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那温衍呢?他可以想怎样就怎样?”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能感受到她很生气,她回道:“他也不可以,谁都不可以,我只是我自己,谁也没有权利左右我。”
她说温衍也不可以。
他又笑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你别在这里冷笑。”她往后退了几步,“怪吓人的,你快些回去吧!今天暂且当做你疯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情绪还没有稳定下来。
他站直身,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她道:“你陪我去吃饭,我今日还未吃一口东西。”
吃饭?
她连忙拒绝:“大晚上我哪有心情陪你吃饭,你快走吧!”
在黑暗里待久了也不觉得黑了,叶元倾隐约看清了他的五官,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昏暗中,他们好似都能看清对方的神情变化。
他没再出声,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沉默了许久。
风急时,他先动了身,清声说:“我是真的很饿,今晚你必须陪我。”
他用了“必须”两个字。
她冷笑一声,又沉默一会,然后问他:“你想吃什么?不知这附近的餐馆有没有打烊。”
她答应了。
他走到她跟前:“先找找看,找到什么吃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应下了,感觉唇边还有他的味道,他很爱干净,身上总有一股让她着迷的清香,以前睡觉时,她很喜欢趴在他怀里闻他身上的香气。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经过院门时,叶元倾给候在门前的伶儿比划了几下,伶儿秒懂她的意思,给她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二人拐了一个弯,一路向东走。
这时,巷子里的墙壁上探出两个脑袋,激动不已的叶元恒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哎呀”了两声后,嘀咕道:“大胆,实在大胆,咱家妹妹怎么会这么大胆。”
两手扒着墙壁的叶元萧也摇摇头叹气:“确实太大胆了,若是父亲知道了,腿得给她打断了。”
“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楚。”
“什么?”
“他俩是不是亲吻了?”
“亲……亲吻?”
“我方才听着动静不对,这小子不会强吻了咱妹妹吧!她刚被皇家赐了婚,这要怎么收场?”
方才听着真的很像亲吻。
叶元萧问:“真的让元倾嫁给温衍吗?”
“那要看妹妹愿不愿意了。”
“若是她不愿意,那要怎么办?”
“想办法让皇家收回成命。”
“怎么收回?有点难办。”
“有祖母在,怕什么,只要妹妹不愿意嫁,就算是赐婚祖母也能想办法把婚退了,她手里有宝贝。”
叶元倾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觉得有点冷,估计已经很晚了,月亮都那么圆那么亮了。
两个人没有方向地走了好一会,走着走着到了一条街道上。
这条街在将军府东边,中间隔着一条河,时下街上还非常热闹,河上还有人在划船。
他们找了河边的一家餐馆,要了一些饭菜,坐在窗前,望着河上美丽的景象,心情都好了很多。
河两旁挂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灯笼,河面上还飘着一些许愿灯,船夫摇着船低低哼着小曲,清风吹来,别有一番滋味。
叶元倾感觉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夜景了,记得小时候她经常和大哥二哥来这里玩,长大以后,大家各忙各的,就再也没有时间和心思过来玩了。
傅朝寻给她倒了一杯茶,望着她向外看的侧脸,低声问:“吃了饭要不要划一会船?记得以前,有一次宫里组织了一场宴会,宴罢大家都到湖边游玩,成婚的都有夫君陪伴,只有你独自一人撑了一条船,当时很多人都取笑你,说你与守寡没有两样。我那时正在外地办一件重要的事,一直没有回来,我回来那天,你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傅朝寻,别人都有夫君只有我没有,他们都说我是个寡妇’。我当时看着你通红的双眼,很是自责没有及时回来陪你。”
他抬眸看着她,认真地说:“一会我们去划船,就当是我的弥补。”
弥补。
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她苦涩地笑了,说:“那时候我不止一次被人说是‘寡妇’,第一次听的时候很生气很委屈,后来也就习惯了。当个寡妇也挺清净的。”
他也苦涩地笑了,曾经太多的遗憾,好似不是弥补就能解决的。
店家上了饭菜,他先给她盛了一碗粥,又给她夹了一些菜。
今日算是他们两个人的晚餐,吃着美食,看着美景,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前世里她哪有机会享受这些,这一世他倒是开窍了,结果已经晚了,圣旨一下来,即便再不愿意,她也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他一直都没说赐婚的事,只说了那句要杀了温衍就没再提了。
今晚就当是两个人的告别吧!以后,估计再也没有机会牵扯了。
吃饭的时候,一开始很安静,因为傅朝寻了解她吃饭的习惯,但是吃着吃着他就说起话了,他指着挂在河边树上的灯笼道:“你看树上那只灯笼像不像兔子?还有那只,有点像马,那个,那个像老鼠,那个像羊……”
她顺着他的手望去,看着那一排明亮的灯笼,笑说:“那些是十二生肖,我记得你是属龙的,今年二十……二十一岁?”
他点着头:“对,属龙,二十一岁,你属猴,今年十七岁,六月初三卯时生。”
“你记得我的生辰?”她略有惊喜地看着他,眸光瞬间亮了,“有时候我连自己生辰都忘记,你竟然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他夹了一道菜放到她的碟子里,“我还记得你爱吃糍粑和冰粉,也爱吃桃花糕,夏日还喜欢喝加了冰的葡萄汁。”
他知道,他竟然全都知道。
她歪头看了看他,略有怀疑地问:“这些是不是你现做的功课?前世里你可是连我的爱好都不知道的。”
他轻轻一笑,一双眼睛看她时比以往还要好看,他长得白净又很有气质,每次看她时,都让她有点紧张有点痴迷。
她洞察到他有点心虚,问道:“是大哥告诉你的?”
他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我以前确实不太了解,不过以后都会去了解,也会记心里。”
记心里。
他现在说话也带有人情味了。
她喝了口茶,没再接他的话,转头望着河边景色,心里酸酸的。
好像,一切都晚了。
二人用过饭,到河边划船,傅朝寻要了一一艘装点特别漂亮的小船,两个人拿着灯笼,坐在船头,望着美丽的夜空,呼吸着清凉的空气,都有着特别的心情。
小船慢悠悠地前行,船夫给他们唱了一首曲儿,唱的是一首叶元倾也会唱的曲儿。
叶元倾不知不觉跟着哼了起来,她的声音动听又温柔,他听着听着深沉的眼眸渐渐化开了,心里某样东西也更浓了。
原来停下来看着她,心情是这么好,或许她当初要的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是多么高贵的身份,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陪伴吧!
只是一个简单的陪伴,他也没有满足她。
风吹起时,吹动着她鬓边秀发,散落在他的眉眼上,他伸出手帮她拢于耳后,触碰到她温热的脸颊,心里又酸涩又激动。
他又帮她把唇边的秀发拢起,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用指腹轻抚着她娇艳的唇瓣。
刚才亲在这里的时候是甜的。
他亲昵的动作让她害羞不已,她往一旁躲了躲,也不敢去看他,眸色更加温柔了。
要是,曾经他们都互相看看对方,他们的日子应该过得很好吧!生一双女,永远不离不弃。
小船靠岸后船夫的小曲也唱完了。
傅朝寻上了岸,把叶元倾拉了上去。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时,叶元倾停了下来,她指了指一张狐狸面具,笑问道:“要不要买一个?”
他点着头,掏出银子给了店家。
他也选了一张和她一样的狐狸面具。
她开心地戴上,蜷起一双小手放在唇边,摇了摇脑袋,问他:“你看看,像不像一只小狐狸?”
她动作轻柔又可爱,配上可爱的面具,活像一只又萌又讨人喜欢的小狐狸。
他点着头:“很像,很萌。”
“很萌”这一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听着心里暖暖的。
他也把面具戴上给他看。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面具脸颊,笑说:“你这只狐狸怎么看着比我还要可爱,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妖怪?你可知私下凡间是要受罚的。”
她有模有样地与他玩起来了游戏,他一边笑着,一边回道:“我乃九重天上下凡历劫的小狐狸,初来京城,还请狐狸仙子指明方向。”
她扬了扬下颌,一本正经地回道:“好,那你随我来。”
他问她:“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往前走去,说:“带你去一个没有烦恼只有爱的地方。”
没有烦恼只有爱的地方。
两个人说说笑笑玩了一路,叶元倾头一次发现她和傅朝寻竟然有这么多话题可以聊,他平日里虽然不爱讲话,但是懂得很多,与她聊开了,收也收不住。
他学问很深,也喜欢诗词歌赋,她说每一句他都能接的上,他们走在街上,从诗词歌赋聊到天文地,又聊到战法谋略。
他通晓天文地,还会观天象,战法谋略更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一说起这些,他的眼睛一直都是亮的,
他很有才华,从他的言语中能够听出,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雄鹰,总渴望翱翔于广阔的天空。
两个人聊了很久,走了很久,也忘记了时间。
他有很强的个人魅力,也学会了与她交流,虽然有时说的生硬,但是能够看出他一直很努力。
她恍然发现,原来夫妻七年,她是一点也不了解他,原来那七年不只是他辜负了她,也怪她没有真正地去走近他。
遗憾是两个人造成的。
这一晚,星光璀璨。
这一晚,他们真正体会到了认真相处的温暖。
直到黎明破晓他们才回到将军府。
走走停停了一夜,携了一身冰凉。
两个人站在将军府门前,虽然不知明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是却不后悔今晚做的事情。
随着“哎呀”一声,叶元恒从门里跑了出来,瞥了一眼傅朝寻,一把将叶元倾拽回了院子里,嘴里嘀咕着:“你们真是不要命了,一晚上都不回来,害得我差点给父亲母亲下药,还好这一夜他们都睡得比较稳。”
叶元倾尴尬地挠挠头,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大哥真好,谢谢你帮我打掩护。”
叶元恒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无奈道:“下不为例啊!你嫂子一直问我为何还不睡觉,若是我再不睡,她就该起疑了。”
叶元倾嘿嘿一笑,说:“明日我去给嫂嫂到街上买好吃的,肚子里的小宝宝快出生了,做姑姑的也得去给他准备点什么。”
“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快些睡吧!明天还要面对温衍。”
温衍。
叶元倾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傅朝寻,闭上眼睛再醒来已经到了翌日上午。
温衍一早就来了,没有打扰她睡觉,一直在隔壁房间等着。
叶元倾收拾完去找他,他正笔挺地坐着,见她过来急忙站起了身。
“表哥。”叶元倾叫了他一声。
“妹妹!”温衍也叫了她一声。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好像一切还如曾经,但是又不似曾经。
那一道赐婚圣旨不仅没有拉进彼此的距离,还让两颗心越来越远了。
叶元倾再面对他心情也不一样了。
“表哥,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她轻声问。
“好。”温衍应了一声,面色有些凝重,又重新坐下。
叶元倾坐在了他一旁,琢磨着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温衍先说了话,他沉声道:“妹妹,哥哥思考了很多,那日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着急,也不该逼你,更不该说难听的话。其实,只要我们两情相悦,什么时候成婚都是一样的,以前是我想多了,我不该质疑我们的感情。”
他顿了片刻,垂眸没有看她,继续说:“太后赐婚确实是哥哥向她提的,是哥哥太贪心,想尽快把你娶回家,完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成婚的事,哥哥以后不会再催你,你什么时候想嫁了,我们什么时候成婚。赐婚圣旨一下来就很难收回去,不过哥哥不会再逼你,我也愿意等,等到什么时候都行。”
他,怎么突然转变想法了?
叶元倾略有惊讶地看着他。
只听他又道:“皇家只是赐婚,并未说什么时候成婚,所以你也别太紧张,以后你还在私塾里教课,我从翰林院回来就去看你,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你叫着我表哥,我叫着你妹妹,偶尔躺在鱼塘边的草地上看看星星,聊聊天,如此哥哥就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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