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真是老眼昏花。姜乘南在心底感叹。
“表哥。”明明一副俏生生很客气样子,蹲在他面前好脾气同他商量一般。他却觉得毛骨悚然。
“请你从我师弟身边走开可以么?”她温柔假笑:“我非常不喜欢别人靠近他。”
姜乘南很识时务抱着食盒起身就走。
它伸手把本该属于自己点心抢过来。他自然不是对手,只能放弃。临走前看雍鸣一眼,决定去饭堂吃饭。
大神斗法,他插不上手。
只是,他竟不知,雍鸣何时成为它师弟。
魔魂似无骨游鱼一坐下便挨着雍鸣,侧靠在他胳膊上。
雍鸣施法将其震开,自是使力得当,没有伤到这具身体,它不厌其烦一次次靠过去。
“请你不要失智发癫行么?”方时祺实在看不惯它这种倒贴行径。
魔魂不理会。
它一边吃糕点,一边把雍鸣当成一盘更美味点心打量,细细品尝。早把七夕那晚恨意和誓言抛之脑后。
“师弟,你要不理我到何时?”魔魂见他闭目不理,开口问他。
“师弟,你看,这糕点,真是精致可口。”模样精致,它很喜欢。
“师弟你知道么,你这般冷漠无情样子最吸引人。”其实不管是他何种模样,均是赏心悦目,无可挑剔。
凉寒俊颜在一声声“师弟”叫魂一样恶意挑逗之下,终于蹙眉睁眼,讳莫如深望向它。
“师……弟!”它在他幽寒凝望之下,恶劣冷笑拉长妖媚语调。
“找死!”雍鸣伸臂掐住它细弱脖颈,将它提起。
魔魂也不反抗。
反而笑嘻嘻道:“师弟,你舍得杀我么?”
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倒是引人怜惜。如果它真能哭出来,如果她嘴角没有诡诈挑起。
“你为何一边说爱他又在故意挑衅。”
方时祺深觉自己因常年受病痛折磨已经足够阴暗扭曲。在魔魂面前当真自愧不如。
“师弟,你舍得杀我么?”魔魂故意可怜兮兮重复问道。
雍鸣收紧五指想捏碎这细弱脖颈,他闭了闭眼,最终压抑住肃杀之气,松开手。
哪知魔魂更加得寸进尺,它如游龙般绕着雍鸣俊挺身躯盘旋而上,红裙明艳如火,婉转飞舞,自后环抱住他。
“师弟。”这般场景与心底被小心藏匿万年某个瞬间融合。
她似勾人妖魅,紧紧抱住他。眼神妖冶,眉目含情,她低唤着:“师弟,师弟……”
一声一声,嗓音娇媚又痛苦。
花瓣唇张合间只见粉嫩小舌藏在贝齿之内,馨香逸散,勾引人去品尝一番,才能消去焚身□□。
“沉沦吧,雍鸣!”是谁在他耳畔蛊惑,窸窣切切:“她神智不清,清醒后也不会责怪你。”
对,她心性豁达,自是不会记恨。
可他,舍不得。
他什么也不敢做,手砸在她身边地上,碰撞出血。
疼痛使他清醒。
头埋进她脖颈间深深嗅着独属于她的幽香,环抱住娇躯,准备带她离开。
“啊!”利齿穿透他颈间肌肤,他痛叫出声。
方时祺又瞅见那两颗朱砂小痣,于白皙皮肤之上生动勾人。她似是受蛊惑一般,想要张开嘴,将它们咬下。
魔魂妄图抚上他消瘦胸膛,被雍鸣一把从背上拖拽下来。这次他掐住她脖子,力度之大似是真要将其掐死。
凤眸嗜血暴戾,嗓音阴鸷:“你看到多少?”
“人间界书籍记录多少,我就看到多少。”魔魂就喜欢看他因自己痛苦不堪。
这是在看它,不是看他记忆里那个女神,也不是看方时祺。
“当然,我生而聪慧,会猜测会观察。”
“什么?”雍鸣明白其意后愕然。
眼底杀意竟消散不少,方时祺不明白他情绪瞬间转变为何如此之大。
他以为它窥探到她所有记忆。它看到那她也会知道。听它如此说,明白它和他说的不是一件事。
雍鸣定心凝神,让因失控激跳的心平静下去。
他差点忘记,那些记忆,它和她不可能看到。
“不然师弟你以为是什么?”魔魂疑惑问,它观察雍鸣神色,生怕错漏讯息。
“穿凿附会之言而已。”雍鸣冷哼,神态已恢复如常。
“哈哈,那证明我猜测均没错呢。”魔魂为自己聪慧自豪。
“如此聪慧为何不知自己来处。”论戳人心窝子,六界雍鸣第一,他开口绝对不给敌人反抗机会。
“生而不知为何生,可悲。”
被戳中痛脚,魔魂虽然恼怒但并没有反唇相讥。
“师弟,你觉得若是能续万年前缘,是否为六界美谈?”它突然没头没尾冒出这一句话。
让雍鸣和方时祺皆错愕。
不等他们抓住脑海一闪而过思绪反应过来,就见魔魂深情款款,它说:“雍鸣,我们结婚契吧。”
结婚契,那是其他五界叫法。
人间界称为成婚。
尽管叫法有所不同,但参与双方若非自愿,这两姓之好自是无法达成,反而倒似结仇。
莫说六界美谈,未出二人为私密谈话所画结界都得血溅当场。
“青天白日,你可真敢妄想!”方时祺简直被它突发奇想给气晕。
她现在神魂被困,并不会晕厥。但胸口沉闷,似是在闷痛。无心痛甚。她愤怒瞅着雍鸣胸口,心在那里呢。
只见他面若寒冰,一派静肃,绝不是伤心模样。
“师弟?”魔魂见其不语似在出神,开口唤他。
它脖颈子虽然还在雍鸣手中,但它还是试图挑衅:“你高兴傻了么?”
人记忆最深莫不是挚爱和死敌么,做不成挚爱,能时常戳他心窝子让他对自己咬牙切齿也是一种牢记方式。
“我看是你疯癫。”方时祺感觉掐住脖颈之力慢慢加重。
就雍鸣那清心寡欲破落样,喝口清水就能活,你看他这身坚硬骨骼,哪一块像是蕴藏柔情模样,来安放你缠绵情爱!
“师弟!”魔魂渐渐窒息,声音从喉间吃力劈出:“我若魂死,时祺亦不可活!”
雍鸣胸口闷痛欲裂,他面对虎视眈眈窥伺他破绽的魔魂以及神魂深处的她。知自己不能示弱,只能忍耐。
结婚契,万年之前他是有机会和资格的,只是,他早已亲口拒绝。
后悔么?
悔!
悔到夜不能寐,思念若狂。
只是他不悔自己拒绝彻底,而是当初没有发现她情根深重。
早知如此,应该早早离去,而不是贪恋她温柔迟迟不走,致她陨落。
“切勿白日做梦!”雍鸣法随心动,身影消失,有些狼狈落荒而逃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雍鸣:放完狠话立刻原地遁走,谁也无法追上我,完美。
第33章
身体跌落在地,魔魂也不着急起身。
就势躺在僵硬泥土之上,窒息感退去,她咳嗽不止,大口呼吸。
“我才不死!”它猖狂大笑,喊道:“雍鸣!我就要你娶此刻操纵时祺身体的我!”
“他走了!你这疯子!”方时祺自是感受到魔魂坚定执念,它不是在挑衅激怒雍鸣,而是真要逼迫雍鸣娶它。
“我是魔。”娇嫩指尖擦掉眼角泪水,它舔舐,尝到苦涩咸味,一如它当下心境。
也不准确,它又无心。为何却觉胸口闷疼。
“魔若不疯癫,为何人总说,疯魔。”魔仰看细瘦坚韧红梅枝条,嗅着那人残留红梅幽香回应。
“这是我身躯。”方时祺焦躁低吼,质问:“你凭什么用它去嫁你爱之人。”
“凭我现在掌控它。”它残忍提醒她:“等你意志消散,神魂同样属于我。”
“你这个骗子,无耻。”她咒骂,只是凸显自己无能:“你违背契约。”
魔魂复述契约:“借魔魂之力生存,神魂共生,共享躯壳。”
“你腐蚀我身体,束缚我神魂,又把我变成傀儡,你不怕反噬。”
她当日便明白,契机和风险并存。
自以为聪慧坚韧,可以掌控局势,操纵魔魂。哪知动念便是深渊,不可回头。
“我没有违背契约,”魔魂无耻反驳,它好心为其解惑:“吞噬你,让你神魂填补我残破之魂,为何不是神魂共生,躯壳同享。”
魔魂阴恻恻笑声令方时祺无端感到脊背发寒。
结契,自始至终都是骗局而已。是魔魂为得到她躯壳神魂做局而已。
可笑她还曾天真与其斗法,抵抗,以为自己才是操控者。却不知魔魂眼里只是待宰羔羊。
魔魂一步一步引诱,直至它整个操控自己。
清正之气渐渐微弱,纯白光线暗淡。方时祺神魂之力萎靡,陷入更深沉睡。
“囊中之物。”魔魂自地上一跃而起,施法处理满身狼狈。
提花绸难得且娇贵,她可得细心呵护。精致之物皆值得耐心对待,毕竟它们华美惹人喜爱。
抬脚行走间,几个起落闪现方伯辉山长院落。方伯辉这会儿正在写字。见孙女来了,招呼她坐下。
“怎没没带仆从。”方伯辉见她自己提着食盒进门,疑惑问。
“几步路而已。”它甚至是凭空出现。这个老人没必要知道。
“午食吃了么?”方伯辉关切询问。
看着女郎俏生生如一团烈火坐在官帽椅上,眉眼生动。不自觉也跟着笑开。
“吃了。”它将抢回食盒放在茶几上,打开:“这是舅舅专门为我做的,遇见表哥他便交给我了。”
它给自己倒一杯大红袍,品尝其甘美醇厚,温和笑着:“爷爷您尝尝。”
“好的。”沈时度手艺自是不必说,精心准备糕点又岂有不好吃道理。
祖孙俩一边品茗一边不知不觉间将糕点吃完,两人皆有些撑。一起在院子悠闲散步消食。可惜时祺沉睡,不能观赏他们“祖孙之乐。”
模仿人有什么难,她现在做的相当好。
方伯辉觉察孙女最近改变不少,不再整日闷在院子。带着仆人出门闲逛,虽然引来众多热议,但这才是一个十七岁女郎该有样子。
衣服首饰稀奇吃食,每次零零散散带回,也没有忘记他那份。虽然乱七八糟又细碎。却让他记起儿子还在时似乎也是这样。
方京墨爱扛着女儿满城乱晃,那时候孙女虽然也病弱,确是欢快朝气的。只是后来,哎……他叹口气,不再去想。
回到书房,方伯辉继续写字,它便在旁边研磨,一副贴心模样,祖孙和乐融融。
书柜上摆着学子文章,它无聊翻着,心中默念那个名字,想在一堆文章里不期然遇到。直至翻到底,也未见那二字。
“你找谁的?”方伯辉见它越往下翻小脸越阴沉,只好提醒:“那边是甲班乙班的。”
“没。”它颓然放下。
“呐,”老爷子手指指另一侧书柜角落:“你表哥那个班在那呢。”
满书院还能找出孙女熟悉第二个学子么,除了姜乘南那小混蛋,还能有谁。
它并不是要找姜乘南文章,不过雍鸣也在那个班,算是阴差阳错,于是兴冲冲去找翻找。
方伯辉失笑,沉下心将最后几笔字写完,见孙女形象不雅观蹲在那里观看,抬脚走过去。
丁班文章他很少查看,书院每年来来去去那么多学生,他自是不用每个都记得,要不是姜乘南在丁班,他也不会因为抽查他课业,偶尔翻阅。
呦,这一笔字,丰厚雍容,大气磅礴竟写的十分不错。最近进步很大嘛。
方伯辉这样想着仔细阅读文章,顿时收回对其字赞美,真是狗屁不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眼睛余光不经意一瞟看到一个并不熟悉名字,雍鸣。
见孙女爱不释手,葱白细指抚着文字,细细欣赏,不知为何脑袋一惊。
“这位雍鸣你与他相熟?”他仔细回忆有关这个名字记忆,最后发现寥寥无几。
这位郎君似乎是街口粥铺老板之子。
面目普通,学业一般。人品……暂时无甚突出记忆。
说明这位学习平庸普通毫不起眼,根本未曾入他法眼。
“雍鸣是……”此生死敌!它怕这话出口引来老人大惊小怪,改口说:“表哥挚友。”
魔魂十分好奇雍鸣高傲独行如何跟姜乘南那等顽劣少年郎走到一起,令魔费解。
居然是如此相识么?方伯辉缕缕胡须,准备待会儿就去打探一下,再让老方详细调查一下此人背景。
“这位郎君品貌如何?”方伯辉不动声色问。
“自是俊美绝尘,矜贵无双,”见目的达到,它小手托腮笑吟吟回望老人,一脸憧憬模样。
话毕,转脸时眸底却只余幽冷算计。
盛林书院竟有此人物逃过自己法眼,方伯辉并不相信。待孙女走后,便立刻付诸行动。
他愿意为那笔雄劲有力的字暂且相信一次,可当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自己理智,就那行文水平与姜乘南不相上下,实在无甚看头。
女郎思慕心起,当真昏头转向。
为了孙女不上当受骗,他还是决定先打探一番。
“雍郎君,课业之上可有疑惑?”他拿出山长威严,问道。
“未有。”雍鸣一副恭敬模样,淡声回。
声音清道听着让人舒适,可是也忒不谦虚!就你那水平,说自己未有疑惑,可真是跟姜乘南一样厚脸皮,难怪是挚友。
“那很好。”他板正脸庞又问:“有任何不解之处要及时寻求夫子帮助?”
“多谢山长。”
其他暂且不必问,粥铺生意只要寒老板愿意开门,必定门庭若市,生计倒是不成问题。
姜乘南被喊来以为又要聆听教训,他已习惯山长过分关注,并不在意。神游一下很快就会结束。哪知仆从让他叫上雍鸣一起,这就让他疑惑。
山长注意力又一直在雍鸣身上,这是为何?
“乘南啊。”方伯辉用一惯语气开口。
“是,山长。”姜乘南打起精神静待方伯辉长篇大论教育。哪知等半天却为听见下文。
于是抬头看去,见山长一脸深思瞅着雍鸣。
观他姿态不卑不亢,行进有度。身姿挺拔,身形极佳,只是有些瘦弱。不过读书人都这样,也不算缺点。
寡言少语。
“你,定亲没?”两个学子,一个眼神惊异不解,一个眉眼疏离,一起看向他。
方伯辉沉思之下竟将心里话问出,顿觉失策,尴尬不已。转念又想他是山长,关心学子也是应该,威严不减,回盯过去。
22/113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