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何,前世他要默默隐忍七年?为何一次也不告诉她?他到底依什么样的心态熬过了七年?
她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焦急。
大概到了傍晚叶元萧才从皇宫里回来。
叶元倾看着他失落的神色,心里那一点期盼也瞬间破灭了。
“妹妹!”叶元萧不知如何开口,先是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我相信傅朝寻,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除掉苍鄂,只是亲王府的家庭实在复杂,事情演变成这样,一定是傅亲王做了一些调整……”
调整?
叶元萧说的含蓄。
叶元倾冷笑:“怎么可能只是调整,所以,所以是他的父亲从中作梗让傅朝寻这一次的功劳落在傅呈延的手中?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兄长和父亲?”
这也是叶元倾嫁给傅朝寻以后才明白的道。
并不是天下所有为人父母的都爱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他们更爱的是他们自己。
“二哥。”叶元倾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反握住他的手道:“二哥,你能不能帮帮他?你能不能说服父亲上朝的时候与皇帝说说此事?我们将军府也有参战的权利,父亲更有说话的权利,这事我们能不能去帮傅朝寻证明一下?”
“妹妹!”叶元萧轻轻叹着气,“我知道傅朝寻受了委屈,只是此事实在太大,父亲不易牵扯进来,皇帝已经嘉奖过傅呈延,全国上下全都知道他是功臣,若是皇帝再改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况且傅朝寻已经面过圣了,皇上定然是知道的,所以,这事怕是无力挽回了。”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一山还容不了二虎,傅亲王怎么可能让自己膝下出现两头猛兽,怪也只怪他出生太晚,不是嫡长子。”
是啊!他不是嫡长子,他不能给傅亲王长脸。
“所以,这件事就这样了?”这一刻叶元倾终是感受到了权利的威力。
叶元萧叹着气,点着头。
叶元倾没再说话,转身向门外走去,只是还未走出房门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人,怎么可以这样。
傅朝寻他现在该有多难过啊!
“妹妹,我送你回府。”叶元萧急忙去追她,没敢走她太近,任她默默流着眼泪。
叶元倾到了将军府,趴在闺房的窗台边望着院中飘落的树叶,眼泪总是偷偷地往外流。
入夜天气更凉了,再凉也没有人的心凉。
伶儿去亲王府打探回来,看到叶元倾还在窗前趴着,无声地叹着气,心里很是疼惜,前世的时候小姐也是如此,每日趴在窗前等着傅朝寻回来,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年又一年。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重生还让他们重生到一起,又让他们经历一次同样的磨难。
叶元倾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神色忧伤的伶儿,就知道打探的消息不会太好。
她没有开口问,因为不敢听结果。
“小姐。”伶儿走上前,轻声说:“亲王府好像默认了这件事,所有人都说西域平乱是傅呈延的功劳,府上忙活了一整天,给傅呈延开了庆功宴。姑爷他……”
伶儿一时忘记改口,继续说:“他自下午出了亲王府就一直没有回来,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也没让卫知跟着。卫知说,姑爷去找傅亲王论,被教训了一顿,挨了一巴掌,傅亲王还……还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再敢忤逆就杀了他。”
这确实是傅柏弘能做出来的事情。
叶元倾深深吸了口气,问道:“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伶儿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让卫知跟着,卫知见他情绪不好,也没敢跟。”
叶元倾望了一眼屋外天色,走到架子旁扯下一件氅衣披在身上。
“小姐您去找他?”伶儿有些担忧,“这大晚上的,您去哪里找他?”
叶元倾往门外走,回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前世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离亲王府不远的后山上坐着,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夜。
“那要怎么和老爷夫人说?你晚上出去,他们肯定会察觉到的。”伶儿担忧的问。
叶元倾停下:“你不用跟着,我找一位小厮跟我去,你还像往常一样在门前站着就好。”
她说完,又返回房间,拿了屋中备用的医箱出了门。
伶儿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眼里满是疼惜,恐怕这一世,小姐也难逃爱情的苦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后山上的风很大。
山不是很高,叶元倾沿着小道一个人爬上了山顶。
明亮的月光下,视野开阔的山顶上看起来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美。
叶元倾站在一棵树下,看着远处坐在石头上的人儿,没有立即叫他。
以前他每次从山顶上回去的时候,她都会问他为何总来这个地方,那时候他只是说后山的风景好看,后来,他们去世前的几个月,他才说:“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到我娘亲的坟墓。”
今天他过来,一定是想他的娘亲了。
若是他娘亲还活着,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了。
他好像能感应到她的到来,有些激动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轻轻喊了一声:“元倾?”
叶元倾一边应着一边向他走去,走到他跟前,与他面对面站着,看着他模糊的脸颊,眼眶又开始湿润了。
他了一下凌乱的衣衫,低声问:“天这么黑,谁送你来的?”
叶元倾回道:“一个小厮送我来的。你先坐下,我在街上买了包子和豆汁。”
他直挺挺地站着,没有动。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石头上,伸手拉他坐下,轻声说:“这家的包子特别好吃,幸好来的时候还没有打烊,我买了八个,你吃六个,我吃两个,豆汁我让店家用小罐子盛的,还热着。”
她说着,拿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他。
“元倾。”他哽咽着叫了她一声。
“什么也别说。”她又把豆汁递给他,“先吃东西,山上风大,一会就凉了。”
他点着头,咬了一口包子,是香菇肉馅的,很香。
“怎么样,好吃吧!”她也咬了一口。
他使劲点着头。
风突然小了,月亮也更亮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就好像前世里,有一次家里的蜡烛用完了,大半夜她饿了要吃东西,他跟着她起身,从厨房里找了一些食物,与她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吃着。
因为她吃东西不爱说话,他只是坐在一旁陪着她,直到她吃完,两个人也没有说一句话,他收拾了餐具,又带着她回了房间。
虽然现在和那时候的心情不一样,但是熟悉的感觉是可以抵挡当下凉风的。
她让他吃六个包子,他真的一口气吃了六个,一个也没敢少吃,还把一罐子豆汁喝完了。
她也一样,虽然不饿,虽然没有一点胃口,但还是陪着他把手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以后,她又打开药箱,问他:“都是哪里有伤?我帮你上点药,我家医师从他师父那里讨要了一些不加白芷散的止疼药,先用来止疼。”
傅朝寻沉默着没说话,因为身上的伤太多了,他不想让她看见。
“怎么了?”她问,“不好意思吗?以前我又不是没给你上过。”
“不是。”他回道,“伤已经快好了,不用上药,一点也不疼。”
“真不疼假不疼?”
“真不疼。”
“好。”她略有气愤地把药箱合上,“你是钢铁不坏之身,可以随意作践自己的身体,是我小题大做了。”
“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元倾。”他叫的很认真,就着明亮的月光望着她,说:“那天在余瑶家,我说让你信我一次,对不起,当时是我太自信了。”
她坐下来,抬头望着月亮,轻声回道:“那天我不是没有回应你吗?所以那次你说的不算,等以后有把握了再说给我听,到时候我会相信的。”
“只是……”她问他:“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别再受伤了,其实受伤是不自信的表现,自信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身心受到一点伤害的。这个世界上比我们悲惨的人太多太多了,我们也有我们幸运的一面,若你不是生在亲王府,若你不是傅朝寻,前世我们也不会有七年的夫妻情分。你相信吗?事情都有两面性,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后,预示着另一件没有预知的好事即将到来。”
她很会安慰人。
她那句“七年的夫妻情分”让他很惭愧。
“元倾,对不起!”这是他前世一直想说的话。
她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山顶的风呼呼的,吹的人格外清醒,风里带着一些枯叶的味道,山那头隐隐约约能看到连绵的山脉。
有时候,月亮太亮了,星星就藏起来了。
“元倾。”他又叫她,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想离开京城。”
第32章 “你这几日来着月水,注……
“我想离开京城”这句话叶元倾以前从未听傅朝寻说过,前世里一次也没有,她也从来没想过他会离开这里。
甫一听到他说离开,她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离开”这个词她以前听得太多了,但是那时候无论他离开多少次,离开多久,他都会回来。
而这一次的离开,却和以往不一样,或许离开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是,他要去哪里?天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哪怕他走到天涯海角,恐怕他的父亲也会把他抓回来,即便不抓回来,依他父亲的强势和能力,也绝不会让他在他的控制范围外开辟新天地。
不过,若他无欲无求,一个人游走人间,或许还能活得轻松潇洒一点。
她垂首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朝寻见她不做声,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我想去西疆投靠西郡王。”
西疆在陵国最西部,离京城很远。
“只要我留在京城,类似的事情会不断发生,只要我父亲还活着,只要傅呈延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就只能做那个垫背的人,永无出头之日。就算是离开了,依父亲的能力和手段,也决然不会让我拥有独立的权利,因为他知道,一旦猎虎从笼子里逃出,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和能够争取一线机会的,只有西疆。”
“西疆地域辽阔,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那里的子民都很英勇,西郡王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与我舅舅同出师门,以前我受父亲指使曾与他交过手,他说他欣赏我,也了解我在亲王府的处境,他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到西疆投靠他。”
他转头去看她,见她还是不说话,又道:“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若我去西疆,在闯出一片天地之前,应该不会回来,只是这一离开不知要多久。”
她以前好像一直希望他能够得到自由,能够做一回自己,也许前世他就有这个机会,只是他没有选择。
现在重新选择一次,他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
只是,天高地远,再加上要与他父亲决裂,恐怕这一走就真的很难再回来。他要是真能找到可以安定一生的地方,也没有必要回来。
若是前些天她得知他这个打算,她可能会立刻说一句:“傅朝寻我支持你。”
但是今天,她莫名地说不出来。
“不过……”他看着她,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他继续道:“就算去,也是明年春天,现在我手里还有东街命案要查,这是皇上交给我的差事,不归父亲管,我也要趁此查出前世杀害我们的凶手,如此在离开也不会有遗憾。况且……”
他往她跟前倾了下身,与她近距离相望着,轻声说:“在这期间,我也想弄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她好像猜到了。
她往后撤了一点身,问他:“你害怕吗?与家族决裂,重新选一条路。”
他摇摇头:“怕什么,还能有比现在更可怕的事吗?”
她确认了他的决心。
“那你怕吗?”他问她。
她也摇摇头,然后打趣道:“我连上断头台都不怕,还怕什么,想一想,若我没有重生,可能还是个断头鬼呢!”
26/93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