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祖父又要伤心成什么样子,她不敢想象。
“你不要难过。”魔魂安慰她,思考一会提议:“要不我们把雍鸣的心夺过来?”
方时祺眼泪停住,不解:“夺人心?”
“不是什么心都可以,雍鸣是妖神。”魔魂今日看见妖神法相,虽然没有闻到人蛇气息。
“不是所有妖都能成为妖神,只有人蛇后裔才可,他们能修出不死心,掌控紫青葫芦,用招妖幡号令万妖。”
“不死心?”她喃喃重复。
“不死妖心,”魔魂感受到她情绪稍好一些,知她感兴趣,便接着解释:“可以起死回生,保你躯壳不死自然不是问题。”
“人蛇一族亦因此惨遭劫掠,他们本就子嗣艰难,而且成长缓慢,一百岁妖龄为正常妖一岁,加上修行之路艰难重重,修成大道者亦是寥寥。如今六界万年都未有他们消息,还以为灭族了。”
“他失心会如何?”她无意识抚着手镯,问道。
心,只有一颗啊。
魔魂沉默,正常讲失心即死。
但是,它说:“他是神魔混血竟能长大,还成为妖神,拥有不死心,这经历亿万年六界只他一个,又能庇护你无心转生,应该会有解决方法。”
雍鸣自是不可能傻傻刨心给她,他们目前更没有同雍鸣对抗资格。不管能否抢夺雍鸣之心,当下要做之事还是积蓄力量。
书院考试排名公布,雍鸣在丁班亦排倒数,不明白他坚持考试念书意义何在。
晚上路过粥店上空她停留片刻,像是某种宣告,但雍鸣没有出来。
“他替你挡了魔剑一击,估计也受伤不轻。”魔魂分析道:“毕竟是刺穿身躯。”
“他总是打着保护我旗号,最后伤害到我的就是他自己。”阻挡又如何最后魔剑还不是刺伤她,自我感动而已,可笑至极。
“你难道天生缺少情欲么?”魔魂说着去仔细看她神魂,发现七情六欲皆正常:“那些话本里他这种绝色郎君自有很多仰慕者。”
方时祺觉得莫名其妙:“我没有受虐癖好。”
都没怎么讲过话,现在又是生死之敌以残虐她为目标。
“以前我看红尘间情情爱爱,觉得无趣,”魔魂感叹:“但如果换成他那样美男子,倒是生动起来。”
方时祺:……
“你肯定是某位神明丢弃的色欲之魂。”
魔魂被讥讽并不在意。
转眼来到梅山上空,踏风站立,身体迎风招展,似要随风而去。俯瞰梅山,万家灯火化作星星光点,渺小遥远。
她起阵,万千恶念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邪风猎猎。魔气如云聚集,乌压压覆盖整座山城。
方时祺在大阵中心身体如同吸水海绵,绵绵不绝吞噬来自四周力量。
万年大魔,自它有记忆起不知吞噬掉多少魔气,尤其刚受过伤,急需补充力量。所以整个梅山城恶念被清空,魔魂觉得并不够。
“这些魔气,太少了。”魔魂胃口本就很大,如今仍觉饥肠辘辘。
“必须扩大范围。”它建议道。
“这个红尘界本来就灵气稀薄,目前只能这样。”方时祺赞同它观点。
寒离观察魔气聚散消失,而后感受到魔魂气息飘远,知道她们在扩大范围后,勾唇一笑。
原本无声无息躺在床上之人突然清醒坐起“哇”吐出一口鲜血,那双与他神似的凤眸厌恶戒备又绵软无神看他一眼后,又昏死过去。
流岚法衣如雾笼罩愈发衬托他沉寂。
炎霄受主人催动怒火腾起朝着床劈砍过去,被滴星半路挡住。灵渊化作屏障整个罩住雍鸣身躯。
“我纵横六界亦不惧,你们算什么!”寒离语气轻蔑道。
屋子里另外两件法器立马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荷花妖和梅树妖妖力弱小,但护主心切,也颤巍巍看向他。
寒离气结。
作者有话要说:
寒离:一对三我可以carry全场,它们算什么!毕竟我曾是在六界搅弄风云的魔神!
方时祺:为何沦落至此,卖粥为生?
第15章
“痛么,阿佑。”
一张艳丽男人脸,邪佞暴力,声音带着恨意。
一张姣好女人面,雍容华贵,嗓音柔美。
他们闪现迭换,不断出现在雍鸣脑海,将其拖进梦魇。
雍鸣忍过疼痛,画面逐渐清晰。
他摊开瘦白小手,看见上面殷红血渍。额角抽疼,液体自上流下滴在鸦羽般睫毛之上又渗进眼睛再次模糊视线。
“哇,他流血了!”一群小魔惊讶后害怕散开还在议论。
“他跟我们果然不一样,他的血是居然是红色的!”稚嫩嗓音满是惊奇。
“魔血是黑色的,所以他肯定不是魔。”一个斩钉截铁道。
“是啊,你看他身上都没有魔纹,他长的好丑哦。”
“可是他是魔神儿子。”
“那又怎样,他很弱鸡,都五岁了还不会术法。”
“我的意思是魔神是朱雀化身,朱雀血是红色的,他是红色很正常。”
“啊?”小魔们不懂:“那就是红色血很厉害了。”
那个魔被问住,挠头;“魔神很厉害,他很弱。”
“那他一定不是魔神儿子!”灵光一现下结论:“我阿父说魔神同他阿母解契了。”
“他阿母是神族,跟我们是死敌,他是敌人儿子。”
他们停住脚步,说到战斗,斗志昂扬。回头见他还傻呆在原地,又折回。
“对啊,有华美宫殿不住跑到人魔交界地来吃苦。他们被魔神抛弃了!。”
男童见他们气势汹汹折返,强忍被偷袭砸中的头,观察地形试图寻找可以躲避之地。
可是小魔们生长于此,自然比他更加熟悉此地。眼看见就要追上他。
他慌不择路一头撞到一双修长大腿,惯性后摔,却被魔力拖至半空,对上男人威严邪肆凤目。
“你这……”男人盯着他额角血渍,凤眸眯起:被围殴……输了。”
他不悦打量那群小混蛋。
是被偷袭,他在内心更正。
小魔们畏惧他魔威,赶忙下跪行礼。离就任由他们跪着并未理会。
他把炎霄化成精致匕首交给他:“你去杀一个立威。”
他是在叫他杀魔,跟教他杀鸡感觉差不多。这些小弱鸡在他眼里也确实弱如蝼蚁。
“我头好疼,先回去吧。”他把炎霄丢开,借势立威,又非自己所能。
这幅软心肠,真不像他子嗣。离不赞同皱眉。看见他伤口流血不止,最后妥协。这虚弱身体,也不像朱雀血脉。
魔卫接到主人暗示把惹祸众魔拖下去打到半死,每个魔额头都有一个血淋淋伤口,黑血不止。
“痛么,阿佑?”女人柔声安抚动作温柔,生怕弄疼儿子。
好痛,男童已在心底默默哭泣。睡梦中雍鸣亦在哭泣。
但是,神雍鸣和男童阿佑,皆说:“我不痛。”
“你这样温柔作甚,应该揍他一顿,偷跑出去还不带护卫,打群架还输了,该罚。”
离走过来抱住女人,害她手一抖,力道加重,惹阿佑“嘶”声痛叫。
“你放手,在孩子面前这样成什么体统。”
女人施法将其推开,他就又亲热粘过来,最后没办法只能被他抱着小心翼翼帮儿子处理伤口。
父亲是魔,术法本源是魔气。母亲是神,习神术。而他,是神魔混血,生来体弱。
魔谕早夭,惹魔神大怒,血流成河,一出生便招惹纷争。
他有神之心肉皮囊却生一副魔骨,即习不得神术,也无法吸收魔气。
而且日日经魔气腐蚀,身体逐渐破败,才搬来这人魔交界之地修养。
“不痛!”寒离心道他自小虚伪,一点没变:“挚爱将死如何不痛。”
主人发完脾气离开,炎霄试图用抹布给雍鸣擦眼泪,被滴星一剑击退。它纯白焰火焚掉抹布,怒火腾腾无奈遁走。
暮春翻过,天气渐暖。
雍鸣整个月缺课,周遭同窗好似浑然不知。他缺席三月书院考试,丁班少一个学子,亦无人在意。
他其实大可不必为学业忙碌,考试与否,有何所谓。
偶尔从从学院回府时会遇见表哥姜乘南,他大步疾走,视线不期与她对上,会吓的脚步回缩,戒备看着她。
真蠢!跟小时候一样!方时祺轻蔑嘲讽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要是真想对付他,还能留给他反抗机会么。
“此界修士都很弱。”魔魂自然留意到姜乘南身上气息,太弱小都并值得特殊关注。
“条件限制。”灵气稀薄非人力可以改变。
不仅灵气稀薄,魔气也很微弱。纯粹恶念之力,已经不能满足魔魂胃口。
当然那不仅仅是人恶念,魔力,妖鬼恶力亦在狩猎行列。
自然他们没有遇见对手,没有大妖也没有强大厉鬼。
“雍鸣、寒离和你真是异类,像是莫名闯入这个世间。”
方时祺明白魔魂描述游历三千界无敌之感,若是雍鸣寒离不存在,她现在于此世间而言,亦是如此。
“有缘即会。”魔魂突然冒出一句话。
方时祺弯唇笑,她不赞同,说:“孽缘而已。”
“魔剑竟能伤他至此?”魔魂很疑惑。
神魔之子,体内依旧拥有魔气,只是皮肉受伤而已,不至于脆弱到养伤一月。
“也可能在研究除魔之法。”他若伤重那她们胜算就更大一些。
窗外红梅早已开败,树冠散曲,现在正是枝繁叶茂之时,自带游龙般美感,傲骨铮铮。
“寒记粥铺”闭门月余,没有开门迹象。熟客们早已习惯,耐不住馋嘴去敲门,自然不会有回应。
“算了,别敲了。没有口福呗,没办法。”老妇人慈眉善目乐呵呵开口。
“奶奶,寒老板什么来头啊,脾气可真大啊。”豆蔻女郎跟祖母打听:“莫非家族背景深厚,卖粥纯粹爱好。”
“那可真不是。”祖母回忆着:“他十几年前,哦对了十二三年前突然出现,自称是雍鸣阿爹。连张户籍也没有,雍鸣也不认他。”
“啊,为什么啊?”
“雍鸣曾是可怜孤儿,这铺子本是一位鳏夫所有。一天晚上在路边捡到他,准备养来送终的,哪知人家生父找来了。”
“可是,父子俩也不是一个姓。”
“寒老板这个人不靠谱,不知道哪个山旮旯来的,给他补办户籍问他叫什么,他说离,差役问他姓什么,他说那就寒好了……完全无所谓姓氏,也是稀奇。”
女郎被老妇人生动描述逗笑,说:“他们是真父子么,我听说……?”
“别乱嚼舌根。”祖母神情严肃打断女郎,说:“他们父子长得很像啊。”
平庸的如出一辙么?方时祺回他们忆以前容貌在心底补充道。
女郎吐吐舌头,掩饰羞愧,笑问:“那原铺主呢?”
“早几年睡梦中走了,很安详。”
她们转去别家店铺,对话就此终止。方时祺收回远眺目光,听到这里便没有再关注。
原来竟是雍鸣先到大象街,还伪装成婴儿欺骗孤寡老人铺子,可真厚颜无耻。他在方时祺心中印象又被拉低。
专门为她做夏衫裁缝这会已经按时上门,正在等她过去量尺寸。
不出所料并没有太大变化,她已经十七岁,已无长高可能,魔气仅是维持生存而已,并没有催生身体继续成长。
祖父今晨出门前特意吩咐说:“小姑娘应该穿的鲜亮一些,不要再选那些灰扑扑料子。”
她觉得无所谓。何种颜色没有区别,避体而已。而且亮色只会更突显她脸色惨白。
不过还是得选出几匹布料交差。
老板热情为其介绍,方家是他大客户,自然要认真对待。她心不在焉听着,兴致不大。
“这些衣服款式单调,看着质感都很差。”魔魂出声挑剔着。
方时祺没有理会它在用何种标准判断。随便指几匹布,老板欢欢喜喜走了。
“你眼光真差。”魔魂又批评她品味,并且给出建议:“颜色应该选朱砂,明艳如火。丹罽,有朝霞映日之美。或者红椒,明亮深邃。”
“你很喜欢红色。”全是纯碎热烈颜色。只是她却反对,说:“我不喜欢。”
魔魂似是不认同:“为什么?”
“因为像血。”她语气淡淡,目光悠远,似是回忆道:“刚流出来是鲜红色,滚烫有腥气。然后慢慢会干涸,变成褐色,渐渐干涸,干裂。最后冰冷冷变成灰色。”
“……”魔魂对她这种惊吓孩子描述表示无言:“我几万岁,不是几岁。”
她陈述事实而已,不信算了。
于是转移话题想听听魔魂品味,问:“那材质呢?”
“鲛纱。”这材质这个世间没有,于是魔魂想到:“或者像雍鸣法衣,采山间雾霭所制。”
很好,一个要抢人心脏续命,一个已经想好接收人家“遗产”。不知雍鸣得知被如此觊觎,心情如何。
夜间。
方时祺沐浴完只着贴身小衣从黑暗浴室走出,站在镜前打量裸露皮肤,黑色纹路森然诡异已经从最初小小一丝扩大漫延爬满全身,估计最后会长满双颊,然后整个将她吞噬掉。
她找出绸缎寝衣穿好遮掩住魔纹和枯槁身躯,本来它就丑陋毫无美感,现在更加惨不忍睹。
随着魔气囤积越多,躯体被腐蚀情况就越发严重。
雍鸣劝说之话已经应验,不晓得伤重梦中会不会嘲笑她自作自受。
只是,躯体只剩几月生命,死态美丑好似并不重要。到最后还不都是白骨一具。
暗夜盘坐,法阵在身后显现,近一个月,她一直彻夜吸收魔气积攒力量。
如果可以,她想全力一搏,取得妖神不死之心,为自己续命。
作者有话要说:
流岚:你看我像是随便就给人穿的么?
第16章
这天舅母姜李氏送来帖子,请她吃饭。方时祺欣然应下。
其实派人来说一声就好,无需这么正式下帖,可是他们总是莫名坚持,她便也不再勉强。
姜家祖辈还是地里刨食普通百姓,舅舅少年刻苦学艺苦熬多年才出头,现下操持酒楼也很是辛苦。
娘亲是高嫁,她与爹爹意外结识,农家女和前二品大员现书院山长独子,身份不匹配,但是爹爹坚持,爷爷亦是没有阻拦。
方伯辉老妻故去,并未再娶,多年来身边姨娘通房皆无,是重情重义之人,怎会阻止。
他待亲家舅舅亦是随和,对待姜乘南学业开始之时很是严苛,但这孩子实在太过顽劣,又加上亲家表示,识几个字不沾染恶习就行不指望他科举,才渐渐放松管教。
10/113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