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该硬气俊逸的脸庞好像生生染上风霜，眼底的乌青昭示着这张脸的主人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警局门口和背后将化未化的白雪形成对比，这样一看，颀长的身姿憔悴了好多。
不像当陪读那时候那么自傲，也不像当裴烬的时候那么彬彬有礼。
那双深沉的黑瞳透过空气，朝着姜瑶扫过来，她心酸地躲了两下，确定祁烬川看不到自已才敢飘近了看他。
“老李，他还是那个要求，看监控，要求知道游轮上发生的全过程。”年轻警察一脸头疼。
老李放下手里的案情卷宗，嗤笑了声道，“又来，你来警局上瘾了不成？”
“我只有那一个要求。”祁烬川薄唇发出极其淡漠的声音。
姜瑶明显听出了他嗓子里的沙哑，祁烬川抬起头，微长的发丝怠惰地垂在额前，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古井无波。
他再次出声，“拜托，让我再看一遍。”
警察也无奈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别以为你将功补过关了几天就能为所欲为了。你自已想想当初是怎么待在黑势力团伙里风生水起的。”
“从本质上来说，你差点走入歧途，一个失足少年跟警察谈条件，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好意思不？”
老李上下打量了祁烬川一圈，反而有些佩服他身上这股执着的劲，不知道上哪学来的，执拗得很。
祁烬川敛眉，“可我将功补过了。”
一旁领着祁烬川进来的那个警察也缓和着气氛，“诶，老李，算了算了，要不是这小子供出那么多事，我们也没办法将暗门的势力连根拔起，还有咱们的安保系统都是他给升级的，放眼整个华国也没那个警局有咱们这么好的安保系统的了。”
“他都给拘留放出来了，就不是咱们的犯人了。”
“只要回头了身后就是岸，他要看就给他看一遍呗，反正看来看去就是那几个视频，又没变。”
警察先生虽然是在帮着祁烬川说话，可话里话外都在让他死心。
老李放出了视频，姜瑶看见祁烬川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屏幕，不放过任何一个画面。
游轮上只有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暗门和黑石镇的较量。
“没有你说的什么女人。”
老李干脆给了他重磅一击。
“可是姜氏集团的总裁和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游轮上？”
老李用哼哼回答了他的呢喃，“我早就跟你说了，他们夫妻最喜欢的钢琴家在船上演奏，他们是得了邀请函上去的。”
姜瑶看着祁烬川像飘荡残败的蜉蝣，脚步虚浮地离开警局。
黎制在外面等他，迈巴赫换成了普通的小电驴，头盔一戴，黎制仍是把电驴开出了重机车的感觉。
“阿烬，你小子别拧巴，把我衣服拉好了，不然小爷我一个漂移把你甩下去。”
姜瑶跟在他们身后，轻轻伸手拉了拉祁烬川的衣摆，灵魂穿过布料，她触碰不到。
祁烬川回答黎制，“她不见了。”
他艰难地抑制呼吸，重新体会坠海那一刹那的窒息感。
在意识近乎于无时，飘来一句裹在泡沫中的话，有个很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说，她好喜欢祁烬川。
有人喜欢他。
可是那个人不存在。
黎制轻嗤了声，“大少爷的梦做醒了，你还想着富贵美人？”
“所有人都告诉我那是黄粱一梦，可梦那样真实，真实到我竟然怀疑现实才是虚假的。”
黎制载着祁烬川，祁烬川身后飘着姜瑶。
姜瑶听见他的喃喃自语，还是叹了一口气。
“阿烬，好好带着妹妹过好接下来的人生好吗？这个世界有我没我都一样，地球照样在转啊。”
她很想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话。
黎制满足了她的心愿，语重心长道，“别想着什么女人不女人了，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常运转，你妹还等你给她带饭回去呢。”
姜瑶诧异地微怔，这黎制还真是，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把她的心里话全讲出来了。
“你说有女人，那你记得她的样子吗？”
“不记得。”
“那不就对了，也许是你压力太大，幻想出来的呢？”
“可是我觉得没有她，阳光都照不到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她才是我的光。”
冰棱似的风往脸上刮，祁烬川的话语被吹进空荡荡的风，很快就了无踪迹。
“你说什么？”风声很大，黎制大声地问。
“没什么，姜氏集团，把我送到那里去。”
第93章 我死后他们一个比一个逍遥
谁懂啊，姜瑶心碎了一地，被折磨得要死。
她摸了摸脸上挂着的晶莹，才恍然发现自已落泪了。
要死要死。
心疼男人天打雷劈，她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珠，装作坚强的小强。
黎制被搞的无语，驱车拐弯带着他往姜氏集团的方向走，走到目的地又被告知需要预约，又拐弯往姜家的别墅去。
姜瑶傻乎乎地飘在后面，指着前面的一条路大吼，“傻子！往那走！那边近一点！”
算了，他们骑车，反正更快。
走不走近路都无所谓。
祁烬川开口了，“往左。”
黎制听他的，往左，半分钟就到了别墅区的大门。
黎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在兄弟要往里走地时候拦住了他，“诶，你不会找了警察又要去找游轮上的每个人问一遍吧？”
他呕心沥血，道，“说真的，我再说一次，你现在不是大少爷，这些有钱人眼高于顶，被轰出来我可不管你。”
祁烬川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往里走，从保安那与姜淮取得了联系。
最后是姜家的司机刘叔出来接的他。
“跟我来吧。”刘叔走在前。
祁烬川看着别墅的布局，也觉得熟悉异常，姜瑶这片游魂倒是更不客气，一溜烟就飘进去了。
“乖乖不哭不哭。”
穿墙而过，她没看到沈琳，就听见一道小婴儿的啼哭。
姜瑶眼睛一亮，那个小胚胎都生出来了！
“老爸老爸给我玩玩。”姜瑶绕着他们两个大活人，视线热切地盯着小婴儿。
然而姜淮看不见她。
“先生，客人带进来了。”刘叔领了祁烬川进来。
姜淮和姜瑶齐齐转头看向他。
姜淮对他没什么好感，但也没那么厌恶，只是知道这人是警方打击黑势力的重要人物，就有些忌惮他。
于情，那个裴晟收留了他，而他却反水反的无所顾忌。
“姜先生，方便和我聊聊那晚黄柏游轮上发生的事吗？”祁烬川姿态放的很低，几乎是用祈求的态度说出这句话。
姜瑶看着姜淮把孩子递给了月嫂阿姨，沉默着带祁烬川上楼，于是百无聊赖地站在阿姨身边逗小孩。
“乖乖，看什么呢？”
月嫂的声音让姜瑶收回望向书房的目光，落在小婴儿身上，这一看才发现小婴儿居然睁着大眼睛盯着自已。
那只小的跟妙脆角一样的萝卜手伸出来妄图捉住她。
姜瑶一躲，把孩子逗乐了。
“乖乖这么开心？”月嫂笑着摇了摇她，“哎哟，怎么流口水了，姜念瑶哦，脏宝宝哦，不乖乖哦。”
月嫂唱着千篇一律的哄小孩歌，姜瑶的表情一僵，手也顿在了半路。
整幢别墅没有一丝关于她的气息，可这小孩的名字居然与她相关。
她想死的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为什么会变成灵魂体，是咳血咳死了还是怎么的？
既然都脱离了，回来干嘛啊！
徒增烦恼。
姜瑶没有跟着他们上楼，对书房里发生的谈话也不感兴趣，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她只想醒过来，而不是困在时空中间做一个三无人员。
她飘远了一点，怕自已身上的阴冷气吓坏小孩，也怕和这个“妹妹”接触多了会不可自拔。
祁烬川下楼了，他走了。
姜瑶浑浑噩噩觉得这日子有些难熬。
她再一次见到了祁思云，小丫头长高了一点，贴心地拿出创可贴递给她那不让人省心又受伤的哥哥。
祁烬川被京大开除了，靠着打拳和写代码写程序赚钱，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他现在也能给祁思云曾经许诺的生活了，黎制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守在祁烬川身边，忧心不已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
“你这样……让我觉得很难办啊。”
“什么？”
“你要是死了，我可不养你妹妹。”
姜瑶听到这段对话的时候，心脏猛地揪了起来，她忽然想起来，改写过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祁烬川死了。
割腕自杀。
那个煞笔。
这破日子过了几年，在某一个风和日丽有彩虹的日子，姜瑶亲眼看到祁烬川躺进浴室，万念俱灰地割破自已的手腕。
窗外有乌鸦飞过，叫声凄惨悲恸，姜瑶不禁看过去。
青天白日，有乌鸦真是奇了怪了。
“傻逼傻逼傻逼！”姜瑶觉得自已现在就算是鬼魂，应该也算是疯了的鬼魂，她骂的自已都听不见自已的声音了。
“黎制说不给你养妹妹啊！你他妈干的什么破事？”
“卧槽，有病吧你？不是大少爷就过不下去了？你现在不是凭自已过的挺好的吗？”
姜瑶蹲了下来，看着浴缸里的人，很想去牵他的手，“祁烬川，阿烬，你在干什么啊？你别这样，我害怕。”
骂久了后她声音渐渐颤抖，嗓子就跟十八弯的山路一样崎岖。
流血的是祁烬川，哭的是姜瑶。
她惨兮兮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里面的人生命流逝。
她知道自已说的话都是屁话，也知道祁烬川为什么会割腕，他的意识深处肯定是想她想到了发疯，才会按耐不住做出这样的事。
她的阿烬用行动在向她表达。
虽然抹去了记忆，可是他爱她。
这或许是代价，因为祁烬川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姜瑶死去而无能为力的。
姜瑶感觉有点累了。
原来当鬼魂也会累啊。
于是她打起精神，抬起来毛茸茸的头心碎地盯着祁烬川合上的眼睑，“喂，当鬼比当人还累，你大可不必来陪我。”
“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变成鬼，我可就变回人了，我们老死不相往来，阴阳两不相见。”
“你他妈再流血！老子下了地狱弄死你！”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他了，反正昏昏沉沉的人猛地睁开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处理腕上的伤口，然后冲去医院包扎。
姜瑶表情有点一言难尽，黎制吓破胆了，在医院的椅子里心有余悸地拍胸脯，“我靠，还好你听进我说的话了，不然死了你妹妹就是孤女一个。”
“我没开玩笑，真的不给你养妹妹。”
祁烬川呆滞地望着虚空不发一语，眼神阴翳又冷淡，姜瑶心一凛。
他盯着自已的胸看什么？！
第94章 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如果不是眼神涣散，姜瑶就要以为他能看见自已了。
想想还有点羞涩，不过人鬼殊途。
祁烬川不知道哪根筋被搭正了，越来越拼命地赚钱，每天早出晚归，过上了社畜生活。
这一天，姜瑶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是祁思云爱看的儿童剧《萌学园》。
不知道小学生爱不爱看，总之她一个大学生看的很起劲，还特别磕欧趴和飘啊飘。
以至于黎制又来找祁烬川了，她也没在意。
“黎哥哥，你怎么来了？”祁思云放下薯片去给他开门。
姜瑶垂涎欲滴地盯着薯片却下不了手，这该死的灵魂状态。
“你哥让我来拿点东西，你去写作业吧，我自已去拿。”黎制进门推了推小丫头的额头，然后就看见电视上幼稚的儿童剧。
飘啊飘正在对着欧趴嘶吼：我不要再失去你，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他吐槽了句，“看喜羊羊也比看这个强，你少看点。”
“狗屁！”
祁思云和姜瑶同时开口，让只听见一个人声音的黎制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不过他把这归结于换季大变温的表现。
他讪讪地哄了哄祁思云，然后走进祁烬川的卧室，从上了锁的柜子里翻找祁烬川让他取的东西，无意间却翻到一个简陋的盒子。
他好奇心作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情侣对戒，看上去廉价不堪。
本来惊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可能是买东西送的，随手扔柜子里了吧。
放下盒子，他拿了东西就走。
又过了一段时间，姜瑶发现祁烬川越来越阴沉，那盯着虚空的沉冷眼神每次都把姜瑶吓好大一跳。
“这身上的怨气，鬼都被你吓活。”姜瑶坐在他身边，专心看他的侧颜。
褪去了一身少年气，祁烬川越来越俊朗，此时骨节分明匀称修长的手抵在额头，撑着坐在公园的台阶上。
那双狭长锋利的眼眸更显得凉薄。
姜瑶忍不住靠近，亲了亲他的脸，然后羞涩弹开。
“哎哟，装什么阴郁王子，我走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走得却很突然。
“卧槽！我只是开玩笑说说啊！怎么直接给我弹飞了！”
姜瑶感觉灵魂飘摇，一睁眼就又回到了自已的身体。
她坐在病床上怀疑人生。
克制不住地怀念，“早知道刚刚就亲他的嘴了。”
卢洋接到医院的电话，赶紧从学校过来看她，然而看到的一幕让她怀疑科学怀疑自然怀疑知识。
“虽然我不是学医的，但你这上一秒要死不活，下一秒生龙活虎，不像个正常人啊。”
姜瑶如果没有再次见到祁烬川，那么她可能会抱憾终身，可现在见到了，也知道他不会如书中结局一样自杀，悬起来的心就放松了好多。
她笑吟吟道，“我很正常。”
“现在可以出院敲他三千八百行代码！”
卢洋：“……”
“那行吧，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你回去立马敲代码，最好是敲到脑神经炸裂。”
她一点都不客气，姜瑶偏了偏头靠在她肩上，瘪着唇道，“谢谢洋洋～”
“阴阳怪气，没点好意。”愣了一会儿，卢洋才惊恐地摇了摇她肩膀，“对了，你为什么会吐血啊？”
“对啊，为什么？”
“不会是为了那个渣男人吧？”卢洋震惊脸。
姜瑶也震惊脸，“什…什么……男人？”
“之前学校不是传你和那个交换生绯闻吗？”卢洋试探性地观察姜瑶表情，见眼前这家伙真的绞尽脑汁想了好久都没结果，干脆斩钉截铁地说，“就是李木子！”
“啊？还有这号人？”姜瑶差点跳起来撞上天花板。
“算了算了，你先别想，我怕你这脑子想多了真炸了，没事就行啊，乖。”
卢洋去给她办出院手续了，姜瑶收拾好了自已，打开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阳光明媚，春天的气息真不错啊。
连空气都是香的。
本来心情好好的欣赏春意，下一秒一颗足球从楼下扔了上来，精准砸在姜瑶面前。
她伸手接住了那颗球，然后听见楼下有小孩大喊了一声，“阿姨，能不能把皮球还给我？”
40/60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