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学骑马,不是为了让你胡乱去莽的,”他突然说教道:“骑马是一项有相当重文化底蕴的技能,同周时的六艺一样,是文雅的运动。若被我知道你胆敢骑马将自个陷于危险中...”
他突然变得狠厉道:“我会杀了那个让你危险的人。”
戚央央从没见过他这种真的动了杀心的模样,那一刻吓得她差点脚滑摔下马。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吓得心脏还狂跳不已,“是又没吃药了吗?”
他却又恢复成原来那个清冷的模样,在前头替她牵着马走,
“我吃没吃药的样子,你不是最清楚?你若不听,可以试试看,我到时还能不能吃药。”
“那按这样说的话,”戚央央不服道:“我上回赶去淮东是为了你而摔的马,你怎么不把自己给杀了呢?”
“你希望我把自己给杀了吗?”他突然在前方停下,扭过头来看马头上的姑娘,黢黑的眸子沉得见不到底。
“不是我希不希望,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嘛,最让我有危险的人不是你吗?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去淮东,怎么会摔马,怎么会嫁给你这个危险的家伙,还害惨了我姨母和我爹娘兄长戚家和甄家列祖列宗,若不是你,我肯定还是待嫁之身,也更有资格和能力去追求自己真正喜爱的人,更...”
她抱怨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感觉一道黑影从马前一下子跃到了自己身后,一下揽住她身子与她同骑一匹,用力揪住马缰,随后那马也不知道怎么的,竟发了疯似的往前狂奔,怎么叫唤都停不下来。
身后的男人力气大得惊人,钳住她身子,抓着马缰疯了似的往前冲,耳边嗖嗖的被风刮得脸上生疼,她被迫撞在他坚`硬的胸口,后脑勺疼得厉害。
“裴...裴陆戟你!世...世子爷停下来!你快停下来啊!!!”
央央吓得只能不断地呼叫着,他却依然半点停下的意思都没,双臂像塑了铁似的钳锢着她,掰都掰不动,咬也没咬动。
她急得快哭了,“裴陆戟你个疯子!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被颠得鬓发散乱的美人在他怀里惊慌失措地尖叫、哭个不停,喊得却全是别人的名字。
“呜...沐...沐大哥...沐...沐哥哥...江恩...卿...卿...呜呜呜呜呜...”
马失控快撞上前方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时,他突然两臂将她锢紧,抱着她从疾驰着的马背上跳下来。
只听“砰”一声巨响,她被人抱着包裹着从草坡上滚了下去,直到裴陆戟后背撞击在一块巨岩石上,二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戚央央心脏都快跳没了,躺在他怀里,胃内一阵搅翻了的恶心感觉,想吐,却忍住了。
半晌,她缓过来的时候,连忙吓得坐起,推开那紧紧抱住她的人。
“你!你个疯子!!”她头发凌乱,眼眶红红的蓄满泪水,惊魂不定地指着他,控诉道:“你想...你想死就拉我当垫背!”
那边靠在大岩石上的男人唇角一抹鲜红艳丽赤目,他捂住胸口的位置艰难地坐起,坐在地上吐出几口血后,单腿屈起,把手臂支在膝盖上,看起来惨兮兮的,却相当有闲情雅致反问道:“谁拿谁当垫背啊?”
说着,他就支起浑身是血的身子,朝她过来。
她吓得泪目道:“你!你别过来!!”
他动作顿了一下,唇边笑容僵了僵,“只是看看你伤到没有。”
戚央央误会他的意思,连忙流着泪点头,身子趴着挪拼命远离:“伤...伤重得快要死了...真的快死了,你...你放过我吧...”
见她哭得中气十足的样子,就知道最多只是受些皮外伤,刚刚抱着她跳马的那一下,最剧烈的撞击是他拿自己背来承受的,后面滚下山坡的时候,他也小心护着不让她伤到分毫,他自己则被磕得遍体鳞伤。
还得听戚央央坐在不远处死命哭嚎:“你这人太可怕了,不就跟你玩笑一下吗,你还...你还就当真去杀自己啊...你要自杀就自杀...干嘛还扯上我啊...”
第40章 他闭起眼睛笑了,笑得唇边的……
裴陆戟也不知道, 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听到她哭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指控他是杀人凶手时,他竟还能在这么惨的状况下支着臂笑起来。
他笑着的时候, 俊美的眉目会弯起,倒是惨中带着凄美, 又有半分被逗笑的感觉,
“戚央央, 是啊, 我这人眦睚必报,你竟然还有胆子在我拉你作垫背的时候, 哭着喊别的男人的名字,就不怕我发疯去杀他吗?”
他笑着, 当看见她眼里的防备和懊悔时,他笑容僵着, 笑意慢慢消失。
“你在怕我, 是吗?”
“你怕我真的会杀他, 后悔了是不是?”
“我...我怕你什么?”她只能支起身子来恐吓他, 像极了炸毛护崽的猫儿,“我家卿卿, 他可不是我,你以为那么好杀的吗?”
“他厉害得很, 能耐着呢,手下能人无数,他还武功高强!你若想杀他的话, 他定然先杀你!”
“当然...我...我也会先杀你...”
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环顾了四周,从旁边摸出一条坚韧的藤蔓, 趁他虚弱走不动路,用藤蔓迅速勒在他脖子处,用力收紧。
她的手发抖得厉害,眼神却十分坚韧,盯着藤蔓渐渐增加力度。
裴陆戟屈膝坐在那里,也任由她用藤蔓套在自己脖子上勒,始终不发一言。
要真的杀人的话,戚央央还是会害怕的,但是,裴陆戟出入常年带着护卫,这种时候只有她和他,他看起来又受了重伤动弹不得,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他这人太疯狂,也太可怕了,不杀他,说不定他还真会去害沐大哥的。
杀了他,她就算拿不到账本,也定有机会去找别的账目,到时候就没有这么可怕厉害的角色去阻止她了。
得杀...这人一定要杀...
但是...她没杀过人,连条虫子都没杀过,她...她还是害怕...
“把账本还我...我就不杀你...”她凑他耳边颤抖道,手边勒紧的力度却不减。
他闭起眼睛笑了,笑得唇边的那抹鲜红刺眼得很。
他伸出大手分别握住她两只小手,稍一用力就带着她的手拉紧藤蔓,睁开通红的眼睛,气息渐弱嘶哑道:“不...还,杀...吧...”
说完他还睁眼仰头朝她笑,笑着笑着口中溢出的血更多了。
戚央央怕得要死,吓得手中藤蔓勒得更紧了。
就在裴陆戟被勒得脸色呈猪肝色,快将窒息的关头,身后突然传来修竹一声惊叫:“世子!少夫人住手!!”
戚央央吓得惊醒过来,而此同时,手中的藤蔓也“啪”一声被勒断,裴陆戟像一座塌陷的神像般倒了下来。
她吓得浑身虚弱跌坐在地,便见修竹急得冲上前去看他。
“世子...世子!!”
“修竹,他...”戚央央心知自己杀人未遂还被修竹抓住,必定难逃一难,便也没打算逃。
可修竹只是背对着她,制止她往前:“少夫人!小的会找人护送你回去,你先别看世子了...”
虽然没看着修竹的脸,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怨意,和不解。
但她也没打算让他解,便点点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必找人护送。”
她说完正要走,修竹立马叫住她:“少夫...戚姑娘,请你一定听小的,这段时间千万别一个人单独行动,让小的找人送你回去。”
修竹态度坚决得很,语气中也带了丝认清事实的无奈。
戚央央愣愣地看着他,“那...好吧...”
央央坐上马车要走的时候,裴陆戟从后面走前来,身后跟着低头的修竹。
他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敢情刚刚他都是演的,想吓唬一下她。
“这就要回去了吗?”
他唇边的血已经擦去,却依然残留一些痕迹,右手不知怎么虎口处张开着合不拢,身上衣物都是破破烂烂的。
“不回去,难道还陪你这疯子疯吗?”她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陪我疯...不好吗?”他墨发散开,浑身泥污血迹,微笑着的时候,真的很欠揍。
央央恼道:“裴世子,你觉得玩弄我很开心是吧?你自己演开心了,可你都不知道修竹刚刚吓得多害怕,你这人真自私!”
“修竹害怕,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怕吗?”他继续笑道。
她感觉自己跟他真的无话可说,转身踩着杌子爬上马车,放下帘子不再看他。
他在车外极力以拳抵住嘴唇咳,静默地咳出一口血被修竹扶住后,又跣步跟着马车走了一会,捂住颤抖的胸腔道:“明日...照常时间过来!”
马车已驾驶走,他立马身体垮了倒下,修竹慌忙前来拉他。
“世子!世子!你何必呢...”
裴陆戟浑身是伤,尤其是背后右侧中的那支暗箭,本来要直中戚央央左侧心脏的,被他及时上马挡了。
“那马...如何了?”
“回世子,马中了箭,已经在大树上撞死。”
“那匹马的尸首要...好好处,千万别...让人发现。”
“世子放心,方才小的前来的时候,残影已经派人下去处了,杀手也已经抓住带下去拷问了,不会让那些人知道世子你如今就在彭城,不过...那些人势力有多大多可怕,世子不是不知道,一旦他们知道世子你出卖他,那...”
“你...无须管这些,告诉残影...去查...谁把她踪迹泄露出去的,还有天成阁...那些暗卫...要藏好了,郝玉叄那边...也要守好口...”
见他伤口溢出越来越多的血,修竹不敢再多话,只能点头应是。
“派人...暗中护她。”
修竹一一应是。
等交待完这些关键的,他松一口气下来,便开始找修竹翻账。
“刚才...”他黑着脸咬牙道:“谁让你对她这么说话的?自己去领罚!”
由于骑马的时候,裴陆戟那疯子突然发疯,导致戚央央回到天成阁附近的时候,就已经迟了许多。
她正为沐江恩可能等不到她已经离去而失落,然后就在天成阁门口听见有小厮说把清扫出来的秽杂废弃物扔到胡同口那边的灰坑烧掉掩埋。
她想到那幅被裴陆戟扔掉的青山江河画稿,立马叫唤停车跌撞地跳出去,吓得车夫连忙伸手拽她。
她连跑带赶地去追那些天成阁的小厮,可惜小厮已经把废弃物点燃火烧起来,此时看见一位姑娘在黑漆中闯出来,举着不知从何捡来的大木棒冲进去扑打火灭,都吓得退到了一边。
车夫和那些护送她回去的人本打算上前帮忙,在看见暮色中冲出一位武将模样的人时,便止步退了下去观察。
“小央!小央卿卿!等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你在这边做什么?”
他陪她将火灭掉后,看着她满脸是烟灰,黑亮的眼珠子看着他湿湿的,又惊骇道:“你受伤了?怎么浑身是血?”
戚央央临时想了个借口诓骗他:“不是...我的血,刚才我走的时候,那边遇到...一个孕妇要生产,我...帮她接生了,没受伤。”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这么久没过来,我还以为你遇上什么事,正要去天成阁找你了。”
“那你现在来这里做什么?”
面对他的再一次疑问,央央低着头,不知该怎么解释。
之前有一次,在荆王妃生辰宴的时候,赵安然奚落她的时候,故意拿出她送裴陆戟的萤石,还嘲讽她倒贴男人很贱,只会被瞧不起,无法得到别人真正的尊重。
她知道,在感情上她比别人少一根筋,若是遇上对的人,她只会想把最好的付出,根本不会像别的姑娘一样,还要挖空心思去想怎么矜持、自爱的。
她觉得想太多了人难受,想行动她就去行动,想付出她就去付出了,做事务求酣畅淋漓,对得起自己的感情,却不去想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同别人脱节太多,是否真的成别人眼中厌弃的“不够自尊自爱”,是“贱”。
之前她没去在意这些,但经过了裴陆戟,她有点怕了。
她怕这样的倾情付出,真的是“泛滥”,是“贱”,她害怕沐江恩得知她挖废弃品是为了什么时,看轻她,讨厌她。
见她低着头支吾了半天,沐江恩突然伸手轻拍了她肩膀一下,笑道:“无碍,不想说就不说,我陪你。”
说着,他也不问她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就独自伸手往烧得熏黑一片的废弃品中开挖起来,挖得满手黑灰,见央央愣了盯着他看,又回过头来对她笑,朝她咧开一口白牙。
戚央央又一次感动得稀里哗啦,差点就脱口而出,其实想帮他找一张绝好的绣样,绣帕子给他。
而此时此际,裴陆戟裹着黑袍被几名护卫架着从天成阁后门进入。
他身上受伤颇重,后背那一支短箭再偏下一点肝脏就会破裂了,郝玉叄听令把后院门都关了,悄悄从角门溜出去给他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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