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马车停在暗巷。
颜玉皎凑过来,小声问道:“附近是不是有你的暗卫,他们是不是什么都会,包括包扎伤口?”
楚宥敛一听就知道颜玉皎是话本子看多了,却也没打破她的幻想,只道:“把你的内衫撕下一角给我。”
颜玉皎想了想,摇了摇头:“衣服总归不够不干净,若是用来包扎伤口,伤口感染了怎么办?还是找些医用的布罢?”
楚宥敛默了下,回道:“其实借用娘子的手也可以。”
颜玉皎:?
她的手怎么包扎伤……
不对!
新婚夜被楚宥敛荼毒的颜玉皎,瞬间明白了什么。
憋了半晌,还是撕下内衫一角,几乎砸过去,低骂道:“真无耻。”
楚宥敛抬手接住,却半眯着眼,敷在脸上,似乎在闻颜玉皎的气息。
颜玉皎脸刷地红了,拿起团扇遮住脸,赶紧跑下马车。
马夫很有眼色,躲得远远的,看到颜玉皎没留在马车上,也没有过分探究,低眉敛目,很有规矩。
颜玉皎倒是自己尴尬起来,团扇也扇的更起劲了。
奴仆们坐在另外几辆马车上,此时并没有跟过来,而是随着回门礼一同去了颜府。
颜玉皎没人可以说话,但也不好失了端庄的仪态,只得站着。
如此,也不知站了多久,两腿都累的隐隐打颤,幸好今日天气不热不躁,太阳也不晒,不然她是无法坚持这么久的。
马车门总算打开了。
“娘子,进来。”声音低哑,带着才消解的情.欲。
颜玉皎回过神,应了一声,便提着裙角,上了马车,
马车内果然有浓重的气味,颜玉皎捏住鼻子,拿团扇扇了扇,又翻开抽屉去找熏香。
楚宥敛鬓角微微汗湿,姿态慵懒地倚在案几旁,神色染上几分事后的迷茫,有种开至荼蘼的秾丽之色。
颜玉皎点上熏香,回眸便瞧见楚宥敛这副少年风流的姿态。
她心里顿时有些异样的感觉,想起新婚夜楚宥敛那副蹙着眉,似欢愉似忍耐的模样……
思绪更加纷乱了,胡乱地想着,方才楚宥敛自.渎时,是不是也如新婚之夜那般……
.
马车终究是抄了近道,赶在奴仆们之前,抵达了颜府。
颜大人和梅夫人早就出来了,见敏王徽记的马车停在门口,就立即让侍从们奏乐、燃放鞭炮。
一派欢欣的气氛中,楚宥敛衣着齐整,脸色淡然,先下了马车,而后向颜大人和梅夫人示意道:“见过岳父岳母。”
颜大人笑道:“都是一家人,王爷不必如此客气啊!”
梅夫人淡淡应和了两句。
这时,颜玉皎从马车内探出身:“爹爹,娘亲。”
颜大人忙道:“快,快来个丫鬟扶住玉儿!”
楚宥敛却让侍从们都离开,自己伸出手,将颜玉皎扶下马车。
颜大人看着这一幕,慢慢和梅夫人对视一眼,显然有些自得。
他悄声地道,“如何?少庸做女婿还是合格的罢?”
梅夫人轻轻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道:“自然比你合格。”
颜大人:“……”
须臾之间,回门的奴仆马车也赶到了,他们下了马车,便将回门礼都一一搬进颜府。
张世大管家将回门礼的清单递给颜府的大管家,这份清单自然就被颜府管家交由梅夫人看了一眼。
梅夫人也有些讶然。
午饭时,便趁机问道:“臣妇看了一眼回门礼的清单,怎么感觉几乎是按照聘礼单子送的?”
颜玉皎正在吃楚宥敛为她解好的螃蟹,闻言一愣,粉腮还鼓鼓囊囊地在咀嚼,眼眸却暗暗看向楚宥敛。
楚宥敛解螃蟹的动作不停,语气淡淡:“前两日听闻娇娇的嫁妆异常丰厚,岳父岳母如此爱重,本王想着回门礼定然也要足够丰厚才是。”
梅夫人但笑不语。
楚宥敛这一番解释,也就她的傻玉儿会信,她才不信。
八成是觉得给出那些聘礼后,玉儿就是他的人了,再也不归颜府管,知道聘礼又被当作嫁妆返回了,自然心中不喜,借着回门礼又送回来了。
果然,颜玉皎叹道:“是啊,夫君说的没错,与娘亲和爹爹对我的养育之恩相比,这些金银都不算什么,你们千万别推辞。”
第40章 禁娇帐中
颜玉皎没料到回门礼楚宥敛也准备了这么多,神色隐隐有些动容。
她抬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入楚宥敛碗中,笑道:“夫君慢用。”
她第一次这般贴心,楚宥敛的眉梢眼角也缓缓溢出几分喜色。
“多谢娘子。”
他二人当众言笑晏晏,似乎浓情蜜意,如胶似漆……
梅夫人顿时沉默下来。
片刻,她放下筷子,问道:“听闻羽龙卫捉住了连炿盟的副盟主刘文杰?不知可审问出什么?”
颜大人立时吓得干咳几声,道:“此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妇人打听。”
他趁机瞥了梅夫人一眼,眼神警告梅夫人不要乱来。
梅夫人却置若罔闻,笑道:“臣妇不过是好奇罢了,毕竟如若不是连炿盟这些乱党胡作非为,玉儿又怎么会嫁给敏王爷呢?”
这一番话,满桌寂静。
颜玉皎笑容僵在嘴角,不禁想起自己嫁给楚宥敛的缘由,一时心情复杂,慢慢垂下头。
却听楚宥敛道:“由此可见,我与娘子的缘分乃是上天注定,万般人力不可违。”
颜玉皎一怔,倏忽之间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确实如此,她曾和楚
宥敛决裂,也曾想和楚宥敛悔婚,却最终还是嫁给楚宥敛了。
这何尝不是一场解不开的缘?
“小婿若是查出迎夏宴的所有前因后果,”楚宥敛举起酒杯,遥遥敬了梅夫人一杯,轻声笑道,“定然第一个告知岳母,和岳父。”
颜大人连忙端起酒杯,又暗暗戳了下梅夫人,让她注意言辞,笑道:“王爷说的甚好,甚好……”
梅夫人也懒懒抬了抬酒杯。
她显然不只是想问这个,但此时一家人又杯酒尽欢起来,气氛正好,她也不好开口了。
直到午饭后,梅夫人才寻到机会和颜玉皎说体己话。
颜大人不放心,过来低声说道:“丽织啊,木已成舟,不要做傻事,毁了一家人的幸福。”
梅夫人回眸看了颜大人一眼,眼神似有失望,拉着颜玉皎便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颜大人顿时就明白了梅夫人的所思所想,只得心中低叹一声,但还是抖擞起精神,热情地招呼楚宥敛,为梅夫人争取时间。
他没发觉,借着饮茶的动作,楚宥敛眼尾轻扫,淡淡地看了一眼梅夫人和颜玉皎远去的身影。
梅夫人携着颜玉皎,一路走到后花园的隐蔽处才停下。
她神情犹疑,沉默片刻,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颜玉皎不解其意:“娘亲,你究竟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梅夫人垂下眼:“我见你和楚宥敛感情不错,心里宽慰许多。”
“还好吧……他待我还可以,”这话颜玉皎说的支支吾吾的。
说来也奇怪,未成婚前,楚宥敛待她如何好,她最多就是感动,并没有多少羞怯之情,怎么成婚后,她越发害羞起来了……
梅夫人却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又问道:“你和楚宥敛圆房了没有?肚子里的‘孩子’作何打算?”
就算是母女间的体己话,问的内容也有些超过了。
颜玉皎脸微微发烫,低下头,声若蚊蝇:“娘亲不是都知道么,我和他,是先圆的房……再成的婚。”
说完,犹觉得尴尬,抬眸左右都瞧了瞧,发现并没有侍从跟随,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不一样,”梅夫人摇摇头,“那时候你们都中了药,醒来之后,还能记起几分房.事的趣味?”
简直是虎狼之词……
颜玉皎额角发汗,连脚趾都微微蜷缩,脸烧的更厉害了,只觉得夏日的天气越来越闷热。
梅夫人继续道:“我给你的那箱子嫁妆,你放心大胆的用,最好今年便怀上孩子……”
话音未落,颜玉皎已经受不了地打断道:“娘亲!”
这都在混说什么!
她抿住唇,满脸红潮:“我才成婚你便让我生孩子?生孩子有多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
梅夫人安抚她:“你没有经历过多少情爱,只觉得楚宥敛如今对你是千好万好,但几年之后呢?男人是最容易变心的,还是尽早有了孩子,以后才可高枕无忧。”
颜玉皎不想听,未成婚前,催着她成婚,成婚之后便催着她生孩子,这算什么?
“娘亲想的太多了,夫君不是那种薄情之人,更何况,夫君说了,我年纪尚小,不急着要孩子……肚子里这个假胎,过些日子就想办法说它流掉了,如此也不算犯欺君之罪。”
“不行!怎么能听他的?”梅夫人蹙眉,“又不是他生孩子,他当然什么时候要孩子都无所谓,玉儿,你听娘的,尽快怀孕,生孩子后,也能在皇室站稳脚跟……”
颜玉皎却越听越觉得奇怪。
梅夫人的行为看似无甚异常,颜玉皎也曾听闻,女子回门之日时,家人都会交代女子要遵守三从四德,安分守己,尽早为夫家开枝散叶。
但是梅夫人骨子里比她还要离经叛道,这些年虽然对她严加管教,要她学习京中礼仪,但言语间,还是看不上这些规矩的。
怎么突然性情大变?竟然要她马上怀孕,还什么在皇室站稳脚跟?
“娘亲是否有事瞒着我?”颜玉皎冷下脸,忽然想到午饭时梅夫人莫名其妙问起连炿盟副盟主之事……
心中一紧,她急切地道:“莫非娘亲和连炿盟也有牵扯?”
梅夫人眼皮一跳,矢口否认道:“绝对没有!”
颜玉皎盯着她看了片刻,心越来越沉,难以置信道:“身世如何向来不由人选择,但未来如何却向来是由人选择的,娘亲究竟是做了什么,这般害怕我会出事?甚至认为我只有立即怀孕生子,才能安然无恙?
“我绝无此意,你不要乱想,”梅夫人眉眼低垂,似是有些疲倦,却还强撑着,“只是有些事……万般不由人,你以后便懂了。”
“我要现在就懂!不想再听你们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谜语!”
“没有什么谜语,娘亲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若是没有谜语,娘亲非要拉着我到这里说这些话是为何?这些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颜玉皎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异常聪明,脸色灰败道:“除非你是担心,你当着夫君的面说这些话,夫君会怀疑你的动机?”
梅夫人闭了闭眼:“我说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无非是要你好好经营夫妻关系罢了。”
“……”
颜玉皎彻底沉默。
今日的阳光,实在灼目,长久地盯在某一处,眼圈发红发胀,会将人的眼泪都逼出来。
颜玉皎抬手抹干眼尾的泪水,神情透着一股死一般的沉寂。
“您不必担忧,夫君对我很好,我想,我大概……”
她望向不远处大榕树下的秋千,目光渐渐温柔起来:
“大概是有些喜欢他了。”
.
与梅夫人告别后,颜玉皎便携着侍从回到青棠院。
一掀开闺房的门帘,果然,楚宥敛已经和颜大人聊完了,正斜倚在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几张纸,闲闲看着。
颜玉皎心情好起来,走过去道:“夫君看什么呢?”
楚宥敛往后让了让,颜玉皎便顺势把自己塞进楚宥敛怀里。
他们的动作自然的好似无数次。
楚宥敛道:“我在看你写的字,几年过去了,似乎并无增进。”
颜玉皎瞧了瞧,上面写的是: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注1)
这首诗是前朝一位诗人所作,颜玉皎抄写此诗时,正值成婚前夕,她难免焦虑忧愁,举棋不定,夜间闲来无事,翻看书籍时瞧到了这首诗,便点灯誊抄了下来。
“我的字临摹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自然不如你的字金戈铁马。”
她夺过楚宥敛手中的纸,随手放在旁边的案几上,然后扭过身子,仰着头去瞧楚宥敛。
楚宥敛从少年逐渐成长为男人,精致的眉目愈加深邃,锋利的下颌也愈加瘦削,只是懒懒坐着,浑身的矜贵与恩威也一显无遗。
见颜玉皎目不转睛,楚宥敛挑了挑眉,抬手要摸颜玉皎的眼尾:“怎么感觉哭了……”
话音未落。
他的唇角就被啄了下。
颜玉皎面上一派含羞带怯,柔软的双臂却于楚宥敛的后颈交叉,探过身子,闭上眼,这次正对着楚宥敛的唇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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