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在马车里,一直默默不语。
过了一会,傅朝寻问她:“糕点吃了吗?”
“吃了,只吃了几口。”
“味道如何?”
“还可以,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吃。”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
叶元倾问他:“去哪里?”
他回道:“去我们的新府邸看看。”
我们。
二人没再说话了,直到马车行驶到新府邸都未说一句,这样相处无言的场景前世出现过太多太多次,叶元倾早已习惯了。
气氛尴尬,有话不说,冷战到底,这些全是他们上一世的问题,看来直到现在也一样。
二人下了车,叶元倾抬头看着门匾上“宁远侯府”四个大字,心中五味杂陈。
傅朝寻,忍辱负重了二十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偌大的院子里装点的十分别致,每一处看起来都是那么温馨。
傅朝寻带着她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点着火炉子,暖暖的。
他们走到桌前坐下,傅朝寻倒了两杯热茶,递给她一杯。
她握着茶杯没有喝,轻搓着杯底等着他开口。
他说有话对她说,进屋后却久久不说。
她见他一直不说,便先开了口:“这处院子布置的很好,是你喜欢的风格,你搬进来时,别忘记在院中的树上里系一根红绳子,听说会带来好运。”
“还有。”她顿了一瞬,又道:“恭喜你,以后终于可以轻松生活了。”
她的语音很低,这些话说的别扭又尴尬。
傅朝寻看着她,很认真地道:“我今日在皇宫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知道你早就明白我的心意,也许前世就明白。”
他停了一瞬,憋了很久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这样做?她做了什么?
她有些疑惑地看他。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起就已经红了,低声说:“其实前世我就很在意你和江不讳,我不知你们到底是何关系,但是你瞒着我与他相处了两年多,我以为你……”
“傅朝寻。”叶元倾蓦地站起了身,蹙眉道:“你今日找我来是要与我说这个?若是说这个就不必说了,以前我与你解释过,绝不会再解释第二次。”
她连话都不让他说完,还和前世一样,只要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就激动不已。
他也蹙眉看着她,实在不解她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她见他面色冰冷了起来,转身就向门外走。
他看着她疾走的背影,积压已久的情绪终是再难控制了。
“叶元倾,你站住。”他沉声叫她,“你不要逃避,我今日就是想问个明白。”
她仿若未闻,继续向门外走。
他起身追上她,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叶元倾惊了一下,前世那种压抑感瞬间扑面而来,她看着他渐渐失控的神色,烦躁地往后退了一步。
“傅朝寻,你放我走。”她语音冰冷了起来,“我今日什么也不想听,也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他。
一句话瞬间勾起了曾经的回忆,他语音也冰冷了一些,说:“这话,你那时也与我说过,既然你那么喜欢温衍还要找个替放在身边,当初何必要嫁给我?我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我都不曾碰你,那时候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你不想与我在一起,我会让你走,也会与你和离,我以为温衍死了,你的心就会回来了,可是为何,你偏偏又找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留在身边?”
他越说越激动,直挺挺地站着也不敢靠近她。
他见她不作声,眼里的忧伤更浓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那时候我一直都很信任你,一直都很信任,你说你把他送走了,我也相信了,可是为何我去世那日,他还能衣衫凌乱地从院子里追出来?现在……”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冷静了片刻之后,忽然感觉脸上温温的,伸手擦了擦。
终是问她:“前世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现在,你花大量银子准备把他带到京城,又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全都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她找到了江不讳。
她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他又道:“赐婚圣旨下来那日,我是准备要把温衍杀了,我甚至都骑上马要去找他,后来我没有去,因为我知道我把他杀了会有什么后果,起码我们再也不可能了,于是我就去找你,想听听你的意见,结果你只字不提,我揍他那日,若不是卫将军阻止,我揍了他一顿,解不了气,后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对他。他叔父陷害我,你一句指责他的话都未说。”
他心里的不满,愤怒,终是一并道了出来,他冷笑道:“我可以忍他,因为我知道他活不了太久,他的病好不了,前世医不好,今世也一样,所以我能忍耐的我都忍,我就是在等他去世,你说我坏也好,恶毒也罢,我确实每天都在盼着他死,盼着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年,两年,五年,哪怕等十年,我都可以等。但是,我接受不了的是,你现在竟然还要去找江不讳?难道还要等温衍死了继续让他做替身?”
他情绪激动起来一直都未敢动一步,因为怕她害怕,怕她恐慌,他今日只是想问个明白,并不想与她起争执。
在他说替身的时候叶元倾的泪就啪嗒落了下来。
原来他今天发疯是因为这个,她终是明白了,她望着他痛苦的样子,憋在心里的委屈也想与他说一说。
“好,既然要说个明白,那我们今日就好好说说。”她走回桌前坐下,僵挺地坐着,一只手紧紧抓着衣袖,嗓音有些虚弱地道:“我与你订婚当天,你看到温衍以后,脸就立即冷了下来,而后半个月都未找过我一次,骑马比赛那日,温衍从马背上掉下来,因为我去搀扶他,而后你一个月都未我,直到我们成婚那天。”
想起那些,她感觉在自揭伤疤,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吸了口气,继续说:“成婚那日,洞房花烛夜,我一个人坐在床边忐忑不安地等到你深夜,等你回来,我以为我们会像平常夫妻那样,喝了交杯酒,就开始圆房。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一直躺到天亮,一个晚上我都想不明白,我是哪里不好,你连圆房都不肯,当初,可是你登门求的亲。”
“而后一个月里你都没有碰我,我被府上的嬷嬷笑话,被小丫鬟笑话,甚至被王妃冷嘲热讽。”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冷笑着说:“第一次圆房那日,你说着你好喜欢,结果你第二天就走了,外出两个多月才回来,回来以后给我买了一对耳坠和一个发簪,非常难看,我一点也不喜欢。后来,你每次回来都会带很多家里有的食物,全都是我不喜欢吃的。并且每次说好的一起去将军府省亲,到最后就变成了我一个人。太多太多……”
她已经懒得说了,捡了重点道:“我以前是喜欢温衍,直到与你成婚时可能还在喜欢他,但是后来他因为我几句刺激的话去世了,我很内疚,毕竟那是我相处了十多年的亲生表哥呀!那时候,你半年多不回家,你父亲母亲为难我,别人陷害我,污蔑我,我一个人空守着一个大院子,从白天守到黑夜,守了一天又一天,以至于我一个人承受不住病倒在床。我病的时候只有伶儿在我身边,我连你的人影也见不到,我抑郁了很长时间,都有了轻生的念头。后来……”
“后来,我救了江不讳,是他一声声姐姐让我重新又活了过来,他是长得像温衍,甚至连性格都一模一样,也知道如何哄我开心,但我当时很清醒很清醒,他不是温衍,也不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一再地拒绝他。”
“他万字荐书投靠了你大哥,有了接近我的机会,然后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地想要赢得我的心,甚至拿命来威胁我,当时你和你大哥已经有了冲突,并且你也从来不与我诉说你的处境,那段时间你总是受伤,我察觉到你可能有了危险,不想给你增添麻烦,就一直忍耐着江不讳的纠缠。后来你问过我一次,我与你解释了,而你听完我的解释却只是沉默,我不知你有没有相信我,但是那时候我很失望,也很绝望,傅朝寻,这样的你,现在又凭什么要来质问我?”
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老天让我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我下定决心再也不你,可是你一次次的接近让我变得心软。如今你有了自由之身,以后也会平步青云,我也有我该走的路和生活,所以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又何必来管我与江不讳。是你从未真心实意地待过我,又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你忠贞不渝。”
她心痛地一字一句地问:“傅朝寻,前世你困了我一生,今世,还要困我一生吗?”
她不想再说了,一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感情真的太伤神了,她不想再受感情的折磨。
她站起身,发现双腿都是发抖的,说话的语音更加虚弱了:“以后,别再找我了,无论我与谁在一起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次说明白,讲清楚,以后各走各的路。
她擦着眼泪向门外走,他动身挡在了门前。
他见她如此难过,有些不确定地问:“元倾,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第45章 她越反抗,他越兴奋。……
喜欢?
一句话问愣了叶元倾。
她望着眼前这张日渐清瘦却仍旧好看的脸颊,有些恍惚了。
她好像还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经历太多,因为在他身上受到的伤害太多,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元倾!”
傅朝寻认真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心里的愧疚感更浓了,原来从她的角度来看,他曾经对她做的那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是他强行把一朵初绽放的花儿摘回家,然后扔在那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让它自生自灭,让它渐渐枯萎。
无论他前世多么身不由己,他终归是伤害到了她。
他想去牵她的手,被她一把打开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流着眼泪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伸手去帮她擦眼泪,她转过身不让他碰。
他有些无措地又问了一遍:“元倾,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从她激动的言语和忧伤的神情中,他好像看到了一点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回忆最近发生的种种,她对待他的态度,她的在乎,她的关心,足以证明了那是一种喜欢,也许是一种强烈的喜欢,只是他反应迟钝,到现在才察觉出来。
“元倾!”他又走近她一步。
他一连问了两遍,她有些慌了,往后退了一步,抬眸看着他,纠结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唇,终是回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
他闻言愣在了原地,看着她开始闪躲的眼神,眼睛又湿润了,眸光也暗沉下来。
房间里寂静无声。
外面已经夕阳西下,霞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暗红色的衣衫上,照得格外鲜艳。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了叶元倾。
他僵挺地站着,还是不甘心地去看她,想在她眼睛里探寻到她的真心实意。
她最不会撒谎。
她见他看来,有些慌张地背身过去,不去看他那双浸在忧伤里的眼睛。
过了一会,他动身走近她,低声道:“元倾,你今日说的这些我都相信,以后也绝不会再问,我希望你能正视一下自己的感情,现在虽然我还给不了你太好的生活,但是我不想失去你,我们夫妻七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直到现在。”他低下头,无措地抠了一下手指,“我都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妻子,我也希望一直都是,所以,我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在依夫君的身份对待你。虽然时间不同,但我们仍是夫妻。”
夫妻。
她微微闭了下眼睛,这两个字落在心里心口一阵疼痛。
他语音轻颤着,应该也是因为恐慌和紧张吧,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了这么多年,即便有了很高的身份,到头来还要站在这里局促不安地说听她说一句“我不喜欢”。
只是,她现在和温衍还没有撇清关系,他们三个不能再继续纠缠不清,今日他在皇宫里说的那些话,定然会传到皇上和外界人的耳朵里,届时可能还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她希望他能清醒一点,沉声说:“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既然大家各有难处,就别再找不痛快了。”
她说完往门外走,他又挡在了门前,她扯他的胳膊,希望他让路,他站着一动不动。
她又去推他,但是他身材高大,任凭她怎么推也推不动。
“傅朝寻,你放我走。”她使劲锤他的胸口,带着哭腔道:“我现在想回家,你让开。”
他没有让开,反而把门堵的更死了。
她愤怒地连连锤他,带着满腔怒火和委屈,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他任凭她怎么打也不让开,望着她涨红的脸颊和伤心柔弱的样子,激起了他更强烈的保护欲。
“傅朝寻。”她没有了力气,声音也绵软了下来,即便是打他,也是捡着结实的胸膛打,连易疼的地方都不舍得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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