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很闲是吗?”他剜了他一眼,冷道:“把鞋脱了。”
张白石往后退半步,“脱鞋干嘛?”
然后,他目光移下,看见了他只履白袜的脚,登时觉得好笑,“少仲兄你...”
裴陆戟不耐烦,“给我。”
“不...给。”张白石忍不住敲起案桌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焦急的呼喊:“不好!快拿烫火药!厨房汤撒了...”
话落,裴陆戟便连鞋都顾不上要,飞奔跑了出去。
刚才戚央央使了拖延之计,跑去厨房装作熬甜汤,想想好法子再进去应对,不料刚进厨房,便看见几个衙役搬运汤桶的时候不慎把汤洒落,好些人都被烫伤了。
戚央央便只好帮忙处烫伤,让人打水来,让烫伤的人迅速泡在冷水中。
这时裴陆戟竟过来了,见她蹲在地上,一手把她拉起,仔细瞧着,声音微有气喘,“你…还好吗?”
戚央央发现他只履袜就跑过来了,雪色的百吉纹袜踩在地上,脚趾那里的袜子渗出了红,是方才太焦急,踩过廊外那片碎石地被石子刺伤的。
她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生出一丝愧意:“我没事啊,你没鞋穿瞎跑出来做什么呢?”
得知她无碍后,他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戚央央低头看着他脚上踩脏了的袜子,紧喊了他一句,将手中夺了的他的鞋子还他道:“你…把鞋穿好吧。”
看着他紧张她连鞋子不穿就跑出来的样子,她也实在说不出拒绝跟他走的话。
只是,他真的要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吗?
“央央,我先前同你请求过,可不可以让我同你和睦地相处些时日,以前的事,暂时先不告诉你...”
“你现在也可以先不必告诉我!”戚央央装作自欺欺人的样子,赶紧捂住他唇道。
裴陆戟轻轻拉开她手,将她抛回给自己的鞋,逐只穿好,继续拉着她手来到后院望风亭下。
“今日你既已听见这事了,焉能装作不知晓?”
“我之前请求先不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暂时忘掉还有一段记忆,给我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今日既已经知道你我和离一事,那么,我便只能老实告诉你,不错,先前你我和离,确是我逼迫于你,害你伤心难过,而且我还故意为了能让你离开京城,才与你和离,断绝与你的关系,让你可以划分与我的关系。”
“我害你流放,又故意放出消息,让封州的荆王知道你身份,他顾念你爹你兄长,定会出手相助,还有太子...他就不敢对你动手,我也能更加毫无顾虑,去做我的事。”
他将一切都剖开来与她道。
第81章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都是……
戚央央听得一愣。
“真的吗?”
她皱了皱眉, 内心是有些不信的,虽说现在要试验一个没有之前那段记忆的戚央央,但拥有过那段记忆的她, 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天他带着一群人踩上国公府的门,他亲自逼迫她和姨母签下和离书时, 那个绝情冷漠的眼神。
“既然你有苦衷, 我想我先前就应该原谅你了, 只是我真的毫不记得, 你要做的到底是何事了。”央央打算探他话,看他到底能给她说多少。
裴陆戟摇摇头, “这件事还不能告诉你,在你失忆之前, 我也没有将这事告诉过你,你一直认为我是想另娶他人, 才会设局逼你在那个情况下和离, 认为我想报复你, 但是, 虽然因你姨母和我父亲的事,我心有芥蒂, 平日对你言语上多有冷漠,但是...”
“我绝对, 不曾因为这个想要同你和离,一刻也没有想过!”
“跟你和离以后,我也并没有想过要另娶别人, 同你和离前不曾想过,同你和离后也不曾想过!”
戚央央演得很像,眼眶里都是泪, 擦掉落下的泪,抬起红红的眸子看他:“那你在我失忆前误会你的时候不说,为何我失忆了,忘记了那些,你却要提起来,然后再像我解释这些呢?”
裴陆戟沉吟片刻,道:“因为我先前从不知道这样做也是伤害你的一种方式,而且我这个人很坏,很不好,因为是你主动先提了和离,我无法挽回你,偏在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定下来,我需要蒙骗别人,让人觉得我会休弃你而另娶他人,没法向你解释。”
“还有就是,就算向你解释了我并不会另娶他人,我想你大概率还是会想要和离的。”
“为何?”她问。
裴陆戟苦涩道:“能逼得那样的你下定决心要同我和离,怎么可能单单是因为传出我要另娶的事,定是长久以来,你对我的失望叠加而成,才让你听了这样的传言后,连问都不来问我一句,就做出那样的决定。”
“起初,我纵然知道是自己错了,但还是不知悔改,心里还在为你要同我和离,不要我之事,而心生埋怨。”
“因为你是第一个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弃我的人,时间长了,我便被惯出脾气。”
“我向你汲取那么多、那么多的感情需求,却不去想自己平日里的作为和性情,会扼杀你多大的热情。”
“所以当你一有退缩的举动,服食避子汤,宁愿伤害自己身体都不愿意孕育我们共同的子嗣,我便接受不了。”
“一个从不曾拥有过的人,一旦拥有过太多,而给予他这些的人,突然有一天告诉他,她给不了了,要走了,他便崩溃了。”
裴陆戟笑容越发地自嘲,
“幸好有一天,有个人同我说,说我,根本就是个不懂爱人,只懂汲取的可怕家伙,我才惊醒,过往我所做一切,所说的话,所一举一动,皆是让你痛苦的源泉。”
“我压根,是个不懂去爱,也不值得别人来爱的家伙,能得你的爱都是...”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都是我偷来的。”
“所以,你今日同我解释这些,只是为了让我不难过?”戚央央讶异道。
他点点头,“我从前并不知道,我的不解释、不交代,也能给你带来那么大的伤害,现在知道了,我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解释,哪怕你恢复记忆后,觉得那样的解释对你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他真的有在认真忏悔和尽力弥补...
戚央央皱眉低着头想。
这么说来,她倒是想起来,他这人平日行事惯来当机立断,甚少同人解释什么,也不爱多说话,现在能跟她揪着一件过去那么久的事解释半天,确实不曾见过。
“那...如果我把以前你待我不好的事都说出来,你...真的都能改吗?”她想将计就计,既然他想修补失忆前二人的裂缝,那她就陪他玩一玩,说不定他就会更加深信了。
谁知说完,他立马点头,“好,等我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戚央央被他撂在亭子里有些懵,等他再次回来,他已经收好东西,“走吧,我请了半天假,回府你可细细地同我说,说什么我都改。”
戚央央更懵了,玩儿...这么认真的吗?
裴大人从政多年,从无请过一日假,不管年节还是休沐,甚至生辰,都无一例外在衙门渡过,今儿居然为了她一句话立马抛下工作陪她回去,让她一时间有些惊惶。
坐在马背他身前的时候,裴陆戟看出她心里的顾忌,还出言安慰道:“放心吧,公务我一并带回来了,是在衙门没那么方便,你也不自在,我才请假回府的。”
听他如此一说,央央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似乎压根不必压力大啊,裴陆戟这人跟着秦相那样的奸佞之臣,他的公事想来对家国而言没那么重要。
回到国公府,央央寻了一处益于增益感情的环境,让如兰在小花园搬来了几盆花,坐在秋千架下同他一一道来这些年,她觉得委屈和苦闷的时候。
原本这些委屈都在找到沐大哥的时候起,就变得微不足道,不需要再花时间去化解了,但这会儿为了继续同裴陆戟演戏,她只能努力将这些都回想起来。
“少时我为了你去同别人打架,结果你半点好脸色都不给我,还骂我笨!”
裴陆戟点头,“是我说话太直,笨的人是我,明知道你心思单纯,像孩子般无暇,我就该先拉住你,不让你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然后手把手教你怎么四斤拨千两,怎么揪准每一个人不同的背景和弱点,花最小的力气做最大的事。”
“那我每次闹得轰轰烈烈,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为了驱赶你被退婚的伤痛,你却冷漠以待,让我一个人像个没人回应的丑角。”
“是我不好,明明秦家那边的退婚是我主动用计促使的,却半点不同你透露,害你像傻子一样干着急,还作出让人笑话的事,我却没有主动去把你给拉回来,任由你在外面继续敲锣打鼓。我那时候脸皮子浅,在路上见了你不回应就算了,竟然还扭头绕路走。”
戚央央说一句,裴陆戟就必有回响似的,也回应她一句。
她以为自己说起这些的时候,会很难演,因为她有了沐大哥就不会再对这些事生气了,但当她揪出这些旧事重提的时候,还是能提起火气。
尤其是,听了他“必有回响”似的忏悔之后。
她秀丽的眉头皱了一皱,“我怎么听你话那么别扭,什么心思单纯,还孩子般无暇,你是在说我笨吗?然后你...你还绕路走?你使计让秦家主动退的婚竟然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知道我那时候我和姨母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吗?敢情你还嫌弃我们姨甥俩给你丢脸了是吧?”
虽然裴陆戟当年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如今的他已经不会那么认为了,不然他也不会有在大街上当众对她表白的话。
此时见她明显被他的话惹恼,他急得慌忙拉住她手,“不是!没有在说你笨!如果是现在,我绝对不会再绕路,你希望我在大众面前怎么公开我们的感情,都可以!事无巨细公开出来都可以!”
戚央央眉头皱得更紧,“我又不是那种喜欢什么都往外说的口无遮拦之人,谁会喜欢将自己私事往外说啊!你才是个大傻子,大笨蛋!”
“是,我是。”裴陆戟严肃道。
从不曾见过一向运筹帷幄裴世子也有如此笨拙的时候,戚央央只觉得纳罕,随后她又继续细数往事了,
“还有去岁,我生辰那天,你提早回来给我庆生,即便只是送了柄很普通寻常的木梳,我也很高兴,可你却趁我睡着把它掰断,你可知我后来得知你是因衙门里的大寺卿,你以前的上峰荣大人要过府一趟,你生怕我从前与他女儿为你而起争执的事会影响你和他的关系,竟然出此下策,逼我离府去修梳子,从而得知你原来并非真心送我礼物,乃是父亲逼迫你,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他是耐着心听她说完全部,才出声的,“是谁告诉你那柄只是寻常普通的木梳?又是谁告诉你礼物是父亲逼迫我送的?我掰断它也并非是要让你难受,而是后来我发现那柄梳子被荣世倾的女儿看见了,他女儿是个疯子,在我还没想到办法找机会将她弄出京城之前,我不能因为一柄梳子害你置于危险之中,尤其我平日里公务还这么忙。”
“那梳子是我听说你那段时间睡得不好,头发时常掉落许多,我知道从越崖那边的香木有凝神固发的作用,花了许多功夫才从那边弄来,梳子也是我用休息时间在衙门雕刻的,做工并不好,但不是全无心意在,毕竟刻了半月有余了,我亲自掰断难道不难受?”
“那...那前年呢,前年你我头一回圆`房,你碰过我后,就用棉被将我身体盖严实,还不许我以后再脱衣裳,说是见着我身体恶心...”
裴陆戟沉默下来,戚央央以为他亏说不出话,不料他却开始窸窸窣窣解自己衣裳。
“你...你在干什么??”戚央央虽然必须继续演戏,但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脱衣裳,终究感觉不适应,把脸别了过去。
第82章 他声音越来越低
“我其实也挣扎过许久, 不知该不该让你看见我这具身体...”
裴陆戟说着,放慢了解衣的速度,
“因为就连我自己...都厌恶得不行, 从前我不想让你看见,所以你不觉得我们每次同`房, 我都穿着整齐, 我不许你脱`衣裳, 是因为怕你脱了之后, 也开始要求我脱...”
“我从前总口出恶言,伤害了你而不自知, 就因为这该死的自尊心,这具该死残破的身体...”他说完, 像是极度憎恶鄙弃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样,一下就扯开了最后一件衣裳。
57/64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