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央央皱眉,“我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呢?”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背德或者害人的事,再说了,以你现在的处境,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似乎是掐好了她没有退路,只能答应。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已经被堵死了后路,她逃犯的身份被他抓到了,本就死路一条,说不定还会连累救她的人,如今,就算他真的骗她,她也只有赌一赌这条路了。
就算赌输,好歹也能拖住他不毁掉账本,拖延些时日好再想想办法。
“好,那...”她吸了口气,“你别耍赖,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听到这句突然顿住,手指被碎片扎破了也浑然不觉痛,抬头的瞬即眸里闪过一丝,连日来再也没有的喜色,
声音微颤道:“好...那你,千万别放过...”
·
戚央央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证据和翻案,压根就没注意到什么萤石之类的,更加没有闲心思去想起,地上碎的是她曾经送给他的东西。
她只想答应了这人,就赶紧让她出去,赶紧离开。
不想,这家伙硬是蹲在地上坚持把碎片捡完,才放她离开。
地上的琉璃碎得满屋都是,她又不愿意帮忙,只能他自己捡,一捡就是一两个时辰。
离开昏暗的账房前,天色已不早,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被碎片刺破的血迹,把她召唤到身边,道:
“不许同郝玉叄半点你我交恶之事,以后每日未时之后来这里找我,不许跟别的男人过于亲近,还有...”
他想起那张被风吹来他脚边的绣着江河和“恩”字的帕子,喉结微紧,低低道:“不许随便给人送礼物,还要给我...绣一张帕子。”
琐琐碎碎交待了一大堆,戚央央早就不耐至极了,得了他一句能走的话,她拎起裙角就走得没影。
看着她走后的身影,他把檐角之上的残影唤来,“跟着她,看她有否照做。”
央央出门时间太长,她担心沐江恩担心,路走得飞快。
可还没走回客栈,就见沐江恩手里拿着一颗珠子,身后跟着几个人,火燎火急地朝她过来,衣裳扣子都错扣了。
“小丫头!你没事吧??”他看起来焦急不已,看见她完好无损出现,才终于松一口气,“刚刚我的手下被天成阁的人拦阻进不去,见你遗落下珠子,便知你有难通知我,你...没什么事吧?”
见他担心不已的样子,她内心暖意阵阵,但一想到自己同裴陆戟约定好的事,为了账本不被毁掉,为了不让他担心和为她置身危险,只好撒谎道:“珠子是不小心被我踩掉的,天成阁的郝掌柜已经答应让我每日来账房帮忙做工,如此,我就有机会接近找到账本了,沐大哥,我可能...还要在此地耽搁上一些时间。”
听她这样说,沐江恩也松了口气,“没事,事情有转机就好,反正荆王爷交待给我的事情还没办妥,我也可能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以后每日我让阿忠和阿义去接送你。”
“不用,”她害怕被他发现,只好道:“我自己去就行,等会郝掌柜见我竟然请得起护卫,那去他那做工的由不就被戳穿了吗?你也不用接送我,那郝掌柜说了,他们天成阁不录女子到账房做事,他让我谁也别告诉的,你送我不就穿帮了吗?”
沐江恩想了想,“那我送你到巷子口,看你进了天成阁的门再走。”
“那...好吧。”戚央央既为难,又忍不住高兴。
回客栈的一路上,有沐江恩陪着她走,让她暂时忘记了在天成阁面对裴陆戟时的疲惫,脚步又重新轻松起来。
临晚有挑夫挑着彭州城驰名的芝麻香糕经过,一阵小时候路过伙房恰好看见娘亲打开蒸糕的锅盖时传出的甜香味道,这是彭州每个孩子小时候都必然吃过的糕点。
戚央央心思微动,摸索了下钱袋,想前去买糕,谁知沐江恩已经先她一步买了一包芝麻香糕,提着朝她走来。
“这是我小时候爱吃的糕点,不知你喜不喜欢,尝尝?”
戚央央盯着他看,须臾笑了,“巧了,我小时候也爱吃这种糕点,刚刚也是想买点让你尝尝呢...”
二人相视片晌,皆都笑开。
橙红掺揉了碎金的夕光安静地在小城的砖瓦屋脊上洒下,四周是袅袅升起的炊烟,那些梦魇般掩盖人心头的过往云烟,也在此刻慢慢隐去,消散。
央央突然觉得,自己又重新拥有了去爱人的能力。
大概是因为环境氛围衬托得太美好,让她一时之间昏了头,竟短暂地忘记在天成阁答应过什么,冲动之下便往怀里掏东西,便对沐江恩道:“沐大哥,其实我准备了一件东西送你,是...”
她摸了好久没摸出什么来,皱了皱眉,突然想起来,自己绣的青山江河帕子,忘在天成阁没捡!
她眉目黢了黢,苦恼道,“我...好像弄丢了。”
沐江恩喜爱她这样娇俏生动的模样,含笑地一直望着她,欢喜道:“没关系,丢了也没关系,我...心里已经收到了,很喜欢很喜欢。”
被自己欢喜的人说收到礼物很喜欢,这还是戚央央的头一遭。
她有些惊喜和意外,“你...礼物都还没收到呢,怎么就知道很喜欢呢?”
“因为是你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很喜欢很喜欢。”他笑起来唇边还缀有夕阳金灿的光,模样好看死了。
欢喜之情加上感激之情,一下子让她昏了头,四下张望着,恨不得立马买上丝线现场给他重新绣出一张帕子来。
躲在暗处暗中监视她的残影看得眉头紧皱。
幸好在戚央央买到丝线的时候,陡然想起,那该死的裴陆戟,竟然不允许她送礼物给别人,还让她亲自给他绣一张手帕!
心头那些丝丝缕缕的欣喜尽数散去。
天啦噜,可恶啊,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想鲨了裴陆戟!
第36章 他黑着脸,还得忍耐
戚央央熬了一夜在房间里绣帕子, 把眼睛都熬红了,终于敷衍地把帕子绣完,此外, 还多绣了一个针工细密精致滚金边的苏绣荷包,一朵金丝莲绣得栩栩如生。
其实她绣帕子只用了快天亮时不到几盏茶时间就绣完, 荷包却绣了整整一个晚上, 完了她还暗怪绣帕子时间长害她没时间休息。
倒头睡到将近未时, 才起来下楼想随便找些东西吃了再去天成阁, 发现沐江恩已经叫客栈掌柜给她安排好热腾腾的牛肉汤面。
一碗面吃完,她还恋恋不舍地盯着那个豁了口的白瓷碗, 想花银子跟掌柜买下。
买了碗用绸布包裹好上楼放好,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沐江恩, 他是刚刚在外面做完事赶回来,打算亲自护送她去天成阁再回来。
迎面撞上他的时候, 戚央央紧张得嗓子眼都提起来, 心想到以前自己收藏旧物的习惯被裴陆戟取笑过, 生怕也会因此被沐江恩耻笑, 怕会被看不起,于是见了他就躲闪起来。
“小丫头, 睡醒啦?我让掌柜的给你留的面,你吃了没?够不够?不够我带你去东市那边吃糖麻花, 也是顶顶好吃的小食,吃饱了才好去上工。”
沐江恩春风迎人地笑着,戚央央则扭捏起来。
见她不说话, 以为她不开心,他沉吟片刻,又道:“丫头, 等我一下。”
他回身走到廊道拐角处,没多久就用肩膀扛着一个大筐瓷碗回来,“唰”一声把大筐碗整整齐齐垒到她面前,直接让戚央央看傻了眼。
“听客栈掌柜说你喜欢他们家的碗,我给你买了一大堆,这下够了吧?开心了?”
戚央央高兴了,红着脸离开,他便在后方追了上去。
一路护送她到天成阁的巷子口,目送她进入天成阁的门才离开。
戚央央想了一路刚刚沐大哥给她买的碗,笑容都快掩不住了。
可此刻站在账房屋外等她半天的男子,一看见她来就黑着张脸进去房间,把门关上。
央央心里美着呢,哪注意到他撒脾气将门关上?见门没开,就索性坐在账房外的美人靠上,倚栏傻笑。
过没多久,屋里的人又把门打开,冷道:“戚央央,你还要我等你多久?”
人说完已经转身进屋了,戚央央还杵在原地傻笑,等那抹阴冷的影子再次出现朝她投来冷戾的光,她才惊觉过来正事要紧,慌忙收起那些满脑子的花花草草,揉了揉脸让自己严肃起来,低着眉进屋。
“裴世子,你要的帕子绣好了。”戚央央做起正事也是毫不含糊,三两下露出疲态,还指了指自己熬红的眼睛,煞有其事卖惨道:“熬了一晚上绣的,可时间仓促,可能还是寒碜了些,还望世子爷不要见怪。”
谁知裴陆戟不但不领情,还掏出个荷包,阴阳怪气道:“花两盏茶时间绣的,能绣出这么长一根竹子,算有心了...毕竟你前头绣的荷包就花足整整一夜了,不过荷包确实是精工之作,”
“耽误久些...情有可原。”他最后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咬着后槽牙说的,盯着她看的时候,笑容莫名瘆人。
岂止,她花两盏茶时间绣他的帕子,还能边绣边打瞌睡,竹子也好些地方跳了针,导致断截的地方还真不少。
忍不住生气,却也只能把怒气往下压,笑道,“帕子绣得如此敷衍,本想让你重绣的,但是...你能知道我刚好缺个荷包,还绣得这样精致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
戚央央眼睛越瞪越大,眼巴巴看着他把她给沐大哥绣的荷包揣入腰间,却又说不出半句话。
她要说了的话,他就得毁约撕毁账本了。
昨日她回去的时候,确实有想过他必定派人来监视她一言一举,所以她从头到尾都在忍着、克制着,只是她想着回房间之后把门窗锁死,自个悄悄地做,应该就不怕了,谁知道荷包都让偷了!
她正沮丧着的时候,他突然清咳了一声,说了一句:
“谢谢...你的帕子。”
一句话说得扭扭捏捏、硬邦邦的。
戚央央侧了侧目,没好气道:“不客气,其实以前我也绣过帕子给你,兰花的,你忘了?”
“后来你没要,我便拿来做了个手炉的绒套。”
说起这些前尘旧事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带有任何情绪了,纯粹只是局外人在陈述的感觉。
可裴陆戟听在心里,却有一种“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的悔恨疼痛,将他寸寸灼烧着。
声音哑了些,“我...当时只想告诉你,我...并不喜爱兰花,而家菊清雅脱俗...也未必不如兰。”
戚央央“哦”了“哦”,撑着脑袋打呵欠,像是根本就没听明白意思,又或是...根本就不在意了。
如果她仔细看,大概就能留意到,裴陆戟今日身上穿的靛青色圆领袍,是去年她亲自做给他的生辰礼物。
那日他不甘不愿试穿了一下,结果她两眼冒光直夸他皮肤白,穿靛青色太好看,弄得他双耳赤红,恼羞地立马脱下,此后就被他收在箱底,不曾穿过了。
这衣裳被收了整整一年时间不穿,竟然簇新一样,不但没有半点霉味,连半条折痕也没有,穿在他身上合身得体,风度翩翩。
“你...不绣菊花了吗?”他趁她没睡着的时候,不甘心地又问一句,“这金丝莲虽然像极菊花,但...它并非菊花。”
听见他声音在催促她回答,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惺忪的眼睛,“啊对对,我好像绣错了,你把荷包还我,我回去重新改成菊花的再给你...”
说着,她手就要往他腰间掏荷包,被他一把紧紧握住手腕。
抬头,便见他清冷俊逸的脸上,已经渐渐蓄满怒气。
这人也太奇怪了,好生生的,谁像他那么爱生气。
“你...你手上有茧硌得我疼...”央央看似真的很疼地彪出了泪光。
他强行将怒火压下去,长吁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腕,口气上难免还带着点生气后的冷淡:“不必,不是菊花也无妨。”
他默默收回手,眸底抑压不住的失落。
把她硌疼不是因为他手上有茧,那是昨夜他一夜没睡,通宵把那个她送的琉璃瓶和夜光石粘合,被碎片刺得双手都是伤口,没来得及包扎便成这样了。
但凡有认真看也不至于...把他手上的伤口认成是茧。
胸口有股汹涌的血气上涌,感觉喉头竟有些腥甜的感觉,他默默掏出那个他费了一夜时间粘好的琉璃夜光瓶,放在了旁边的条案上。
“如此屋里光亮些,你也好跟着我学画。”
“什么?学...学画??”
一句话把戚央央从睡意中惊醒,可惜她根本没留意到瓶子上的裂纹,或者说她压根就没瞧那琉璃瓶。
“你...你让我每天过来,不是让我帮忙管管账么?”不然干嘛选在这账房啊...
裴陆戟好气又好笑,“你谎话倒是撒得挺好,什么掌柜让你来天成阁做工?嗯?”
戚央央很是无奈,“那还不是因为你说,不能让郝掌柜知道我们的事,若被沐大哥知道我和你的事,以他性子必是要来给你好看的,到时候他带我走了,郝掌柜不就知道你骗他了?我也就不能每天来你这了呀...”
她的话被他听得一肚子气,也只能笑着道:“他的手下连我安插在天成阁的护卫都应付不了,你凭什么说他有本事过来给我好看?要能带你走,昨日你被我困在账房时,他的人连翻墙进来的机会都没,你怎么有底气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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