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连对她好,也这么没勇气让她知道吗?”
“你既这么看不起她,却又控制不住要爱她,爱了又畏畏缩缩的不敢承认,不敢光明正大待她好,那我秦兰沁又算什么呢?”
“是不是你拿来喜欢戚氏的遮掩布??”秦兰沁失声道。
“兰沁,”裴陆戟语调冰冷,甚至听不出情绪起伏,“你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嫁我,不是吗?在淮东的时候,你看着我病情发作,其实已经打退堂鼓,写信给你大伯想悔掉这亲事了,不是吗?”
秦兰沁一怔。
她以为那时候他病情发作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留意她,没想到他竟连这点都知道。
她脸憋得很好,低着头,咬紧唇,揪紧裙角,“那...那只是...”
“不错!我确实不想嫁给一个有癫病的疯子!可我有什么错?你这种人,懂得什么是爱吗?我以前待你多好,可你回头看过我一眼了吗?每次都是我自己主动找上门去见你,你也不一定领情!但凡你能待我好些,多看我一眼,当年我也可能不会这么坚决要退婚...”
“你以为谁都是戚氏,谁都像她那样傻,追逐一个冷情冷肺,压根不会给她回应的人,忍受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失望,也能坚持十年之久吗??”
“她这种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活该她遇上你!”
秦兰沁泄愤般说完这话转身想跑,却被裴陆戟“砰”一声推倒她前边的博古架,将她拦截。
“把我的东西,”他阴着脸,缓缓朝她的方向摊开手,寒声道,“还来!”
·
裴陆戟抱紧怀里失而复得的琉璃瓶,紧步走出丞相府。
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好的,但同时,内心也有一种隐晦的刺痛,秦兰沁的话像一记记闷锤敲在耳边,击在心口,把心脏锤敲得几乎窒息不会跳动。
原来...他是,这样吗?
日复一日面对他这样...没有回应,连水花都没有的感情...真的让人绝望到...不想再回头吗?
他始终觉得秦兰沁的那番话还嗡嗡地在耳边响着:“你可知道,为何你都那样明确暗示她,那就是给她选的衣裳和首饰,她还依然将你一开始口不对心的话信以为真,且坚定不移呢?”
“那是因为,她追逐你的时间长了,收到的失望也攒够了,自然而然,就断绝了自己对你一切的幻象,哪怕那是真的,她意识里也再也不会相信了。”
所以...就算她没找到那个“真正的”救命恩人,也还是会离开他,再也不回来了吗?
想到这里,裴陆戟没由来地心慌,行事向来运筹帷幄的他,头回有种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的感觉。
他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回去,派暗探悄悄前往荆王属地打探戚央央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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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王派人调查戚天明贪军粮饷一案,当年朝廷让他拨兵马参与车壁大役,他派出戚将军为主力,受朝廷拨发军粮,但那个时候,朝廷已经欠了数月军粮没拨发,戚将军一队伍又被围困在彭州那边,封州那边又轻易不能运输粮食过去,能求助的只有彭州那附近的甄立康,也就是戚央央她外祖。
“当时边境的士兵都饿好些天,你外祖只能变卖了一些家产,拿出自己私产去给前线的士兵作粮饷,许多都卖给魏国那些与你外祖有生意往来的老主顾,可现在那些魏国的老主顾却纷纷反口,说是你外祖将军饷往他们那边送,去魏国购置了田产宅子,这要细查的话就得往魏国那边查,当年许多老主顾都不在了,剩下那些被收卖了肯定也不会配合你查的,现在是死无对证。”
“王爷,那现在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央央急道。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本王的人还查到,当年情况紧急,不少军人口中的粮也是你娘手里的商铺直接采买的,只要拿到证明戚将军当年自掏腰包给自己军士买粮的证据,兴许就能推翻此案,甚至拿这些证据去魏国那边交涉,要求那边配合调查。”
“那...有什么事情是王爷需要民妇做的,民妇一定万死不辞!”
“彭州,那边有家很有名的卖婚庆用品的店,叫天成阁,从前就是你母亲的,本王的人去出面的话,他们怕是不肯把真的账目拿出来,反倒会打草惊蛇,本王需要一个生面孔的,拿钱去将铺子买下来。”
戚央央家财被抄了,如今身无分文,荆王说拿钱给她将自家曾经的铺子买回来的时候,她有些拒不敢收。
王爷就笑道:“本王给你的,都是沐将军上回立了功的赏钱,他一个糙汉平日里又花不了几个钱,钱不给女人花给谁花?”
戚央央一听,满脸红晕连忙解释道:“回王爷,民妇和沐大哥不是...”
“行了,彭州那一路,他护送你去本王比较放心,就别推搪了。”
就这样,戚央央和沐江恩被荆王派去了彭州购置商铺,从荆王的属地封州到彭州一路还要隐姓埋名,二人只好伪装成兄妹。
二人成功抵达彭州这座老城,一踏进那座青灰石板砌成的高大城门,央央的眼泪就止不住潸然地落。
“以前...以前这里就是一座用夯土垒的古老城门,墙体的土都黄得脱落剥落,旧得不行了,是我爹爹带着将士来这里挑青石板帮百姓建的,那时候我才几岁,坐在爹爹肩膀看过将士拆夯土墙呢,那黄灰大的呀...”
央央带着哭腔,“如今新建的青石砖城墙都旧了,我也终于回到这里...”
沐江恩看着她哭,贴心地递过一张手帕,“别哭,我家也在这边的,以后我从王爷那里退役,就带你一起回这边住,咱相互间有个照应如何?”
见她不说话,铁汉子登时也有些害羞似的挠挠头,“那个...若你还是放不下京城那边...”
戚央央摇摇头,“我若是说...我已经彻底不想回京城,并且...才刚和离就...就已经彻底不念想那个人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
话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小。
她甚至都不敢将真实想法如盘托出,只敢模糊一下,说是不念想,若说是厌恶和厌烦的话,不知沐大哥会不会觉得她太无情。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反正就是一得知他不是当年那个救她的人,她心里的那种执拗不悟的情感就一下子泄掉,泄得干干净净的。
“如果他不是良人的话,那就不值得我们小央用心去爱,何来无情一说呢?”
沐江恩行事和说话永远都那么让人温暖、如沐春风。
“对不起,我记得小时候听你兄长们这么叫过你,我以后叫你小央,你会不会介意?”
戚央央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听人这么叫过她了,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兄长就在跟前这么唤着她似的,泪流满面。
她心里甚至已经悄悄地在想着,要是她嫁的人是沐大哥,而不是裴陆戟该有多好,但同时她又开始害怕,她怕自己万一又故态萌发,对沐江恩痴缠不已,怕自己又会沦为如今的下场。
因为着急和无措,她的泪越流越多。
见她落泪,他以为自己惹恼了她,慌忙用帕子去替她擦泪:“对不起,小丫头,你不喜欢我这么叫,我不叫便是,你...你别哭啊...”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一个人瞧了个正着。
第32章 他才发现他们真的和离了,以……
这人便是彭州城内有名的天成阁掌柜, 郝玉叄。
今日,这天成阁掌柜郝玉叄专程拉着店里大帮伙计,来城楼附近物色适龄女子试穿店里新制的婚服。
戚央央便是这样被他看上的。
“姑娘, 你便是今日我店里‘火凤凰’的最佳主人,请你和你夫君赏脸来我店里试穿一下吧, 我们会给你一定酬劳的。”
本想拒绝之际, 便听有人好生艳羡地告诉她:“姑娘啊, 这位是彭州天成阁的郝掌柜啊, 我们彭州这座旧城,全靠着郝掌柜这好手艺, 名声才遍布各州,不少豪贵之家嫁女娶媳妇都不远千里跑来这里请郝掌柜去做婚服, 郝掌柜都不一样答应呢。”
“对呀,这天成阁给人做婚服, 可不是谁都给做的, 得合店里掌柜的眼缘才给做, 许多富贵人家的, 豪掷百两,天成阁都不一定肯让他家姑娘穿上他店里的婚服, 姑娘,你能得他家掌柜青眼, 试穿婚服,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
话说,这天成阁掌柜确是每到店内新式样婚服制成的那天, 就会以抓阄的方式挑选这天选人的地点,然后在那边守候,只要能遇上被他看上的人, 就能邀请来店中试穿新制婚服,不管是城中百姓,还是各地有意今年置办婚事的豪贵也会蜂拥过去看新婚服。
这天能被选上试穿婚服的姑娘,通常都无上光荣,以前曾经有一位尚未有婚配却被选上试穿天成阁婚服的姑娘,当天就被京城来的大官相中当上了大官的正室夫人,引时人艳羡。
“刚才我在这里一眼看见姑娘的时候,就被姑娘的气质和容貌吸引了,还有你的夫君,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刚好我们天成阁还需要找一位有大将军气质的郎君,来试穿一件名为‘金麒麟’的新郎服。”
戚央央被说得满脸绯色,眼睛也不敢瞧沐江恩,只是摆手对郝玉叄道:“他...他不是我的夫...”
“娘子,我们去吧!”沐江恩突然出声打断她,笑着与她道:“既然掌柜盛情邀约,我们也有幸去观摩一下这‘火凤凰’和‘金麒麟’。”
沐江恩朝她打眼色,并拉着她往前,“我来之前打探过了,这天成阁的掌柜不爱财,不会轻易被钱打动而把店铺卖给别人的,可他却是实打实的情种,年轻时候曾因为自己心上人嫁了旁人而发誓终身不娶,一辈子给别人做嫁衣,每当遇见有苦情人他都会帮一把。”
“这天成阁在这一带如此有名,连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想必想买他家店的大有人在,我们就算出高价也未必能买下,不若我们这样...”
央央听着他同自己说的计划,脸色羞得通红,但很快她就答应,没想别的,只想今早能将店盘下来,拿到店里的账目。
戚央央刚换上“火凤凰”走出来那下,所有人都看呆了。一袭官红色长长的婚服,下摆用十二种不同色调的金线精绣成火凤的鸾尾,像一朵朵浴火焚身的凤凰花,越发衬得她光艳逼人、秋水之色,也的确就她这样明艳的长相,能镇压得住这样的婚服了。
紧接着,换上新郎服的沐江恩也走出来。
女子国色天香,男子英武不凡,倒也算天作之合。
郝掌柜一生为无数人做过婚服,撮合过无数姻缘,这次眼看着这一桩金玉良缘又要在他手中成了,心中的成就感满满的。
“郝掌柜...”沐江恩见事情进行得差不多了,便牵着戚央央的手前来。
央央也甚是配合似的,任由他牵着手,和他装成恩爱情侣前来。
“郝掌柜在彭州一带也算是个人物了,晚辈相信,以掌柜阅人无数的眼光,定当也看出来我俩并非是真的夫妻了。”
郝玉叄点点头,“你喜欢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吧?”
沐江恩抓着央央的手笑,“这是我肖想了好久的小丫头,我年少时候开始就喜欢她了。”
虽然知道这是他和自己约定好的计划,但央央听着他说着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心跳,只好不停告诫自己,记住前车之鉴,千万别再轻举妄动了!!
“可是,”沐江恩又道:“我这次陪她来彭州,其实是要帮她完成长辈心愿的。”
“这天成阁,从前是她母亲所侍奉的主子的,因为十多年前一些变故,不得不将天成阁卖掉,可是她母亲的主子临死都想要把铺子赎回来,这算是老人家的一个心愿,若办成此事,她家父母才放心将她托付于我。”
“她家如今就她一个姑娘,父兄都不在,我一个无父无母无家无业之人,若想老人放心,只能帮她办成此事。”
沐江恩双眸有神,看起来又十分真诚,一番声泪俱下的话下来,连戚央央这个清楚是局的人,都被感染了。
而郝掌柜却越听眼眶越红,“你们...你们说的那个天成阁前主人是...她母亲是...”
“她母亲是以前在戚家侍奉过的老人,天成阁前主人是戚将军的夫人,甄盈盈。”沐江恩道。
“盈盈...”郝掌柜的眼眶越来越红了,袖摆下的手颤抖不已,见自己失态,随即背转过去,缓了好久才肯转过来见他们。
“失礼,让你们见笑了。”
戚央央觉得奇怪,“郝掌柜你...是不是认识我...戚夫人?”
“我从小无父无母,小时候在大街上乞讨,是盈盈小姐将我捡回府的。”郝玉叄道,“从那时候开始,我发誓这辈子都要守在小姐身边。”
“我自知自己身份不配,十六岁开始,我就去参过军,行过商,希望有朝一日能做出点什么配得上她。”
“后来我在战场上差点死掉,用半条性命终于换了些军功,当上了校尉。像我这种出身的人,此生能当一个校尉,已经是普通人肖想不到的了,也总算是个能配得上她的身份了。”
“可是,她出嫁了,嫁给了一位将军。”
“抱歉啊,二位,这天成阁确实是十几年前她为了抵债,把这铺子抵了给我,我辞掉职务守店至今的,但铺子现在不是我的,我已经将铺子卖给了她女儿的夫婿了。”
听了郝玉叄这话,戚央央和沐江恩都愣了。
戚央央的夫婿?那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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