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了宋严,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宋严呵呵一笑伸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笑着解释道:“男女受授不亲,文大夫平日经常给人看诊应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怎么这次如此疏忽大意,竟是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闻言,文玉林也是有些反应过来了,事出反常必定有妖,看来这丫鬟的身份倒也没有这么寻常。
早就听说此次江南之行宋怀川是立了功的,前两日都已经回京了,今日还没睡醒被宋严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文玉林还以为是宋怀川受伤了,没想到居然是要给一个小丫鬟看病。
原本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虞的,毕竟他这样的身份怎么能给一个小丫鬟看病呢,况且这丫鬟的病也没有这么严重,寻常大夫都是能治好的。
但是此时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气息,难不成这丫鬟的身份竟是大有来头,或者是同宋怀川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男女之间总共就那么些事。
此时文玉林倒也不生气了,笑眯眯就伸手替替姜明月搭了脉,道:“姑娘,你这是脸上过敏了,倒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抹些药就能好,但是在下还要给你把把脉,看一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闻言,姜明月轻轻应了一声,她自然是很清楚自己的问题,也很清楚并无大碍,她伸手任由大夫来给她看病,她垂眸视线落在胳膊上搭着的浅粉色帕子上,倒是没想到古代的男女大方竟是如此严重,就算她是个小丫鬟也要守规矩。
果然摸完脉之后,大夫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她之前身体常年亏损,加上逃难的一个多月也饿了许久,大夫便又给她开了一些补气血、调养身体的药。
姜明月也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常年营养不良,但是在姜府的时候,那些大夫都是姜敬的人,自然是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但是那半个多月她的膳食好了许多,也在陆陆续续调养自己的身体,只是后来逃难的那一个月又把身体弄坏了。
她想要好好活着,自然是惜命的很,现在有人愿意帮她调养自然是好的。
只是这胭脂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她本来也没想瞒,平日里女眷都在府中不能出门,为了伺候主子胭脂水粉这样的东西也是必不可少的,是以只能托府中的买办前去买胭脂水粉,好处也都是给够了的。
可恨这些买办拿到了女眷们给的好处还不够,为了钱连良心都不要了,只拿回来一些次品的胭脂水粉,女眷们用了脸上便会长桃花癣,用的时间长了就会烂脸。
大家毕竟也都不是傻子,时间长了,府中的女眷用胭脂都会烂脸,自然也都能察觉不对,让买办们换些胭脂水粉,得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敷衍,当真是可恶至极。
如此也该杀一杀府中这些买办的气焰了。
想到此,姜明月就在大夫问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将自己涂了府中胭脂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夫接过胭脂一看就说是胭脂有问题。
她早就知道是胭脂的问题了,但还是露出了一副震惊的样子。
反倒是一旁的宋严闻言有些疑惑,这么多年来府中的胭脂水粉都是由府中管家统一买的,光是每个月丫鬟们用来买胭脂水粉的银子,每个人就有二两银子,二两银子怎么可能会买到这种品质的胭脂水粉?
文玉林放下了胭脂,轻笑一声看向了一旁的宋严,他也替世家看诊过,自然是知道府中买办这些事情的,“老夫人心善有什么用,这些钱没到侍女手上,兴许是府中买办去将钱吞了。”
言毕,他便起身提起了药箱,今日还没睡够,也是乏了,“宋侍卫,一会儿你派人去我那里拿药。”
*
宋严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世子,宋怀川仍旧是在书案前抄写佛经,虽说现在到了夏日,白天变得长了一些,即便是到了这个时辰,屋外还有有些泛白。
只是比起屋外,屋内还是要显得昏暗一些,便点了许多蜡烛,蜡烛将屋内映照的恍如白昼,烛火簌簌摇曳,明灭的烛光落在了宋怀川的面容之上,衬得他面色有些精怪般的诡异和平静。
这些年他常年不在京城,也是没想到府中的买办竟是猖狂成了这个样子,也是时候清一下府中的人了。
刚好接着这个机会将府中的细作都处掉。
*
屋内静悄悄的,宋严站在书案等着世子的吩咐,他傍晚的时候去查了这些事情,查出来也是颇为触目惊心,这些年老夫人病重,越发没有精力去管侯府的事情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是交给身边的大侍女冬葵去办,若说这些事情同冬葵姑娘没有关系,宋严自然是不相信的。
只是冬葵姑娘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他是世子身边的人,依照辈分,老夫人那是世子的祖母,他不可能去越俎代庖去找冬葵姑娘问这件事情。
宋严站在桌子前,余光偷偷看了一样世子的方向,却见世子仍然是在抄写佛经,屋内点了许多红烛,世子的面容却仍旧是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让人捉摸不透。
许久之后,宋怀川才将狼毫笔放在了笔搁之上,明明力道并不算大,可是毛笔落在笔搁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房中却很是明显,晚风穿堂而过,竹园外的竹子簌簌作响,在屋内隐约可以听到竹子晃动的声响。
平添一丝波云诡谲。
阴暗处,宋怀川抬眸看一眼宋严,语气云淡风轻道:“这些年府中有太多人吃里扒外了,借着这个机会清一下,至于冬葵,她虽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既然与这件事情逃脱不了干系,那就一并查了,只是她若是将吞下去的钱财都吐出来了,暂且给她一次悔改的机会。”
闻言,宋严就明白公子的意思了,看来府中的天马上就要变了,到时候先放出风声,风声鹤唳的时候,人人自危,这冬葵姑娘若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奴仆就是伺候人的活计,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得到的好处也不少,倒也不必整日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将自己看的比旁人特殊。
奴仆就算是做到顶天了,不还是奴仆吗?
再说了,身份尊贵的主子难道会缺一个伺候的奴仆吗?
这两日刚回到京城略显仓促,书房还需要派奴仆再修正一番,里面的书册多年不看都有些发潮了,等到风和日丽的时候也要拿出来晒一晒,这两日也便只能委屈世子在房间处事情了。
宋严领了世子的吩咐就离开了,走到时候想这两日还真是得赶快将书房收拾出来,屋里面的书案还是有些小了,世子抄写佛经有些不方便。
伴随着一道吱嘎声,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终于抄写完了一卷佛经,宋怀川放下毛笔有些疲惫地用右手捏了捏眉心,等到这段清闲日子过去了,只怕是日后有的他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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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静悄悄的,今日忙活了一天都没怎么进食,许是知道她身体不适,傍晚的时候奴仆倒是将汤药和饭菜一并送了过来,她听见房门响的时候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端着药和饭菜的奴仆。
她有些惊讶,当即伸手想要接过红木托盘,可没想到趁着她晃神的功夫,那奴仆就直接侧身进了屋子,随后将红木托盘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
姜明月看着药和饭菜眉心微微蹙起,好不容易安定下去的一颗心再次变得忐忑起来了,她与旁人同为奴仆,怎么能让旁人伺候她?
或许是这些日子一直赶路的缘故,逃难的时候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偶尔有饭吃也都是一些发硬的窝窝头,掰开都费劲,更别提要咽下去了,若不是饿到了头晕眼花的地步,她轻易也不愿意吃窝窝头。
再加上姜九姑娘这具身子本就长期营养不良,原本那半个多月她好不容易将身体养好了一些,可后来一个月多月的逃难又再次弄垮了身体。
尽管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又在外面走了许久,可她却还是不觉得饿。
但是想到那大夫之前说过的话,姜明月还是用了一点饭菜,随后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了,一碗药灌下去瞬间就觉得饱了。
她起身将端着红木托盘出了屋子,将碗筷送回了小厨房,这般忙碌下来天色倒是不知不觉变暗了,中药并不算苦,但是却有一种浓厚的中药味道传来,很奇怪,喝起来倒也不算苦。
傍晚的时候,文玉林就托人将药膏送了过来,姜明月倒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涂抹这药膏了,虽说知道这世子爷原来是故人的时候,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可现在她总是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清。
想到此,姜明月就将打开的膏药盒子重新盖了起来,只要她不再涂胭脂,脸上的红疹子就会慢慢消失,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反正她现在也走不掉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姜家的事情她就当做不知道,有些事情猜到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或许是昨日心事重重的缘故,姜明月昨日翻来覆去了许久都没有睡着,便是睡着了也觉得似梦非醒,今夜躺下来后很快就睡着了。
*
翌日,府中便发生了一件大事,世子请了几位账房先生前来对账,府中的管家和买办们轮流都进屋问话,早知世子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们在得知世子要回京的前一段时间就开始做假账了,废了许多功夫为的就是能尽快平账。
从来世家大族中的账目都是有些对不上的,毕竟人人都有私心,一个府邸算上来也有三十来号人,其中自然会有贪污受贿的事情,账目对不上也很正常,主子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没想到这次世子竟是会如此大动干戈,不过是短短半刻钟的功夫,管家和诸位买办们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对着账本上的账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到最后只能跪地求饶,“世子,奴才知错了,都是奴才贪心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奴才的错,一时鬼迷心窍……”
“奴才这么多年给侯府办事可谓是忠心耿耿,奴才此后一定潜心悔改,好好伺候各位主子,还请世子高抬贵手饶过奴才们吧。”
这样琐碎的事情自然不会是世子亲自处,此时宋严看着这群痛哭流涕的奴才们心中并无半分波澜,若不是他查到的账目漏洞过于大,只怕真会觉得这些人可怜,当即便吩咐奴仆将这些人全都用麻绳捆了起来,拖出去先打了一顿。
管家和买办们平日里在府中耀武扬威,奴仆们受这些人的气已久,早就是恨得牙痒痒的地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自然是用了全力。
后来因着院子内的鬼哭狼嚎实在是太过吵了,宋严便吩咐奴仆将这些人的嘴全都堵上。
忠勇侯府的动静如此之大,老夫人那边的梅园自然也是听到了动静,冬葵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更是心不在焉,芝=原本是在替老夫人倒茶,没想到在外间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了房中小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顿时她心中猛地一惊,倒茶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温热的茶水一下子溢了出来,她有些被烫到了,下意识松开了手,青枝缠花茶盏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湿漉|漉的茶水在地上蔓延开来,仿佛是一条阴暗爬行的毒蛇,伺机而动,稍有机会就会冲上去撕咬人的血肉。
听见这道清脆的声响,冬葵这才后知后觉回过了神来,想到自己方才听见的消息,还是有些魂不守舍,本能地蹲下来想要去收拾碎瓷片,可心不在焉之下,顿时锋利的瓷片就划破了她的指尖,殷红的鲜血瞬间流了出来,她吃痛这才骤然回过了神来。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那些个买办们本就不是什么嘴严的人,利欲熏心之下哪会有什么守口如瓶,再言这府中的事情就如同蜘蛛网一般缠绕在一起,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情,定然会顺藤摸瓜查到她这里来。
趁着世子还没有派人前来找她,她还有可以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旁的小丫鬟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见冬葵姐姐举止如此奇怪,两个小丫鬟也是有些被吓到了,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慌张就要认错。
平日里冬葵姐姐就不许她们私下议论主子的事情,只是这次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了,还牵扯到了管家和那些平素就喜欢作威作福的买办,平日这些买办可没少欺压她们,她们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是觉得大快人心,这才没能忍住小声议论了几句这些事情。
此时冬葵已经回过神来了,她从地上起身,右手指尖还在流血,她却也不在意,方才她只是听到了一些大致的内容,倒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便又问了一下这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们不明所以,只以为冬葵姐姐也是心中觉得痛快,便将忠勇侯府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看来世子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脑海中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冬葵便再也坐不住了,心神不宁地留下来了一句话,“我忽然想起来今日我家中还有事情要处,你们两个人现在此处伺候着,我等会儿就回来。”
言毕,冬葵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第26章 “你这奴才也配阿谀奉承……
见冬葵姐姐匆匆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两个小丫鬟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真是奇怪,平日里冬葵姐姐不是最为在意仪态这样的事情吗,今日怎么会如此行色匆匆?
两人摇了摇头,兴许是冬葵姐姐家中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冬葵姐姐的母亲可是老夫人当年从皇宫里带出来的陪嫁丫鬟,且她又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同她们这些人的身份自然是不一样的。
想到此,两人就收敛了思绪,匆匆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没过多久屋内就响起了老夫人咳嗽的声音,两人又匆匆倒了一盏茶给老夫人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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