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想,是他们自己暴露了?
又因为之前贿赂了京兆尹又是一个罪过。
窝藏了犯人还与犯人结亲……
许大人一时说不清,当日就被下狱了。他儿子也下狱。
姐弟两个也当日就被拉去了大牢里。
那弟弟此时方才知道闯下了弥天大祸,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三两日,就判了个抄家流放。年纪已经不轻的老夫人当日就厥过去,再没醒来。
幼子和他的母亲便是死在了抄家的那一日。
官兵来抄家,自然不管你们如何。
动作粗鲁,将一众小厮打的起不来身。
后院里,丫鬟婆子也没少被打。
小少爷从小金尊玉贵,哪里经过这个?瞧见有人拉扯他嫂嫂,就扑上去要咬人。
被一个官兵猛然甩出去。
一头撞在了杏树下的石桌上。
当场就没了命。
许夫人哭着扑过去,已经是迟了。
小少爷的嫂嫂不堪受辱,官兵一走,就一脖子吊死了。
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仆没地方去,还在这里。
许夫人临死只恨当年不该收养那姐弟两个。却也已经无能为力,只是留了一句话,死后将她埋在杏树下吧,叫她陪着孩子。
那对姐弟一起被砍头,不管多后悔,却也已经迟了。
许家父子流放的路上,前后脚也都病死了。
第128章 香汤饺子
好好一个家,竟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灭门的结果。
许是冤死的人确实多。
所以一开始的十来年,这宅子里是闹鬼的。
这么大一座宅子,饶是在京郊,也是好地方。
偏谁也住不进来。没少出事。
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敢来了。
只有路过的人不知情,躲雨或者是进来走走。
年深日久,外头的房子塌了,也叫周遭的人占据了,或者种地,或者做别的。
可这最里头的房子从未有人敢来占据。
哪怕如今其实这里已经没了什么鬼魂。
许夫人和少夫人都是有造化的,死后没多久就都投胎了。
反倒是最先死在树下的小少爷迷惘忘记了所有事,一时不知去处,就附身了杏树。
年深日久,成了杏童。
别的也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找娘亲。
这里的宅院迟早都会因为风雨而全部塌陷。
那时候,这不当不正的一棵杏树显然也不会留存太久。
被鬼魂附身,这杏树早就不能结果了。
就算是他如今是杏童,有些道行,毕竟微末。
迟早也是要被砍了的。
不过,他遇见了三娘。
三娘睁开眼,薛冲也跟着睁开眼。
那杏童流出眼泪,不同于鬼体的眼泪,倒像是虚无的雾气。随即就不见了。
他仰头看三娘:“我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我就给你重新安置一个地方。在这里,你迟早是要被砍了。”三娘道。
杏童点点头:“谢谢姐姐。”
“叫姐姐可太少见了,哈哈哈。”三娘高兴起来。
“来,我帮你把树挖出来。”三娘笑着,又拿起方才装着生魂的那个壶。
略施法,就将一棵树装进去了。地上多了个深坑,很深很大。是连根系都基本装起来了。
至于那么小的酒壶如何装得下,自然是三娘的本事了。
树下的枯骨已经不全,杏童还是找了个坛子,全都收拾了起来。
自己抱着,想必是想树栽下去的时候,还埋在树底下吧。
三娘没说那只是一堆无用的枯骨。摸摸他的脑门,带着他回了无味馆。
“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三娘问。
杏童犹犹豫豫的点头。
这几十年,他依附杏树,杏树吸收土壤里的营养,晒着日光,自然不吃东西。
他好像,也不知道饥饿。
如今说起来,就想起自己以前是个人。人,总是要吃饭的。
三娘进了厨房里,看了一圈。
看见了胡大娘包的饺子。这不是还在正月么,昨儿还是元宵节呢。
是外头食客们要的,买回家待客。
胡大娘包多了就留下了这么些。
三娘给锅里加水。
切了一把小青菜,撕碎些。
又切了一把葱花,抓了一撮去皮的熟芝麻,一些芫荽叶子。
抓了一把小虾米,都放在大瓷碗里。
又在瓷碗里加了些酱油,盐,还有香油。
水还没开,她又切了一盘子卤肉。
切了一块咸菜丝儿,用麻油和芝麻拌上,洒了芝麻。倒上醋。
水一开,丢进去十个饺子。
饺子缓慢的翻滚,点过三次水,差不多就熟了。
等饺子彻底飘上来了。先舀出一点汤在碗里,将碗里的东西都冲开。
再把饺子舀上来,搅拌过,加上一些醋。加上一些胡椒粉。
这便是一碗饺子汤。
又能吃又能喝,天冷时候喝上一碗,又保暖又解饿。
将饺子,卤肉和咸菜端出去,就在树下。
叫那孩子吃。
杏童看着这些,就笑了一下:“谢谢姐姐。”
然后拿着木头勺子开始吃。
死前怎么也十岁了,在古代这其实是大孩子了。
自然是什么都会用了。
他吃第一口就惊讶,他遥远的记忆中,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饺子就是饺子,汤就是汤。可他第一次吃,竟觉得很好吃。
咸菜也是他没吃过的东西。
咸香脆,加上陈醋的酸,麻油的鲜。
真是欲罢不能。
三娘估计的差不多,一大碗汤,十个饺子,吃的正正好。
牛肉和咸菜也没剩下多少。
杏童很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又道:“谢谢姐姐。”
三娘摸摸他的头,这孩子有一只酒窝,很可爱。
杏童犹豫:“姐姐要送我 去哪里,以后还能见到么?”
“能。送你去茫山。那里有很多妖族。等你修炼到了本体远离也能自行活动,就来找我。”三娘道。
“嗯嗯嗯,那我一定努力。到时候还要吃姐姐的好吃的。”
三娘点头,起身正要施法,就被薛冲拦住。
薛冲也摸了摸孩子的头:“叫姐夫。”
杏童……
杏童有点古怪的看他好几眼:“姐夫。”
“嗯,日后好生修炼。”薛冲说的像模像样的。
三娘噗嗤一声笑出声。
还是用自己一件法宝,把杏童和他本体送去了茫山。
茫山足够大,虽说都是妖族,可实际上更多的是普通动植物。
妖族数量比起那些,还是少的可怜。毕竟茫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
杏童去了那,会是很合适的地方。他虽然弱小,倒也有些自保能力的。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孩子?”三娘问。
薛冲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虽然从鬼魂成了妖族,却还是有善良的心吧。”
毕竟这么些年,那鬼宅闹鬼是传的甚嚣尘上,可只怕是死了的人,没有这孩子手笔。
何况,他完全可以对那七个读书人下手更狠毒吧。
三娘点点头:“心善,平和。他心中有无数的委屈和遗憾。却没什么恨意。”
毕竟许家当年的事,全是那姐弟两个的原因。
十岁的孩子,怎么会不记得?
可他大概是明白往事不可追,便也懒得恨了。
“三娘是个好人。三娘做人的时候,是个极好的人。做龙,定也是极好的。虽说三娘总说不在意,可我知道。三娘是极好的。能遇见三娘,我真是幸运极了。”薛冲揽住三娘的腰。
三娘看他,眼里全是笑意,什么都没说。
其实她并不是好人,她只是更喜欢纯粹的灵魂。
任由谁,还能喜欢那些满心龌龊或者仇恨扭曲的人?
小麻雀那样的,黄猫那样的,还有杏童这样的不好么?
喜欢小将军,不也是如此么?
——
作者有话说:
我有时候懒得好好做饭,就做个香汤饺子。陕西是酸汤饺子,我比较喜欢不放醋哈哈。
第129章 书生们
送走了杏童,无味馆的日子还是照旧。
倒是那几个读书人醒来后,有的不信邪,又回到了那鬼宅去。
如今的鬼宅,自然什么都没了,杏树被挖走之后,只留下一个大坑。
反倒是因为这个大坑,令他们无比惧怕。
毕竟这可是正月啊,地还冻着呢,周围住的人都不知道,就这么少了一棵树。
要是被砍了也就算了,可是被连根刨了,还没人知道。
这可太吓人了。
于是,读书人们聚集在无味馆里的时候,就有人说:“莫不是那是成精的树?自己走了?”
有人信了,有人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但是又有人道:“这可不好说,要不他们几个怎么就昏过去了?”
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是没个结果。
倒是有个举人叫谢必敬的,常被他们提起。
说是本届读书人里,最可能中状元的热门人选。
各大酒楼都开了赌局,这位谢必敬都是押注最多的。
而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举报了石文勇的那个读书人。
如今搭上了朝中官员,十分的气派。
三娘在柜台里算账,就听着几个读书人小声嘀咕说如何请这位谢必敬吃一顿?
他们是想要巴结,又不知如何是好。
都不是富家子弟,要说买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买不起的。
请吃一顿饭,说不定能拉近关系。
还真就叫他们请来了。
正是第二天,正月二十这一天。
一早上就又开始下雪了,中午的时候,这群读书人进来。
一个看着很精明的上前跟柜台里的秀娘道:“好生安顿些膳食,精致些才好。不必担心银钱。”
秀娘应了一声去后头了。
不多时,三娘就出来了。
被簇拥进来的谢必敬一看见三娘眼睛都亮了。
他也听这群人说了无味馆的老板娘长得好看(人家是老板!),可没想到这么好看!
这真是人间绝色啊。
有人看出他的眼神来,提醒了一句:“这一位,是薛将军家眷。”
谢必敬应了一声,嘴上是什么都没说,可心里却想着薛将军?不过是个赋闲如今看城门的将军,有什么要紧?
很快,菜品上桌。
无味馆只是小饭馆,只管好吃,不管好看。
这些时候,谢必敬没少被人招待,自然瞧不上眼。
可他会做戏,自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盈盈的与人喝酒吃饭。
倒是后头进来的两个读书人十分看不上他们这群人,坐在角落里,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清高有时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不,这几个人喝多了酒,都原形毕露了起来。
没多少时候,就跟墙角的两个吵起来了。
“谢必敬!你别忘记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来燕京城是为科举,日后能有个仕途做官为大元尽力。你如今倒是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你们,你们的抱负呢?理想呢?阿谀奉承,卑躬屈膝,我辈读书人都以你们为耻!真是丢人!”
怒骂的书生叫冯江安,是个十足不屑这些的人。
与他一道来的另一个叫廖志高,虽然不善言辞,可态度明确的点头表示赞同。
“冯江安你不要乱说,我们不过是一起吃顿饭,怎么就阿谀奉承了?”一个书生不服气,反驳道。
“呸!你也好意思说,以前不见你请他?要不是他搭上了朱大人,你们谁看的上他?一路来燕京的时候,怎么没人搭理他?是谁说他穷酸不配?当日你们看不起,今日你们又这般趋炎附势,真是丢人至极。”冯江安怒道。
眼见吵闹的厉害,长生上前:“诸位,咱们无味馆是吃饭的地方,诸位息怒。”
“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一个书生猛然推了一把。
长生自然不会被推倒,他侧身避开还没说话,就见三娘将一个茶杯盖子丢过来,准确砸在那个人手上:“读的都是圣贤书,怎么还读书三六九等来了?”
她声音清脆好听,却如同惊雷。
众人都是一愣,当即就感觉到了一种窒息感。
冯江安作揖:“是我们的不是,叫这位娘子笑话了。”
“谢必敬,你是如何来的燕京城还记得么?”三娘美眸看过去,就只见那谢必敬身后,跟着一串阴魂。
都是猴子和猫,也有那么几只幼犬。
龇牙咧嘴,却咬不到他。
“自然……自然是走来的。”谢必敬不知为什么,就觉得紧张。
明明眼前是个弱女子,就是无端觉得惧怕,十分的惧怕。
“那姓朱的恶事做尽,倒是与你十分相配。”三娘冷笑了一声,对他一挥手。
他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就失去了全部的效用。
虽然眼下还没感觉,可那些魂魄感受到了。
他们疯狂的开始撕咬起来。
而眼下的谢必敬,只觉得紧张,什么都没感受到。
三娘又是对着众人一挥手:“好生吃饭,不要吵架。”
随着这一句,众人都像是醒过来了,至于之前的那些,却都不记得了。
也不是都不记得了。
那个叫廖志高的手有点抖,却低头不敢说什么。
他生来眼睛比旁人灵,也因此,从小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被家里人教训过太多次,渐渐变得不爱说,才成了如今不善言辞的样子。
此时他心跳如擂鼓,又是怕,又是莫名有点激动。
拿筷子的手都有点抖了。
倒是这一边的谢必敬几人,没意思的喝了一会酒,就各自散了。
谢必敬心里念头多,又想着三娘绝色,又想着冯江安竟敢这样侮辱他,定是要他好看。
外头雪大了起来,他被人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住处去了。
另外两个人也起身付账后告辞了。
廖志高都不敢看三娘一眼。
对三娘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一个小插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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