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输出愈发猛烈,她的头发就黯淡一瞬,在她身上百年不曾流淌的时间开启。
直至碎成千万片的手机复原如初,她才停止了输出神力。
她握着手机站了起来,眸光忽而落在一处黑气暴涨的地方。
那里有夜斗和赢蚌的气息。
夜椿收回目光,将手机放回兜里,双手飞快结印,瞬移到有灵魂气息的那间座舱——72号。
黑漆漆的72号座舱底部飘着一颗小光球,它将自己当成篮球般上下弹跳。
夜椿望它三秒,才抬手画符,念出结契咒语。
黑夜细雨再临,逐渐有了下大的趋势。
“……名为雨,器为雨。”
话落,围绕夜椿和光球漂浮的金色经文消失瞬间,一把通体银色的手/枪落在她手中。
夜椿再度结印瞬移,但体内神力接近枯竭,无法支撑她使用瞬移。
她后撤一步,眼睛微眯,抬手将枪口瞄准舱门的接口。
——嘭!
狂风将被子弹击飞的座舱门卷向天端,一道单薄的身影从座舱边上纵身一跃踩到电缆上,身形如电,下一秒她不断闪现在写字楼和居民楼之间。
雨滴下的瞬间与她相比仿佛被放慢几百倍。
“无,好久不见。”
一道从未听到过的声音逼停了夜椿的脚步,她下颌绷紧,僵直着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第36章 三十六个信徒
那道语气夜椿却再熟悉不过。
大雨滂沱,天台积攒的雨水如一片深潭。
天台两端分别站着一名少年和少女,他撑着透明雨伞,神色温柔地注视对面的少女,后者毫不犹豫将黢黑的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棕发少年低声轻笑着往少女面前走,直至胸前抵住枪口,伞面向少女倾斜。
如果有路过的神明看到这一幕,只会毫不犹豫地使用神器。
因为少年身后是成百上千的妖怪,恍若一个行走的风穴。妖怪们齐齐向伞下的少女挥手,却又碍于她手中的神器不敢触碰,口器发出男女混声的怪诞低语,不断重复着棕发少年的话。
“无,好久不见。”
“……”
“闭嘴。”
夜椿的声音如淬了冰般,双眸冷冷凝视面前的棕发少年。
“为什么不开枪呢,无?”少年微笑道。他倾身,伸手勾起一缕少女浅灰的长发,轻叹一声:“你的时间继续了啊,长高了呢。”
“与你无关。”
夜椿拍开他的手,冷声道:“我不杀无辜之人,你滚出来。”
“噗哈哈哈哈……”少年爽声大笑,“无,你这几百年的长进就是对父亲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吗?”
“……我不叫这个名字。”夜椿道。“你也不配做父亲。”
“哦?”
少年抬手握住她扣在扳机的手,低笑道:“那就开枪吧,让父亲看看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是的无成长了多少——”
——嘭!
棕发少年瞪大眼,不可置信地低头往下看,原先抵在他胸前的枪口冒着硝烟。他的身体直直往后仰倒栽进水潭中,溅起小腿高的水花,小腹处流下的血染红雨水。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少女的话清晰传入耳中,“我想你搞错了什么。我不杀是不想杀,不是不能杀。”
男人的意识被驱赶出少年的身体,回到了本体。他仰倒在藤椅上听雨,悠然笑起来,笑意却不见底。
“真是长大了呢。”
*
“现汝形,雨器。”
少女话音落下,在神器空间看了全程的男人现形此岸,他伸了个懒腰,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少女。她身高约莫一七五,穿着冬季女子jk校服,一头黯淡的浅灰色长发在风中狂飞,唇畔挂笑,茶色眼眸中却透出深深的疲怠。
“雨里,吾名夜椿,是神明。”她笑道。
雨里懒懒点头应了声,打了个哈欠,“OK我记住了。所以神明大人叫我出来干嘛?”
“麻烦你附身他,我会把你们送到一个地方,那里会有人救他。”夜椿道。
“附身?我不会。”雨里道。
“我来。”
夜椿抬手咬破指尖,凭空画出两道血符同时打入地上的少年和雨里的眉心。
雨里眼前一花,再睁眼入目是一片漆黑的天空,眼角瞥到一只苍白的手朝他伸出。
“劳烦你了。”
少女神明握住他的手,轻声念着咒语,紧接着雨里眼前的世界急剧变化,一股梅花的香气扑鼻。
**
血腥味浓烈,这所废弃神社到处是刀砍过的痕迹,巨石碎裂,树根的麻绳断成几截掉落水潭。
不难看出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
夜椿赶到时,只有一名身穿白和服的少女站在废弃神社的水潭中。
夜斗的气息已经远去,赢蚌的气息全消。
她蓦然抬眸,黑压压的天飘过流光的祥云。这是只有神明才能看到的异象,意味着有一位神明陨落了。
“我们是有着同样宿命的恶缘神,夜椿神你明明比我更深刻理解这点不是么……所以只要你、我、夜斗神联手就能重现当年荣光。”
那个雨天赢蚌的话在不一样的雨天再度响起。夜椿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瞬,她垂眸半晌。
“小椿,你见到父亲大人了。”
少女细腻的嗓音飘来。
夜椿轻嗯一声,定定望她,“月里,离开他吧,或者我将你除名。”
月里一怔,急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和夜斗都要这么做!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家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夜椿缓缓道。
她见过真正的家人,就像毛利房东大人和他的女儿般,不靠谱的父亲在女儿的事上从不马虎。
夜椿缓缓一笑:“而且我有自己的神器了,也有属于我的信徒。”
不是有众多主人的野良,而是只有她赋予名字的神器。不是那个男人施舍的信徒,而是真心喜爱她的信徒。
“可是——我从来没有刺伤过小椿!小椿你不能这么对我!”
月里上前拉住夜椿的手。惊觉她的手如同雪般冰冷,她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头发变成了浅灰色,身高又长了几厘米,轮廓比之前更清晰立体,不笑时眉眼多了几分攻击性。
“你……你的时间继续了……”月里不可置信地摇头,颤抖着双唇。“他们有什么好的!让你成了这样!为什么你宁愿选择那种神器也要丢下我!小椿,这不公平……你是……夜斗也是,都是为了人类……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
下一瞬,一股夹杂霜气的青柠香扑面,她怔愣当场。
“抱歉。”
夜椿紧紧抱着月里,凭空画符。
“月器,吾夜椿神将你就此解放……”
“不要!!!”
白光闪过,和服少女锁骨前炙烫的“月”之一名的烙印消散,她漆黑的眼瞳无神半晌。
“小椿……即使你死线已至也不后悔?”
和服少女咬唇,眸光悲伤地凝望夜椿,“没有他们,你永远都是神。”
“我现在是就够了。”夜椿笑道。
至于未来,皆在不言之中。
***
走在去天之国立神神社的路上,夜椿给夜斗发去消息询问情况。一来二去的交流后,她得知了刚才事情的始末。
赢蚌夺走壹岐日和的记忆,虽然最后以他的陨落告终,但不可避免地在夜斗心底埋下深刺。
他必须面对一个问题——与壹岐日和斩缘,神的世界对人类而言是极致的危险。
夜椿也在深思这个问题。
与家入硝子的缘,她承认……她不舍得斩。
思来想去,她决定按照翠郎所说询问家入硝子的意愿。
“夜椿。”
稚嫩的童音自头顶响起,夜椿抬头招手一笑。
“唔,怎么感觉你又变小了?”
她几步跨上台阶俯身与天之国立神对视。
“切,你不还变老了。”天之国立神呛她。
“我这叫长大了!”
夜椿原地转了个圈,忽然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长长叹气,“唉,这头发要变色也不变好看点,灰不溜秋的真难看。”
天之国立神深深望她一眼,少女的发色是黯淡的浅灰,如被掩埋在雪里扑棱的蝶翼。
“赶紧进来吧,次次见你都没好事。”他没好气道。
“那个人类救回来了?”
夜椿跟在他身后进了神社。
“嗯。之前他被术士附身的记忆我也抹除了,现在应该回家了吧。”天之国立神道。“下次别什么人都救,我们不能直接干涉人类因果。”
“这也不算干涉啦,是我本身就在因果。”夜椿眨眨眼。
她种下杀因,生果也应当还。
而且……那个男人用那具身体肯定有他的原因。不然被她杀的时候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说起来雨里呢?”
夜椿扫视一圈神社都没看到卷发男人的身影。
“在那。”天之国立神指向一处小角落,一坨高大的黑影正好走出来,嘴里叼着烟。
“来了啊。”
雨里气定神闲地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你哪来的烟?”夜椿茫然,她忽而低头望向天之国立神,“你的?”她问道。
“是啊,也就几十年前的吧。”天之国立神无所谓道。“你这个神器颇得我眼缘哦。”
“怎么,你又想背刺,不是,面刺我?”夜椿嘴角抽了抽,“算了吧,拿几十年前的烟送人还好意思挖人。”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死了,抽个过期的烟还能死第二次吗?”天之国立神耸肩。
夜椿转头望向雨里,见他无动于衷,心缓缓放下。
死这个话题对死过一次的神器来说格外敏感。
天之国立神扫她一眼就看出她所想,虽然他总嫌弃她,但她可是他交往百年的挚友——实际是互坑的损友。
“还担心别人呢,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他慢悠悠道。“想到怎么和夜斗说了吗?”
夜椿愣了愣。
“没。”
她靠在梅树下,神色平静地仰望黑夜。“我不擅长说谎。”她笑道。
“是吗?”天之国立神望着她意味深长道。
“……反正死的时候别叫我给你收尸,我不会管你的。”
“我死的话没有尸体吧,也省了您给我收尸的力气。”夜椿阴阳怪气地哼一声。
“切,赶紧滚。”天之国立神不耐挥手。“烦人。”
“略略略……”夜椿扒拉下眼睑扮鬼脸,朝一旁吞云吐雾的男人挥手,“雨里,回去咯。”
目送她欢快的背影离开,天之国立神一直攥紧的拳松开些许。
“这次居然用本源神力啊,真是越来越疯了……”他低喃道。
****
夜椿让雨里从神社大门进,她则绕远路摸到神社后方,打算翻墙进去。
原因当然是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五条悟他们。
夜椿一跃而起跳到大树的枝干上,正要往下跳,目光在触到墙后的白发男人时怔住。
第37章 三十七个信徒
神器除了能使用一线,还能用术。像月里的术就能夺走壹岐日和的记忆。
五条悟的术是他生前家族遗传而来的无下限术式。
此刻狂风骤雨,亿万颗雨滴在靠近白发男人的瞬间被无限放缓。他一身清爽地站在墙下,而树上站着的少女鬓发粘湿,水珠顺着脸际滑至锁骨。
“嗨……”
夜椿利落跳进神社,挥手冲他笑了笑。
见白发男人无甚反应,却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眸光仿佛深沉的海。她瞳孔微颤,转身朝自己那间和室走去。
倏地,后背贴上一抹炙热。夜椿怔在原地,男人的双臂从后方拥住她的腰身,他将下颚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毛茸茸的碎发触碰到她的脸颊。隔着湿透的衣物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与雨声重合。
这一刻神社周边的野草受到雨的滋润悄然滋长,雨花仿佛振翅的蝴蝶围绕两人翩飞。
“……不是说我是唯一吗。”
男人的声音暗哑,温热的气息扑在夜椿耳际是有些令人舒适的痒。
“我没说过——”
一只大手蓦然覆了下来,堵住她未说完的否定。夜椿缓缓垂眸,她眼睫挂着的水珠滴到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上,顺着青色血管滑到他透红的骨节。
“先听听我怎么说吧。”五条悟道。“好吗。”
夜椿动了动身体试着抽离,腰间那只手臂对她的桎梏却越来越紧。她只好轻“嗯”一声,目光聚焦到虚空,思绪开始发散。
他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那些抱歉之类的话吗。她无所谓地想。
“我喜欢你。”
男人语气平静,像是在宣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夜椿睁大了眼,呼吸一滞。飘远的思绪被人强制拉了回来。头脑顿时像一块湿了水的海绵般膨胀。
“吓到了?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五条悟轻声道。
他微微直起身,霜睫扫过少女的耳轮,仿若落下一个静谧而私密的吻。
在她离开神社时,五条悟和夏油杰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争执。最后夏油杰似是失望又无奈地留下一句话引起他的深思。
“悟,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自己真的清楚吗?”
五条悟独自来到夜椿常蹲的那个角落,仰靠墙边隐入黑暗中。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么?
他不想像平行时空的那个自己天真地以为可以将神明拽进自己的世界。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忍耐力本就不算强,面对夜椿时却像看不见边际的海一般。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再刺伤她。
黑夜如此沉静,四周一切的声音在他耳畔无限放大。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
一抹冷风袭来,空气也是刺骨的冷,却使五条悟如迷途之人蓦然看到了灯塔的光。他这才发现夜椿似乎从来没变,尽管现在的她看起来很自由,像风般随心所欲,爱笑,爱玩,但她始终没能走出竹林小院里那间黑暗的和室。
彼时神社忽然出现外人的气息,来了个卷毛男人自称是夜椿新收的神器。
又来一个。
那瞬间,平静的海洋仿佛瞬间被蒸腾成暴风雨,一直维持到眼下。
五条悟将怀里的少女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
“我以为我可以若无其事地一直看着你,抱歉了,我试过但做不到。我没办法看着你眼里有那么多人,而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呢,其中一个吗?我想要你只看见我一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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