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让她觉得...仿佛还沉浸在小时候嫁人的梦中一样,那里有父兄的军营、战士,她在军营里出嫁,由兄长背她上花轿,嫁给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美好的童年憧憬,都得以实现。
“大人,再过不远,就离开静安县地界了。”
下属提醒道。
裴陆戟点了点头,掐算了算时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拜了天地了吧?
她的愿望终于成真了,又如愿在军营出嫁,应该...高兴了吧?
他欠她太多了,需要这辈子慢慢来还,那就先从她的嫁妆和心情开始吧。
她心脉处那些经年累月因为难过而淤堵了的地方,他就一点一点让她高兴,定婚期,摆设宴,送嫁妆,放萤虫,送她兄长陪伴出嫁...
只要她高兴了,淤堵就会一点一点疏通,他把能够为她做的,都给她做。
“走吧,我们要赶上城门关闭前出城。”
他撂下一句,准备打马往前。
不料此时,修竹骑马追了上来。
他的衣衫都是血和污泥,头发微乱,有点狼狈的样子。
“世子...世子!可算追上你了...”
他气喘道:“不...不...不...不好了,沐...沐将军他...被丞相派来的人抓了,说...说...”
“说他通敌!”
第66章 他缓缓收回手,低头笑了出来……
戚央央泪眼婆娑地望着眼前被砸得瓜果烂了一地、喜幔撕裂的四散的场景。
明明刚才拜堂之前, 沐大哥还牵着自己的手,神秘兮兮地凑在她耳旁说话,说等婚后, 就告诉她一个特好的消息,她知道之后, 一定会高兴得哭出来。
可一转眼, 他们拜堂拜到一半, 就突然涌进了一批官兵, 说是奉命捉拿罪臣,把她的沐大哥抓走了。
“你们...”戚央央把凤冠摘了, 冲过去抢了带头的士兵的武器,抵在那士兵脖颈, “你们没拿出实证,怎么可以随便抓人??你说沐将军通敌, 那你把证据拿出来啊!”
那士兵显然也是名世家子弟兵, 平日里偷鸡摸狗惯了, 操练是疏于操练的, 才会被戚央央轻易制服压在地上。
“我们衙门只是负责把犯人押送到京城,其他的不归我们管, 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到京城问去!”那名带兵的人被她吓出来一额汗道。
这时, 又有一队人马似乎是来自更高一级的衙门,各人都佩戴长弯刀,来到后立马下逮捕令道:“主上有令, 立马捉拿逃犯戚氏归案!”
于是,十数人便一起涌过来欲将戚央央抓起来。
“住手!”
恰在这个时候,裴陆戟打马而来, 几下打倒了数个欲上前抓人的衙差。
“丞相有令,犯妇人戚氏由我负责捉拿上京。”
他亮出了一枚白玉信物,那官差辨认过确实丞相信物后,就扬袖让大家都住手。
裴陆戟下马,一步一步地来到她面前,朝她伸手。
戚央央满眼忧愤地瞪着他,“啪”地一声,一把打开他的手,
“裴大人好生大的能耐啊,总能给人意料不到的反击,先是假惺惺地同意我们成亲,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带人来毁掉一切,这也已经是你最擅长的事情了,是吧?”
戚央央满脸的泪水,深深地刺痛他。
他缓缓收回手,低头笑了出来。
这时,小兔子不知从何处一跳一跳地跑出来,身上拖拽着被撕掉的喜幔,戚央央想抱起它,不料却被它逃掉,一下跳到裴陆戟身边。
它提起前爪,站立起来仰头去咬住他衣摆,轻轻拽了拽。
“小兔儿你回来,就不怕他杀了你吗?”戚央央满心满腔都是对他的仇恨,看来是不会肯跟他走了。
于是,裴陆戟朝她身后的人一比眼色,云影立马往她昏睡穴轻轻一劈,她就昏倒了。
他连忙上前抱住她。
“启程回京。”他将她抱上马,与他一同共骑,发命道。
戚央央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被人用帕子绑住了双手,用一大块甜糕塞住了嘴巴,放倒在宽阔的马车上。
而对面坐如松枝,优雅安然端着公文看的,便是她恨得牙痒的裴陆戟了。
“戏弄我能让你很快活是吗?裴陆戟...”她吐掉了嘴里的甜糕,咬牙道。
戚央央一生都没恨过几个人,就算是车壁大役一战中,把她父兄战败的士兵,她也没恨多久,因为她知道两国相战,那些士兵也只是为保卫自己家人罢了。
但裴陆戟这人,她恨不得挖了他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的。
“若我说,此事不是我所为,你信吗?”
他放下公文,朝她看来。
脚边,小兔子正悠闲地吃着新鲜的牧草。
“不是你所为,还能有谁、有谁、有谁...能有如此大的能力去栽赃,他又何必这么周折去栽赃一个荆王身边的小人物!”
她气得浑身发颤,胸腔一震一震的,裴陆戟大概预料到她的情况,慌忙坐过来,捏住她手腕。
“你不要动气,先前给你看病的大夫没告诉过你,你心脉淤堵了,不可再忧愤悲伤的吗?”
他着急道。
戚央央看着他,眉头皱了皱。
“裴陆戟,你喜欢我,是吗?”
她突如其来说了这么一句,猝不及防弄乱了他的心绪。
他眼神躲闪,手一下松开她手腕,背过身去站了起来。
“你这人,真是活该啊,我以前那样喜欢你的时候,你不珍惜,我都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让你喜欢上了,可你如今却喜欢我了。”
“该说你什么好,你就是心思狭隘,为人卑劣,同时见不得别人好,一旦知道我不喜欢你了,立马就回过头,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就是纯粹坏,纯粹得不到了就想抢罢了。”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裴陆戟缓缓笑出声来。
“我这辈子真是瞎了眼,走了霉运,才会让你遇上我,可惜,我只是一介孤女,最多也只能写上几个话本,含沙射影地骂骂你罢了,在权势之下,你们世家之人全都联合在一起,我根本拿不了你怎样...”
她说着说着不禁流泪忧伤起来。
裴陆戟心里也是难受.
“是啊...你这辈子让我遇上,真是你倒了八辈子大霉啊...”他闭了闭眼。
“你这个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爱人,一辈子也得不到幸福的!因为你根本不配!你就不配!”
她继续骂。
那年,她在他生辰之时,亲手在一个个生辰的红灯笼上写下美好的祝愿:
愿裴郎一切尽意,?百事从欢,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可是现在,她只会说:你这个人,一辈子也不配得到幸福。
是啊,他活该,他的确活该。
他说不出一句求她原谅的话,因为有些伤害,一旦伤害过,就永远没办法消弭。
就像现在...
“我不会...让你把我带到京城,我是不会受你胁迫,做一切自己不愿做的事的...”
戚央央此时已经将捆绑着双手的帕子掙开,缓缓抽掉发间的簪子。
她拿着簪尖,本来对准裴陆戟,却在他回身看过来的时候,突然扭转方向刺向自己的颈脉...
“住手!”
他着急之下,用手抓紧了她的簪子,簪尖把他手掌刺得血从指缝间流出,一滴滴滴落在马车上,染红了垫子。
戚央央对他微微一笑,继而扭头往行进着的车壁,狠狠一撞!
就这么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倒下。
“央央!!————”
·
裴陆戟抱着她,从黑夜到天明,侍药之事从不假手于人,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地用瓷勺喂到她嘴里,完了还要替她擦掉多余溢出的药液,重换衣裳。
“世子,三天了,眼看着京城快到了,你硬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大夫都说了,戚姑娘她再过一阵等头上淤血清了,会醒的。你总该去歇息一下,休整好再进宫啊。”
修竹把药端上来道。
裴陆戟坚持要把药喂完,接过他的碗给她喂药,摇头道:“我不困,睡不着,睡不安稳,与其这样,不如守着她。”
车队一行在客栈休整过,继续上路,而裴陆戟却又熬了一个晚上,早上时抱着被自己披风裹严实了的人,小心翼翼上车。
“车走慢些,不急。”他命道。
可修竹却急红了眼,不急?怎么能不急呢?任命书发放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世子他路上再怎么磨蹭,也不能静安县到京城一路最多半月的路程,走了好几个月啊!
本来他是等到戚姑娘成婚那天快马加鞭回去,这样最快七天就能到达,可经过这么一趟,路上又是换马车,又是寻医弄药,下车休整的,这都快一个月了,才堪堪走到。
世子他就不担心被圣上责怪?
·
在抵达京城那天,实在拖得无法再拖了,裴陆戟只好回国公府好好安顿好昏迷的人,回屋换上官袍,就急急忙忙进宫面圣。
戚央央恰好在这个时候醒来。
裴陆戟才刚出宫门,就听见戚央央醒来后不知所踪的消息,急得不行,连忙快马加鞭回府。
可当他一进府,突然有一女子朝他迎面扑来,牢牢抱住了他。
“郎君...你终于回来了!”
她缩在他怀里哭道:“你昨夜一夜不回...都不知道我给你准备了多少生辰礼...那些我亲自提笔的贺寿灯笼,你都看了吗?”
裴陆戟怔了怔,衣袍尚还残余着一路急马奔跑的尘灰味,就被她这么猝不及防撞了进来,彻底打断了思考。
她继续在他怀里哭道:“我听说...听别人说...说郎君你即将要迎娶公主,准备把我降妻为妾了...我以为你以后都不回来了...”
迎娶公主...降妻为妾?
裴陆戟拧了拧眉,伸手将她拉开,道:“央央,你...忘记了吗?”
戚央央哭得眼睛很红,仰头:“忘记什么了?我没忘记,昨日是你生辰,我每年都会替你准备与你岁数相符的生辰礼物,一桌子你爱吃的菜,是你自己忘记回来了...”
“你...真的忘了吗?”他惊诧。
专门找来宫里的太医给戚央央看诊,太医给她诊脉过后,眉头紧锁。
裴陆戟请太医到外面说话。
“太医,她怎样了?”
“夫...姑娘她...”太医顾虑着称呼,看世子一眼,还是称了一声“姑娘”,道:“她脑袋的淤血清倒是清了些,但有些病人撞伤头部之后,的确会有短暂的失忆。”
“那她何时能好?”他问。
“这...不好说,”太医拢了拢袖,“有些人淤血彻底清掉以后,仍会忘记从前的一些事情,但有些人就很快恢复,这个说不准。”
裴陆戟眉头深锁:“那...我能做什么?”
“按时服药,然后...多跟她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刺激她记忆。”
“好,我明白。”
他送走太医回院子的时候,便见那姑娘连鞋子都没趿,一路慌张神态忧虑地朝他走来。
她如今在他面前,已经不是那个对他厌恶至极,张出爪牙的“前夫人”了,而是回到了从前,满心满眼都是他,一味对他柔顺小意的小妻子。
“郎君,你为何...把我放在正院旁边这个院子啊?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把我位置腾出来,给公主殿下了?”
她哽咽声音,抓着他的手不放。
裴陆戟低头看她,等他果真从她眼中看到那些从前所见过的,那些爱慕的光芒时,他犹豫了起来。
第67章 他皱眉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怎么出来不穿鞋?”
他皱眉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穿过中庭,走回屋内。
等将她抱到床边坐着的时候,他亲自弯下膝盖, 替她把脚底的砂石揩拭掉,给她穿鞋。
戚央央有些受宠若惊道:“郎君你...你为什么...”
裴陆戟帮她穿好鞋袜, 还亲自端起了床边的药碗, 用瓷勺轻轻搅拌几下弄凉, 送到她唇边道:“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你从前从来不会那么做的...”她小声道, “而且...而且你从前都只叫我戚氏,刚才你却突然喊我‘央央’, 我...我真的好高兴...”
他微微敛下眼眉,想起过往的事。
那时候, 他仍在记恨她姨母插手安排他的事情,便想着故意冷待那对姨甥, 来抵抗。
他其实也想对她好, 也试过对她好, 但对她好了之后, 他又异常痛苦。
他觉得自己被人拿捏了心,他极度不爽, 愤世嫉俗,加之所喝的药, 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他一面想要逃避抵抗,一面忍不住想朝她靠近。
可是如今, 他已经许久不服药,也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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