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陛下的旨意,宋溪正欲开口再说句话,却没想到不等她把话说出口,下一瞬奚无伤就直接抬手扇了她一个巴掌,语气阴骘道:“去宫墙根下跪两个时辰,太监不过是没根儿的东西,也敢冒犯本殿下。”
脸上火辣辣的疼,宋溪来不及委屈,只能依言老老实实走到宫墙旁边跪下,她一个女儿家,偏偏被送到了皇宫中做太监,大殿下的性子果真是阴晴不定,往后若是要跟在大殿下身边伺候,只怕有她的倒霉日子。
*
忠勇侯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姜明月这些日子也是听见了一些传闻,听说是世子的爱妾用了买办送来的胭脂,面上起了红肿,世子一怒为红颜,这才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府中的管家和买办。
听见这个谣传的时候,姜明月顿时就气笑了,古来男子不论做出了什么事情,到头来都要怪在女人身上。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八月末的时候,姜明月面容上的红疹子就已经完全消失了,她病好之后就每日自己到厨房端饭,主子的饭菜还是有专门的奴仆送过去,自然是用不上她的。
古来富贵之家都对饭食一事颇为仔细谨慎,任凭谣言如何传,她在世子眼里都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让她送饭,就怕她会下毒。
从前她是附中末等洒扫丫鬟的时候,在厨房也能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此时因着那些谣传的缘故,厨房中的奴仆都对她有种莫名的客气,姜明月也知道是自己在这里用膳让别人不自在了,于是她动作加快抓紧时间用完了饭食,随后便离开了。
这个时节侯府的柳树长得正好,碧色如洗、柳色依依,穿过朱红色长廊正欲回到竹园的时候,姜明月正好碰见了冬葵。
第27章 贴身丫鬟
这些日子冬葵的日子不太好过,自从她收受府中买办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府中的女眷对她的态度都微妙了许多,尤其是那些小丫鬟们,从前看她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一等侍女,对她态度倒还算是恭敬讨好。
但自从这件事情爆出来之后,老夫人虽然在世子那里保下了她,可心中到底还是留下了芥蒂,这些日子也不怎么让她在身边伺候了,那些小丫鬟也都见风使舵,对她这个一等侍女态度也冷漠敷衍了许多。
随手是明面上没有顶撞,可暗中的绊子却是常有的。
她从前自以为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多年,便以为身份有所不同,可实际上主子跟前根本不缺伺候的人。
她以为自己有多特殊、多重要,实际上并没有。
她以为自己的母亲有多她,可实际上也并没有。
冬葵从前不将旁人放在眼中,她是府中的大丫鬟,任谁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句冬葵姑娘,可现在一朝在主子跟前失了脸,这些做奴才的也都不将她放在眼中了,就比如今日送回来的饭菜居然都是馊的了。
冬葵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这些奴仆对她有所怨言也是所当然,是以前几日那些剩饭剩菜,她都不说什么了,没成想今日居然蹬鼻子上脸送来了馊的饭菜。
她自然是忍不了,当即就端着饭菜前来论,只是没成想走到朱红色长廊的时候忽然撞到了一个人,好在她在主子身边端茶倒水了许多年,这点反应能力自然是有的,稳了稳神端好了托盘。
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府中的人缘不好,也没想过要去计较这件事情,只是没成想站稳之后发现撞到她的人竟然是姜明月。
姜明月自然也是看见了冬葵,想到这些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是觉得一些烦躁,但心中也并没有多少愧疚,毕竟冬葵若是没有收受贿赂,这件事情也牵连不到她。
但当初毕竟是冬葵做主讲她招到了府中伺候,是以此时姜明月还是规规矩矩屈身给她行了一个礼,眉眼低垂道:“冬葵姐姐安好。”
闻言,冬葵心底的火气又窜了上来,若不是因为她将胭脂的事情捅到了世子爷面前,这件事情根本不会有人知晓,于是她冷笑一声,语气讥诮道:“姜姑娘如今攀了高枝了,我哪里敢当你的姐姐?”
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言辞中的讥讽之意,说实话,这件事情本就是因为姜明月而起,若是当日没有将她招进府中就好了,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了,还真是恩将仇报。
原以为姜明月听见了这话会主动给她开口道歉,再不济面上也应该浮现些许不自在才是,只是没想到闻言,姜明月居然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径自转身离开了。
顿时冬葵就又受到了刺激,她这算是什么意思,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匆匆放下了托盘,冬葵就快步走到了姜明月的身边,语气略显烦躁地问道:“姜明月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当初若不是我将你招进了府中,你真以为自己会有机会攀上世子吗?”
闻言,姜明月停下了步伐,她侧首看向了身边的冬葵,神情像是冬日湖水那样平静,语气也是平静无波澜,“冬葵姑娘,你如果干出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受到牵连,有这功夫去埋怨旁人,倒不如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况且,你心中很清楚,即便当初没有你,我也是能入府当个粗使丫鬟的,况且,我怎么就勾|引世子了,难道不是世子主动提出要我在身边伺候的吗?”
见她居然是这般所应当、坦坦荡荡的神情,冬葵顿时就气笑了,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趁着她晃神的这点功夫,姜明月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模样当真是半分愧疚都没有。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冬葵低低叹了口气,端起一旁放在长廊上的托盘就朝着厨房走去了。
现在老夫人尚且还好端端的活着,她在府中就已经是这个遭遇了,将来等老夫人死了,这偌大的忠勇侯府哪里还会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经过这件事情,她也算是看清楚了母亲与哥哥的真实面目,只要她出了侯府,只怕就要被逼着嫁人。
现在,她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世子,
她一定要想办法攀上世子。
*
那厢姜明月倒是没想这么多事情,她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这段时间世子那边的态度倒是暧昧不清,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真如宋怀川预料的那般,朝堂上没有传出来任何动静,明明他在江南治水之中立了功,可看陛下的意思倒像是没有论功行赏的打算。
不过好在他也算是清楚陛下的为人,也没有心存幻想,对这个陛下想要干的事情也算是一清二楚。
古来治水的时候,非常之时当然会有非常之法,得罪一些官员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陛下现在就这样晾着他,美名其曰是让他好好休息。
这段时间江南的那些大臣都在观望陛下的态度,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弹劾他的奏折肯定会如同雪花那般纷纷扬扬,到时候陛下也好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将他贬谪。
只是不知道陛下这次又看中了哪一个穷乡僻壤?
想到此,宋怀川狭长的眼眸中浮现了些许讥诮,他倒是觉得习以为常了,但是一旁的宋严倒是有些愤懑不平,道:“世子,陛下这样做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世子此番在江南立了那样的功劳,回来之后非但没有论功行赏,还这般晾着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言,宋怀川仍旧是稳如泰山地坐在了书案前,他随手翻开了一本佛经,视线漫不经心地从佛经上面扫过,并未搭话,而是动作不紧不慢地翻看了一页的佛经,而后将佛经阖上放在了书案之上,并未借着方才的话题,而是另起炉灶道:“书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里面属下派人仔仔细细打扫了三遍,里面的书册也派人趁着日头好的时候晒了晒,世子若是要用书房的话,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宋严倒是没有注意到世子是在故意转换话题,许是因着前段时间世子处置了管家和买办的事情,府中的奴仆如今干活还算是麻利,书房也很快就试试好了。
宋怀川并未从椅子上起身,而是随口问起了姜明月的事情,早先在姜家的时候,世子就已经派人查过姜家人的底细了,只是寻常江南富商罢了,不过是姜敬同平洲县的县令柳宁有些关系罢了,除此之外,并无旁的身份和底细。
后来,世子不知为何,又派人仔仔细细查了一番姜九姑娘的身份。
现在到了京城,命他又仔细查了一遍。
这姜九姑娘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身份可疑的地方,只是自从六月落水后,她的性格发生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世子若真是想要纳妾,也该从家世清白的女子中选择才对,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姜九姑娘?
这般想着,宋严就问了出口,但他并不想找死,是以并未问出后半句话,“世子,自从落水之后,姜姑娘的性子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看了一些现在的时辰,估摸着快要到祖母喝药的时辰了,宋怀川也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看快要出屋子的时候,他才随后道:“人在生死关头,性子发生一些变化也是常有的事情。”
“对了,从今天开始,不用让人暗自跟在她身边了,等从梅园回来之后,你就去告诉她,以后跟在我身边当贴身丫鬟伺候。”
“是,主子,”闻言,宋严跟在世子身后,也是猜到了世子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想到了今日探子传回来的话,他语气微微一顿,将事情讲了出来,“世子有所不知,今日姜姑娘遇见了冬葵,冬葵姑娘因着胭脂的事情优有些怀恨在心,说话也是不依不饶,但姜姑娘说话清清冷冷,反倒是将了冬葵姑娘一军。”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出了院子,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宋怀川倒也不觉得惊讶,依照她的性子本该如此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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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病情越发严重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还未进梅园就听见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见了宋怀川之后,老夫人似乎是有许多话想要说,可是一句完整的话尚且没能说出来,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当真是有些触目惊心。
喂了祖母喝药之后,许是这药带有一些安神的效果,不久后老夫人便又睡着了,果不其然,得知老夫人病重的消息之后,宫里又送来了许多名贵药材,老夫人现如今也都是指望着用这些名贵药材来吊命。
见了这些药材,宋怀川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色,随后又请了文玉林来府中给老夫人诊脉,其实不用诊脉,文玉林一看老夫人这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已经到药石无灵的地步了,剩下的时日不多了。”
“这些药材倒是可以给老夫人吊命,只是现如今老夫人活着每一日都是痛苦至极,多活一日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这些话宋怀川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只是怕死也是人之常情,即便活着再痛苦,那也比死了要强,“尽人事知天命,就算是到了弥留之际,祖母既然离不开这些药,那便还是照旧用这些药材熬药。”
第28章 血泪,血一般的眼泪。
其实文玉林心中也清楚,老夫人已经服用了这么多年的药,早就形成习惯了,轻易是断不掉的,再言即便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这些药也是能替老夫人减少些许痛苦的。
世子对这些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的,是以才会照旧给老夫人煎药。
只是文玉林有些想不明白,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又何必同自己的亲姑姑这般过不去,宫里迎来送往这么多人,阿谀奉承、踩地捧高本就是人之常态,当年先帝出色的儿子有不少,若不是当年夺嫡之争太过惨烈,这帝位根本就落不到奚仲柏身上。
宫中见风使舵的人也不算少,当年欺凌过陛下的宫人也不在少数,陛下登基之后也并未太过计较这些事情,反倒是长公主,当年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对他这个侄儿虽然不算太亲厚,可该给的东西也都是给了的。
陛下这些年明面上看似待长公主也颇为亲厚,名贵药材也从未短缺过。
可仔细想想就会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历朝历代以来,有哪位长公主会是青年丧父、中年丧子的呢?
宋怀川听到了文玉林的话,倒是没有回答,他狭长的眼眸微眯,神色似笑非笑地看了文玉林一眼,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片刻后才语气淡淡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闻言,文玉林神情微微一僵,借口要去给老夫人煎药就匆匆离开了。
冬葵去了厨房自然是没得到半点好处,反倒是得了一些讽刺挖苦,她自恃身份不愿意同旁人争吵,可实际上就算是吵架,她也是吵不过这些人的,只能灰溜溜回到了梅园。
今日果真是流年不利,接连受气。
一回梅园,冬葵就看见了世子的身影,修长如玉、挺拔如松,她盼着在世子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如此轻易的放弃。
况且除了世子,她也没有旁的更好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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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内侍如何催促,大殿下奚无伤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他右手勾着黄金面具,不疾不徐地朝着御书房走去,青年皮相颇为俊秀,若是忽略侧脸的那道疤痕,就连黄金美玉都比不上他万分之一的风华。
只是可惜了,白玉有瑕,右边侧脸的那道疤痕到底是彻底断绝了他的帝王之路。
奚朝民风开放,以美为荣,入仕做官不止需要考究学问,就连皮相也是颇为重要,历来科举前三甲状元榜眼探花都是容貌俊美,就算是进士也都是容貌周正。
身有残疾者不得入朝做官,面有残疾也是一种残疾。
想到方才那内侍的样子,奚无伤的眉心微微蹙起,虽说内侍净身之后面容会较寻常男子白净一些,可是方才那内侍的面容未免也太过白净了,就连身材都是偏向瘦弱,看起来不像是男子,倒像是身材纤细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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