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问郝掌柜,央央就明白说的是谁了。
裴陆戟这眦睚必报又有手段的狠人,她真后悔自己犯蠢错认他,招惹到他了。
她如今算是彻底确认了,父兄的事情,就是他栽赃的,他这人心狠手辣,做事一贯做得天衣无缝,又怎么会让她有机会翻案呢?
失魂落魄的戚央央听不见身后一直追着叫她的沐江恩,一直一直往前跑。
“戚妹妹!戚妹妹!丫头...别灰心啊,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能想到的!”
“可是...”她哽咽。
“你忘记小时候我们被抓去羌北活死人墓时,还不是以为必死无疑,那时候你哭得比现在还凶,不也以为必死无疑了吗?”他脸上的笑能带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可后来我们还是活下来了,也出来了,现在这点儿事和以前比,算什么呀?”
“明日我们再去同郝掌柜聊聊,看有没有机会能说服他把账本给我们瞧一瞧吧,以他...从前对你娘的情谊,应该还是有机会说服他配合我们的。”
“可是...”戚央央丧丧地,“他现在是替裴陆戟做事的,我们一旦暴露了身份,万一他出卖我们,岂不是危险...”
“更何况,裴陆戟他那个人恨极了我和姨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安排郝掌柜这么说话,把我们诈出来...”
“那这样,今晚我们再好好想想,不行的话,大不了我们回封州再想别的入手点。”
“开心点好吗?”他不知从何掏出一包香甜的糖糕,哄小姑娘似的哄着她,“不管我们最终能不能成功,但求尽全力,无怨无悔,好吗?”
央央眸间挂着半颗泪,愣愣地看着他,曾几何时,她兴冲冲地将一腔热情倾泻给裴陆戟时,就是像沐江恩一样,永远有应付一切的勇气和心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这种生命力开始枯竭的?
可是现在,又有另外一个人,愿意这样源源不断地给她注入力量,所以,她擦干眼泪后,很快就接过那包糖糕,朝他展开笑颜,“谢...谢谢...”
她对别的男人笑得甜蜜的这一幕,被一路风尘仆仆刚刚赶至此地的男人看见,那一刻,裴陆戟手里用绸缎裹紧的琉璃瓶,差点就摔了。
几天前,他派去封州暗中打探她消息的人来回报,戚央央已经不在封州了,这几天他废寝忘餐嘱人四处查探,才终于在前往彭州的方向发现了她的消息,于是,他赶紧处完衙门的事,连夜不睡快马加鞭赶来了。
谁知来到,才发现她不是一个人来彭州的,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和她站在一起看起来颇是登对的年轻男子。
那一刻,他才突然发现,他们...好像是真的已经在和离书上签下名字,是真的和离了,以后婚嫁...似乎,也各不相干。
第33章 他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泪……
惊悉到这点的那刻, 他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手中有一个极其珍爱却总学不会去珍惜的宝物,在那一刻, 长出了翅膀,割断了红线...
在过去的十年之长里, 戚央央她用自己强悍的行动力, 成功让一个冷漠自卑的人, 长出了一点柔软的肉芽, 那些肉芽长得丑陋可怜,却对她产生了信任, 认为她...一定不会离开。
仗着这点她给予的底气,他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坚硬的壳去伤她、把她撞得遍体鳞伤, 而躲在硬壳之内的自己,浑然不察。
还以为, 她的爱...能一辈子。
呵...多么可笑...
彭州城临晚的风, 卷起黄沙, 多了几分冷意, 将他玄色的兜帽、衣袍卷起,一头因连日来赶路, 来不及束好的墨发就轻扬起来。
不少赶着收摊回家的摊贩和路过的人都朝城墙底下的年轻男人投来了目光。
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小城里,能看见沐江恩那样的已经算潘安再世, 是美男了,戚央央那样的大美人更是踏破天涯无处觅,如今城墙底下竟又来了一位神秘的穿玄衣的男子, 俊美清逸得教人一望心惊。
刚才头戴兜帽的时候,光看那侧脸精致的线条轮廓都足够让人驻足的,等那兜帽一掉, 脸容一出,教那些出嫁的、未出嫁的女子都直接看红了脸。
俊逸出尘的男子独自一人站落日墙角下一副悲戚追悔的样子,把好些姑娘都看得生起了怜悯,有些已经手拿帕子朝他的方向走去。
可下一刻,他目露凶光,生出戾意,刹那,便把好些姑娘都吓得退缩逃跑了。
裴陆戟像一抹卑陋阴暗、见不得人的影子,缀在阳光底下的旧城街道,穿街过巷,悄悄跟随在戚央央和她身旁的男子身后,一直到他们下榻的地方。
直到看见他俩分别拿了不同的房号,在不同的房间住下,他才终于能勉强克制住内心滔天喧嚣的恨意。
然后,他也去客栈掌柜前交了钱拿了个房号,在他二人附近的房间住下。
裴陆戟这次来封州是拿巡视州郡粮草作为掩藏,悄悄来的,入夜后就得不停接见派出帮他巡视的暗探,并且将白天累积的要务全部处完。
残影已经摸着暗号来到他今夜下榻的客馆,并找到房间进来同他汇报情况。
“主子,风影和月影的报告都在此处了,请主子尽快批完这些文件,各州郡催得紧。”
裴陆戟多日没歇,此刻还只能强作精神继续审批这些文书,同时,他又要留意着隔壁房间是否有闹出动静。
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慢慢放下手边的工作,“残影,之前让你去查当年羌北活死人墓战俘的人员名单...荆王身边的人,可有查过?”
“回禀主子,荆王身边一些侍从和奴仆都有排查过的,只是...一些荆王秘密培养的死士和幕僚,都是没有卷宗或者卷宗早就被烧掉,根本无从查起的。”
“死士和...幕僚。”裴陆戟不禁提了心眼。
“主子是怀疑...”
“残影,现在去帮我做一件事。”
·
今夜风大,客房的窗户被吹得啪啪乱响。
戚央央刚刚洗漱完,本想关严窗户睡觉,谁知还没来到窗台边,那菱花窗便“啪”一声被吹开,一阵妖风刮了进来,将窗边的瓷器花瓶和笔架山的东西吹得七零八落的。
伴随着这阵妖风,央央还无意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窗边掠过,直朝隔壁沐江恩的房间去。
她想到了沐江恩同她说,彭州近日潜进了一批荆王的叛变旧部,他来此处除了帮她收店铺,还得配合王爷派来彭州的死士一起抓人。
沐江恩这时候没在房间,刚刚有黑衣人潜进他房间,央央她害怕...
今夜沐江恩原本是没有行动的,荆王的死士也守在他们下榻的客栈附近保护他们,按说那些叛变的旧部应该难以靠近,能进入此处,除非那些死士已经在暗处被默默杀害,又或是...
来了批新的杀手潜进客栈了。
戚央央心头突突地跳,她知道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她抱了个枕头头发还散着,就跑去隔壁敲起了门。
“沐大哥...沐哥哥...”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变得娇媚,企图能蛊惑人。
“沐哥哥,你不说话,我就进来咯...”
她轻轻推门,屋里漆黑一片,她挑着灯,仔细打量屋里的一切。
幸好,东西没被翻乱,沐大哥的东西应该没被他们偷走...
但是,刚刚她的确见有人从窗口跳进去了,那人...应该还没走,还躲在这房里的某个角落。
沐大哥是她的大恩人,此次来彭州,也是为了帮她,如今他不在,她绝对不能让别人盗走他的文书和令牌。
太刻意唤人进来的话就会打草惊蛇,让这贼人跑了的话,下回他还会进行伏击,她只得装成是沐江恩见不得人的情人之类的,这样,那贼人知道她和他的关系,说不定会想要利用她,从她口里知道更多事,就不会轻易跑掉了。
“沐哥哥...我知道你在房里的,你就出来,别再躲着我了...”
戚央央轻轻脱了鞋履,赤着脚在地上轻轻地走,营造出一种偷感,左手提着一盏灯,右手将一瓶馥郁香气的花露轻轻倒在房间的地上。
一时间,房间馥郁扑鼻。
“我夫君那边,你现在不用担心了,他已经同我和离,以后我们的关系就能光明正大了...”
“本来我同他就是误会一场,我真正的救命恩人是你,而并不是他,是我自己一直误会了,才把应该是对你的感情,投注到他身上,可是现在,一切都拨乱归正了...”
“我们...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了!!”
央央来到床边的时候,黑衣人就从床底下翻出,想一把挟持她,谁知竟被床边的人先一步设了套,刚翻出床底,脖子就被套进了她用腰带和床单拧紧帮成的长条里,与圆桌那边相绑了起来,她轻轻一收,黑衣人脖子就被紧紧勒着,喘不过气。
是他大意了,想着能多从她身上了解到一些情况好禀报主子,谁知那看起来懦弱不堪的女人,竟是个狠角色!
戚央央她心知自己身为女子力量悬殊,所以借助了不少外物,然后设下陷阱,最终得以将黑衣人五花大绑起来。
她压在黑衣人身上,丝毫不敢松懈地将他身上绑好的带子绕过床柱,牢牢打起了结。
“你这...小贼!”她已经气喘吁吁了,“谁让你来我沐大哥这里偷袭的...啊?你到底想偷什么??我不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黑衣人本来可以轻易挣断这些床单拧成的绳索的,但这女人鸡贼得很,刚才她倒了一路的,他以为是她在倒什么助情的调情花露,谁知竟是种包裹着花香味的烈性迷药!且她竟还用泡了解药的帕子捂了一路的脸,他还不知道!!
黑衣人如今浑身没有气力,但是主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不了也绝不能就这么在这里暴露身份。
“你!你还想跑你!小贼!!”
见黑衣人浑身迸发出气力作最后的抗争,那些床单快将被挣断之际,戚央央泼妇上头似的,一口就咬在了黑衣人手腕。
“啊!——”一声惨叫,黑衣人不知道那女人口中长了什么,怎么咬起人来的时候,像是有玻璃碴子扎进手腕似的。
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看来是这屋里的主人发现端倪,赶来救人来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迫不得已之下,黑衣人只得忍着痛撕掉她脸上的面巾,挣脱绳索翻窗逃走。
戚央央没了面巾覆盖,在那些馥郁的迷药作用下,没一会就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残影竭尽气力坚持到最后一刻,向主子报告。
可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就倒头原地昏死过去。
裴陆戟花了不少功夫让人连夜调配解药,终于让残影醒来,重新一五一十将潜进屋里时发生的一切汇报。
“属下从前还是进过天机阁的杀手,才能中了药也能坚持到最后回来,要是普通的暗卫和死士,此刻恐怕已经被戚氏胡搅蛮缠用床单和药制服了。”
残影口中所描述的戚央央,的确是裴陆戟所熟知的,明明看着羸弱不堪,在守护自己重要的人时,却仿佛横生出一股野蛮的犟劲,死死地盯住那个有可能会害她重要的人的人,死也不肯松口。
就连残影,一个暗卫营里最顶尖级别的杀手,竟然也奈何不了她,差点落入她手。
他无意识地就笑了出来。
残影看见主子在笑,一时很是纳闷,不明白是在笑什么。
可裴陆戟笑着笑着,不知是因为太好笑还是怎么的,平时那样矜持自重一个人,笑声越来越大,然后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泪。
是啊,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不是她要找的那位救命恩人了。
所以,当然也会为了别的人,也像当初替他出头那样,可以翻遍了墙壁,就为找出那个偷偷骂他是疯子的人,然后摘柿子砸他。
那时她那样的小胳膊细腿,为了叫那些顽劣乱传他坏话的小孩受怕,无所不用其极,演成小疯子一样去打人、咬人、缠人,只要那些小孩胆敢说错一个“疯”字,她就扑上去咬人,像鬼魅似的天天去缠人。
她倒是...还像从前那样,只是,从今往后也只会为了他以外的人而已...
“残影,不必再调查了...”他笑到最后,目光低垂,笑容便变得越发模糊,苦涩,悲怆,
“找到了,那个人,就是当年羌北活死人墓里的战俘之一。”
第34章 他手边大锁一铐把门锁死
戚央央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已经躺回自己房间的床上,沐江恩在旁边守着,无比担忧地看着她。
见她醒来, 他才终于长吁一口气:“丫头你可终于醒来,太好了!”
“昨夜我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屋里有动静, 推开门发现你倒在那里, 旁边窗户的窗大开着, 屋里明显有缠斗过的痕迹, 你连...腰带都被解开了,我还担心...”
戚央央一听, 掀开被子一看,发现自己衣着完好, 松了口气,立马又羞红了脸用被子将自己裹住。
“你昨夜那样...倒在那里, 我叫客栈的掌柜找了婆子来帮你检查, 顺便更换衣裳, 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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