几日该是加紧练舞的,她没有拒绝,慢条斯理用过早膳,试穿了那件重工打造的白羽裙,透过落地铜镜,仿若瞧见自己在宫宴上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
  满地羽毛,可笑至极。
  那时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黎蓓会背刺她。
  唇边泛起轻嘲,黎昭拉住黎蓓的手,“这次腊月宴,我带你入宫长长见识,别整日闷在后院足不出户。”
  “带我进宫?”黎蓓有些吃惊,没有及时克制住油然生起的喜悦,“能行吗,会不会给姐姐添麻烦?”
  黎昭微扬下巴,故意露出骄矜,“屠远侯府的小姐,入宫不是家常便饭么。”
  黎蓓垂眸,翘起嘴角,像是被黎昭的娇憨模样逗乐,可眼底晦涩难辨,入宫如家常便饭的一直是黎昭,其余人哪有那个福气!
  黎昭透过铜镜观察着斜后方的黎蓓,这个心思颇深的义妹心里装着一轮明月,悬挂在宫里,也是她克制不住喜悦的源头所在。
  黎昭相信一眼误终身,因为她就误过。
  只是她们,都不是那轮江上月在等待的人。
  不知江月待何人,于她们凄美又讽刺。
  稍许,黎昭在黎蓓的房里练起舞,芰荷摇曳,嬿婉翩跹。
  黎蓓捧场地拿出瑶琴,在旁伴奏,悠扬琴音传出窗棂,落在正在挨手板的黎杳耳中。
  一身鹅黄长裙的少女嘟着嘴,又气又怂,适才听说嫡姐要带着黎蓓入宫赴宴,嫉妒四起,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了几句“恶毒”的恨话,刚好让祖父听了去。
  今日休沐,黎淙难得没有离府,此刻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手拿戒尺教训着小老幺。
  黎杳挨了一下手板,疼得龇牙咧嘴,气鼓鼓怒瞪老者,心里嘀咕一句“偏心”。
  “又在说爷爷偏心眼子?”
  被猜中心思,黎杳别过脸,满脸不服气。
  过分白皙的手掌又挨了一板子。
  她怒道:“凭什么黎蓓可以入宫,孙儿不可以?”
  “入宫入宫,入宫有什么好的?!”黎淙板着老脸怒喝一声,脑仁发胀,若是可以,他宁愿三个孙女去走南闯北,亦或是窝在府中哪儿也不去,也比入宫去见世面强得多。
  宫里那对母子,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们黎家人。
  黎昭走出房门,倚靠在二楼挑廊上,俯看楼下的场景,暗自唏嘘。
  一老一少,一坐一跪,一个没心软,一个没服软。
  黎杳是个倔的,嘴不饶人,即便前世面对黎凌宕的屠刀,不仅没有屈服,还可劲儿骂他狼心狗肺,最终流血干涸而亡。
  凭这点,黎昭打算对这个庶妹好点。
  “爷爷,消消气。”
  闻声,黎淙和黎杳同时抬头。
  老者有些不满,又有些无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没有阻挠黎昭带黎蓓入宫赴宴的计划。
  当年从敌国的屠刀下救下牙牙学语的黎昭,捧在掌心极力呵护,哪舍得责备一句。
  黎杳恶狠狠瞪了二楼的嫡姐一眼,又无差别地瞪了一眼随后走出来的黎蓓,一股不被待见的委屈涌上鼻头,倔强的少女使劲儿吸吸鼻子,绷着浓艳漂亮的脸蛋跪着没动。
  老爷子没发话,她是万万不敢忤逆的。
  还是黎昭将她拽起,又替她拍了拍膝头的浮土,“气性这么大,当心变成河豚。”
  黎杳拍开黎昭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摆明了不领情。
  看着被拍红的手背,黎昭一点儿也不气,比以往多了包容。
  包容一个刁蛮的庶妹,比与义妹虚与委蛇容易得多。
  **
  腊月至,寒霜覆,雾凇飘冰絮,乱花疏放。
  晌午过后,黎昭拉着黎蓓一块练舞,腰间鸾绦旋飞,灼若芙蕖。
  相较之下,黎蓓每一式其实都不输黎昭,只是习惯做衬托,才不突显。
  可当两人走进凌霄宫小憩等待开宴的工夫里,黎昭因练舞一个不慎跌倒在地,崴到了左脚。
  凌霄宫的太医为其冰敷后,劝告道:“崴脚可轻可重,短期内,切不可再用力活动踝骨。”
  黎昭急切道:“您老想想法子,我还要献舞呢。”
  太医摇摇头,言尽于此,劝不动一个犟种。
  等太医背着药箱离开,黎昭沮丧道:“准备那么久,胎死腹中了。”
  黎蓓拍拍她的嘴,“童言无忌。”
  黎昭哭笑不得,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要不,你替我献舞吧,总不能白搭了那身羽衣。”
  “我不行......”
  “别扭捏了。”黎昭拉着黎蓓的手不放,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娇蛮,“算是帮我救场了,练习那么久,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小妹、小妹不行的。”
  “问题出在哪儿呢?”黎昭指向挂在椸架上的雪白羽裙,“你舞技比我有过之无不及,舞步也深记于心,不会出岔子的,莫不是,舞裙有问题?”
  黎蓓一惊,不敢再推辞,恐让黎昭发现端倪,只能硬着头皮换上那件亲手缝制的羽裙。
  黎昭站在一旁笑道:“妹妹穿着更合身。”
  黎蓓没有应声,待到丝竹管弦齐奏,被黎昭带到女宾的面前,仍是心事重重,而当她瞧见天子也在席位上时,先是本能的欢喜,心头划过情窦初开的赧然,随即想到什么,手脚冰凉。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太后端坐高位,鬓角几根银丝,不掩容色。她瞥了黎家姐妹一眼,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又闹哪儿出,换人了?”
  萧承是看在母后的颜面,才来这边捧场的,与宾客们打了个照面,也让那些精心打扮过的贵女们有了御前露脸的机会,尤其是太后的侄女俞嫣。
  可萧承始终兴致缺缺,仿若在看一场花里胡哨的百花宴,娇艳却无趣。
  即便美人翩翩起舞,如白凤轻盈,仍吸引不了他的注意,直到那一身白羽片片飘落,宾客们发出一声声惊呼。
  只见舞池中央,黎蓓的舞裙层层散落,落在脚边、飘散半空,细腻的肌肤一点点呈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她惊慌失措,双手环胸蹲在地上,快要缩成一团,无助地望向最上首的母子。
  皇家母子。
  太后猜忌心起,怀疑这是黎家姐妹耍的把戏,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黎昭自小对天子充满占有欲,不会给妹妹机会的。
  比起旁人的惊讶,萧承那双深眸多了一丝探味,瞥向坐在下首没有立即上前为妹妹解围的黎昭,任妹妹被窘迫吞没。
  黎昭迟钝起身,虽前后不过片刻,却超出了亲情该有的犹豫时长。
  萧承示意宫人递上氅衣,视线落在黎昭一瘸一拐的腿上。
  等黎蓓被宫女护着离场,黎昭转过身面朝上首,对着主位上的母子赔起不是。
  被闹剧搅扰了雅兴的太后摆摆手,示意黎昭可以随妹妹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
  要不是碍于黎淙那老匹夫的颜面,谁要看他们黎家女跳舞。
  反倒是萧承盯着黎昭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太冷静,冷静的不像她。
  从凌霄宫离开,黎昭一瘸一拐地去追黎蓓和宫女,却在途经凌霄宫的拐角假山时,被人扣住肩头,一把扯进假山。
  “啊......”
  看守的侍卫听见动静,提高警觉,却在瞧见那道玄衣身影时,纷纷低下脑袋,当做没有听见任何风吹草动。
  熟悉的龙涎香袭来时,黎昭几乎是本能地抗拒,握拳不停捶打面前的男子,前世身体被撕扯的痛感犹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待反应过来,也没停手,还加重了手劲儿以泄愤,直到被那人攥住两只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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