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苦难言,他真是有苦难言。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由他而起,现在不过是死了一个庶女,大寺审案子向来都是天衣无缝,若是查出来了他往大殿下身边送细作的事情,只怕要满门抄斩。
顿时宋彦之也没了什么休养生息的心情,倒是急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转。
不过他只是个文官,大寺那可是刑部,他在那边根本没什么认识的人,就算是想要插手案子也难以处。
听说最后这件事情是交给了忠勇侯府的世子宋怀川来办。
*
转眼又是五天过去了,匆匆就来到了九月初五,虽说日子已经到了夏末,可京城还是暑意蔓延,半点看不出初秋的样子。
叶子倒是变黄了一些。
姜明月这几日也没有十分忙碌,中午的时候世子也不怎么在府上,听说是世子最近接手了一个刑部的案子,不过她也不清楚是什么案子,反正不用天天看见世子,她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算了算日子,也到了渡口回来一批船的时候了。
九月六日的时候,晨间伺候了世子起身洗漱,姜明月正午的时候就悄悄出了门,这些日子她也是另说了府中的一些传言。
先前有世子一怒为红颜,处置了那些中饱私囊的买办们,后来听说她当了世子的贴身丫鬟,其实贴身丫鬟和通房丫鬟也没什么区别。
姜明月不在贞|洁这样的东西,这些谣传当然是让人烦心的,可是她去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还不如省一省力气。
但或许是因为旁人误会了她的身份,她在府中的日子清闲了许多,此时也方便了许多,九月六日出府的时候奴仆们也没拦她,甚至也没仔细问她出府是要去做什么事情。
是以姜明月很是顺利地离开了忠勇侯府。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出府的时候不能带上包裹,随身能带的金银细软有限,但是应该也够用了。
出了侯府之后,她并未立刻奔向码头,而是左拐右拐地穿过了几条街找到了一家成衣铺,买了两身颜色比较老气的衣衫,随后就匆匆离开了。
虽说是定好了逃走的时间,可她心中还是七上八下地没有什么方向。
她现在是孤身一人,且没了流民这层身份遮掩,她若是打扮得脏兮兮掩盖身份,反倒是会更加引人注目,可不乔装打扮一番也不行。
毕竟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独自出远门,路上若是倒霉遇见了什么心怀叵测的人,只怕到时候她没被世子派人捉回去,反倒是就先遭遇旁的不测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要提前防范于未然。
长街上熙熙攘攘,姜明月垂首看了一眼手中拿着褐色衣衫,低低叹了口气,自从穿越到了古代,事情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声声都如同催命符一般,让她一刻都不能停歇。
她重新收敛思绪走进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又去书肆买了一些墨条,找了一家颇为热闹的客栈走了进去。
片刻后,她用墨水混进了胭脂中化妆改变了面色,肤色一变黑,原本清婉娟秀的五官也跟着一起变得平平无奇了,腰身她多缠了几圈,身材也是有些臃肿走形了。
唯一的难题是这双手要怎么办。
肤色可以作假,但这一双手就算是黑了一些,可却也没什么皱纹和茧子,看起来不像是一双中年妇人的手。
不过眼下时间紧,也没什么旁的法子了。
渡船上鱼龙混杂、人来人往,但愿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异样才好。
姜明月行色匆匆出了客栈,紧接着就马不停蹄地朝着渡口走去,希望在傍晚的时候可以成功坐上前去关外的渡船。
但愿长天垂怜。
*
其实姜明月一出府邸的时候,宋严就得到了消息,虽说是世子吩咐撤了跟在姜姑娘身边的眼线,但是世子待姜姑娘这样不一般,有些消息自然还是需要他暗中留意一下的。
寻常小事无需过问,可出府这样的事情总需要留心。
听见奴仆传回来的消息之后,宋严就匆匆骑马去了大寺,找到世子禀告了这件事情,原以为依照世子对姜姑娘的特殊,定然会立刻派去找她,却没想到闻言,世子仍然是一副不冷不淡、不疾不徐的模样。
“不急。”
因着这几日都要在大寺办案的缘故,宋怀川就换上了一袭绛红色的官府,戴着乌纱帽,衬得他眉眼愈发清冷出尘了。
听见世子这话,宋严反倒是越发疑惑了,若世子真对姜姑娘有意的话,不应该离开派人去找吗,毕竟半天的功夫就足够姜姑娘出城了,到那时候再想要找她,就要耗费许多人力和物力了。
宋怀川侧身在身后的书柜找到了一侧卷宗,而后动作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书案前坐下,见宋严还在一旁站着,他抬眼看了一眼宋严,云淡风轻的嗓音中似乎是有些许无奈,“宋严,一个女子会孤身赶路吗?”
宋严摇了摇头。
“姜明月只会走水路,等到傍晚快要开船的时候,直接去渡口找人就好了。”
语毕,宋怀川就继续低头看起了手中的卷宗,陛下倒是将宋尚书的事情交给了他才处,尚书这个官职并不算高,但是早年宋彦之当过科举的监考官,说起来朝中的一些臣子与他算是师生关系,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喊上一句“老师”。
至于这桩案子,旁人或许会觉得离奇,但是因着大殿下的这层关系,宋怀川实在是太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是一个神经病发疯杀人的事情。
整日困在深宫之中,奚无伤自己过得不好,连带着也不愿意让旁人过几天安生日子。
杀人的话背着人杀多少都无所谓,可他倒好,偏要行事如此张扬,怕是恨不得闹得满城风雨才是。
第32章 她今日怕是逃不掉了。
即便是已经与大殿下合作很多年了,可是宋怀川还是没能习惯他行事如此古怪的作风。
就比如宋尚书的这件事情,他也没比旁人早知道,也是后来上朝的时候才从那些文武大臣口中得到了消息,当时他心中就隐隐有了不测的预感,没想到居然还真是奚无伤这个疯子又发疯了。
杀人也就罢了,还要如此大动干戈,非要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恐怕等到有朝一日,这奚氏王朝都要被奚无伤这个疯子祸害地一干二净。
想到此,宋怀川的眼底浮现了些许讥诮,他的视线一目十行地从手中的卷宗上掠过,陛下将这烫手山芋交给他,不就是存心为难他吗?
这位陛下资质平平,当年在夺嫡之争中就没什么作为,旁人或许会是扮猪吃老虎,但这位陛下的确是没什么本事,那些皇子也真是轻敌了,这才没有将他除去。
这才便宜了奚仲柏。
奚仲柏本就不聪明,这些年当皇帝当的久了,起先还能听见几句真话,可是忠言逆耳,这些年听见的基本上都是假话了,难道陛下真以为他会和当年他那个愚忠的爹一样吗,仅仅是听了陛下几句话,就会分不清地跑到边疆去从军?
他可不是他爹,也不愿意为这虚伪的陛下去卖命。
外人恐怕会以为陛下让他去查这个案子是重视他,其实奚仲柏这样庸碌自私的才不会关心这些臣子的事情,不过是因为知道宋彦之当过许多届科举监考官,朝中的许多官员都曾经受过宋彦之的恩惠。
虽说那些恩情算不上是什么东西,可毕竟是微末之时的恩情,可那便是雪中送炭。
这些年陛下忌讳结党营私,也忌讳大臣往宫中送暗探细作,虽说这些臣子与宋彦之没什么明面上的关系,可若真是宋彦之出了事情,只怕到时候朝堂上会出现不少参他的折子。
况且江南的事情还没完,治水的时候他得罪了许多大臣,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告御状了。
*
很快就看完了手中的卷宗,宋严就站在一旁等着世子的吩咐,没过多久就有府衙前来传话,说是宋尚书亲自前来,想要见世子一面。
其实这几日宋彦之一直都在派奴仆过来,请宋怀川过府一叙,只是每次宋怀川都不留情面拒绝了。
还以为这宋彦之能多沉得住气,没想到今日就眼巴巴过来了。
看来他也知道往大殿下身边安插细作是一件满门抄斩的罪行。
闻言,宋怀川动作不疾不徐地阖上了宗卷,随后侧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府衙,这才嗓音淡淡道:“既然是尚书大人亲自登门拜访,自然是应该见一见的,快去请宋大人过来吧。”
听见世子如此道,那府衙自然是忙不迭前去大寺门口请宋大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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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了这件案子是交给送世子前来查探之后,宋彦之就派人去查探了一番宋怀川的底细,原先听这人的名字觉得陌生的很,毕竟他在朝为官多年,这府中的名门望族也算是略知一二,可这位宋世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先前也不曾听过这位世子的来历,偌大的京城怎么会忽然冒出来了这样一号人物?
这一查,顿时宋彦之心中一惊,忠勇侯府,竟然是忠勇侯府的世子,这位世子天资聪颖,十七岁的时候就在科举考试中中了状元,那一年也是他最后担任科举监考官。
科举及第之后,朝廷会给前三甲和进士及第统一安排官职,但是当年陛下似乎对忠勇侯府有些微词。
当年宋彦之负责安排官职,也是察觉了陛下的心思,这便做主将自己手下门生的官职往前挪了一挪,反而给状元安排到了江南的一个穷乡僻壤。
那地方又穷又偏,便是从京城快马加鞭赶到也足足需要一个月的功夫,每年闹水患又是常有的事情,上一个县令一直干到五十岁都没能升迁擢,最后病死了才算终了。
宋彦之以为这世子到了那里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没想到如今竟是又回来了。
想到此,宋彦之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这几日他急火攻心病得不轻,想到一会儿面临的棘手情况,他又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有些焦急地等着府衙前来传话,也不知道这次他亲自登门求见,这世子愿不愿意见他。
自知与宋世子有恩怨,是以前几日每日派奴仆前来都吃了闭门羹,宋彦之也自知亏,可若是这次他亲自登门拜访,这世子还是不愿意给面子的话,那他也只能用些旁的手段了。
就在宋彦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见一位府衙走了出来,道:“宋大人,世子请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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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川桌在主座之上,动作不紧不慢地就端起了一旁的白瓷茶盏饮了一口水,不久后就听见了府衙前来传话的声音,“世子,宋大人到了。”
闻言,宋怀川也并未抬头,更未起身迎接,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轻蔑,偏偏他的皮相极为隽秀,即便是做出这般失礼的行为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恶。
宋彦之也并不介意,他在一旁的座椅坐下,紧接着又是控制不止地一阵咳嗽,连忙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这才勉强止住了咳嗽,随后看向了一旁的府衙,“你们都退下吧。”
可是闻言,那些府衙并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最后宋怀川摆了摆手,一旁的宋严和府衙这才离开。
屋里面静悄悄的,宋怀川垂眸动作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红玉扳指衬得他骨节修长如玉,到最后还是宋彦之看他这般事不关己的样子、率先按讷不住开口问道:“世子,不知道这些日子案子可有些许眉目了?”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试探之意,宋怀川嗤笑一声,仍然是在动作漫不经心地把玩玉扳指,随后这才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宋彦之,言语中尽是戏谑,“查到什么,宋大人还没有给出线索,我能查到些什么事情?”
闻言,宋彦之心中一惊,在官场中浸|淫多年,他自然是听出来了世子的话中有话,忙不迭说了几句客套话。
等到离开大寺之后,宋彦之就吩咐心腹前去安排这些事情了,看世子的意思也是不愿意趟这一趟浑水,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随便寻个由头了结了案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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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姜明月马不停蹄地朝着渡口赶去,顺利地在傍晚之前登上了北上的渡船,可惜现在是太平之时,船上没有多少客人,船家也一直都没有要开船的迹象。
她心中一紧,略带苦涩,原以为上了船就能万事大吉,可是现在一看,能不能走得掉又是一个问题,总不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上了船却不能出海,想到此,她便询问了船家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海?
“自然是要等到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了。”
见船家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姜明月也不好多问,只能在船上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看了眼船外的天气,日头还是亮的很,不过这次或许是客人比较少的缘故,她倒是住上了一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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