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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小言笑了笑，揭过自家是个老男人这个话题，继续说：“那咱们就说定了，等过了风头再联系。”
“诶妹子，等等，怎么就说定了？”谢永娟一把拉住人胳膊，一改刚才的亲昵：“咱最好一次性说明白，你看我已经让我男人去厂里发展人头了，妹子你总不能让我做白工。再说我光尝过你男人炒的饭，也没吃过其他菜，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别到时候卖的炒菜难吃，大家不肯给钱，最后把账算在我头上让我倒贴钱。”
关小言沉默了一下，问：“那你想怎么办？”
谢永娟松开手，脸上恢复笑容说：“总得先尝过味儿才能谈以后呀！我跟我男人说了明晚带车间同事来家里吃饭，约摸十个人，呃来两个荤菜，再来四个素菜，让他们尝尝咸淡，要是味儿好我让他们去帮我拉客。哦还有，妹子你先前说拉到十个人送我两道菜的，别忘了哈！”
“……不忘。”
“那就好！”谢永娟开心合掌，嘴里嘀嘀咕咕盘算：“这就有八道菜了，能少蒸点二合面馒头……哦对了妹子，你菜咋卖？”
关小言在一旁侧目瞧着谢永娟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她终于想起问价钱，回答：“荤菜一份五毛，素菜两毛。”
“这么贵！！”谢永娟惊讶的差点跳起脚。
“不要票。”关小言补充一句。
谢永娟捂着心口暗自算账：荤菜一份五毛，十个人两道荤菜就要十块，素菜两毛，四道素菜八块，加起来一共十八块！去掉她其中的六毛钱分成，也要十七块四。
算着算着，谢永娟的脸都扭曲了，一顿饭十七块四！吃掉她男人半个月工资！！
谢永娟抚着胸口边顺气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她男人刚评上三级工涨工资了，请人吃饭不能抠搜，再说了没有谁空手来的，都会带口粮或者东西，这样算下来不亏、不亏……
不亏个头啊！
谢永娟越劝自己心口越疼，看向关小言说：“妹子，看在咱俩的交情上，便宜点吧……”
关小言同样看着谢永娟：“姐，不要票，只能这个价位，以后对外也是这个价，不过看在咱俩的关系上，姐我给你免去四毛，算姐第一次拉人头的奖励。”
谢永娟目光闪了闪，哪有什么拉人头哦，就是家里要请客，她手艺差，正好来了个介绍得分成的好事，她两厢一合计，俩事并作一道，想着能省点，可没想到居然……那么贵！
“行。”谢永娟苦笑勉强答应，在心里拼命劝自己。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明儿请的人中有她男人的车间主任呢，这次评选三级工人家帮了大忙，得好好招待。
见谢永娟同意了，关小言问她：“姐，你明天什么时候要？”
谢永娟想了想，她男人明天白班，四点下班，那群人估计会五点过后来。
“你五点前送到，还是在这老地方，我等你。”
“行。”关小言点头。
临近要走，谢永娟转身又叮嘱：“妹子，你得给我把菜弄好了，我也是看在昨儿的蛋炒饭份上才一咬牙花那么多钱试菜，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不好别怪我不给钱。”
关小言扬起一抹微笑：“姐，你放心吧，我坑谁也不会坑你，咱以后还要做大生意呢！”
吃下一颗不太稳定的定心丸，谢永娟面带纠结地走了。
关小言笑容落下，望着谢永娟离去的背影叹气。
唉，明明是来暂停行动的，结果却接了笔大单，十人份的菜呢，她得抓紧回乡下一趟。
这么一想，关小言一刻也不敢耽误，出了巷子脚一拐便往家去。
――
紧赶慢赶回到家。
关小言后知后觉发现左邻右舍静得出奇，不似往常。
家里院门大敞着，同样静悄悄。
关小言心下犯嘀咕，总感觉出了什么事，下意识快步进院，没看到人，她迅速屋里屋外找了一通，最后在过道碰上从后院出来的王素芬。
王素芬手里拿着两个刚从鸡窝掏出的蛋，边走边扯了把野草蹭鸡屎呢，被迎面冲过来的关小言吓一跳。
“妈……”
“妈呀，吓死个人！”王素芬惊得身子倒仰，看清是自家女儿后回过神，脸上随后浮现一抹忧愁，叹息说：“还说呢，刚你钱婶子突然从椅子上栽下来，你爹和附近几家开拖拉机送医院去了。”
“啊！”关小言惊愕，连忙问：“怎么从椅子上栽下来了呢，人没事吧？”
“不知道呢。”王素芬叹口气，脸皱巴道：“从椅子栽下来人就昏了，咋掐人中都喊不醒。”
听到这话，关小言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连掐人中都不醒，怕是问题大了。
王素芬絮叨着与女儿分担心中的害怕与担忧：“你说人好端端的咋说倒就倒呢？平时身体无病无灾的，一人好好坐在凳上，没人推她，没人气她，就自个儿一头栽下去，吓死个人了！
你说她虽然平常老喊头痛发晕啥的，但我也偏头痛啊，这不都是月子病？唉，正好鸡窝里刚捡俩鸡蛋，加上之前攒的一共二十个，我再买包红糖，明天去看看她，也不知道在医院情况咋样，今晚能不能回来……”
关小言安静地听着亲妈把话题换了一个又一个，等听到她提到医院时问：“钱婶儿她在哪个医院？我等会儿去看看。”
王素芬不加思索回：“去镇里医院吧？我们有病不都去那儿。”
关小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和女儿说了一囫囵的废话，王素芬终于想起来问：“诶，你今天咋回来啦？”
“我同事让我帮她带些菜。”关小言道。
王素芬听了没怀疑，女儿的同事都是城里人，平日里买肉买菜有定额，所以经常让自家女儿帮忙从乡下寻摸新鲜蔬菜捎上去，大伙儿分分。
王素芬想了一下：“地里还有几个南瓜，韭菜刚出茬正鲜嫩，青菜也不少，我再去你二叔家问问小菊她地里有啥，一起凑凑。”
“行。”关小言点头，顿了一下又说：“妈你去帮我问问谁家有公鸡或者不下蛋的老母鸡，我现在要。”
替女儿做惯了这类事的王素芬眨眨眼表示明白。
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只告诉和她王素芬关系好的人！
她迅速把鸡蛋放好，两只脏手随意搓搓，从门口提溜个篮子出门。
关小言转身去把家里的秤找出来，准备一会儿称蔬菜和鸡用，按以往给同事收购菜的价格，该是多少给多少。
没多久，王素芬心满意足老脸带笑的回来了，身后跟着背了个大筐的关小菊。
王素芬人还未跨进家门呢，声儿先响：“小言，你说巧不巧，你二叔家有只老母鸡这俩天光吃粮食不生蛋，小菊正准备处置它呢。”
“姐，你回来啦。”关小菊落后一步迈进门，腼腆的和关小言打声招呼笑笑。
关小言含笑迎上去，从堂妹身上接过背篓，打眼一瞧，“呦”了一声，“你这冬瓜结得好，个大！咦，这还有鸡蛋！”
关小菊和关小言一起将背篓放到地上，不好意思说：“家里鸡蛋多，姐你带给小宝吃。”
不等关小言说话，王素芬直接替女儿回绝：“小菊你把鸡蛋留着卖，我这有鸡蛋呢，哪能要你和你爹省下来的蛋。”
关小菊脸红了红，低着头声若蚊蝇：“上次多亏了大伯娘你们帮忙，我、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平时攒了些鸡蛋……”
“都是一家子说啥客套话。”王素芬走过去拉侄女粗糙的手，不着痕迹摸了摸，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这孩子娘走得早，老二人忠厚，怕亏待孩子不肯再娶，却是连累这闺女，小小年纪照顾弟弟，家里家外一把抓，手糙得跟她这种长年当娘的差不多。
王素芬余光扰儿的手，不说细皮嫩肉，但也没啥老茧。
啧，她家关小言也就是命好！
遇上个她这么好的妈！
就在王素芬为自己默默感动时，关小言和关小菊俩人一起把绑着腿的老母鸡，再加上背篓里的大冬瓜、鸡蛋以及五六个番茄分别称重。
关小言当场算价，把钱强硬塞到不停推拒的关小菊口袋里：“小菊，这些都是我替同事买的，咱按老规矩，可不能不收。”
“是啊小菊，这也不是你姐的钱，咱该收收，你看我就从来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姐给多少我拿多少。”王素芬帮衬嚷。
关小菊听了不再推拒，害羞地低头浅笑，很快又抬起头殷勤地拎起篮子说：“大伯娘，我帮你去摘菜。”
“嘿，还是你这丫头勤快，你姐懒死了。”王素芬笑眯眯跟在其身后，贬低女儿。
关小言：……
人多力量大，三个人把菜折腾弄完，不过才过去十几分钟，关小言看着地上琳琅满目的菜色，在心里数了数算了算――
番茄炒鸡蛋、炒韭菜、油渣炒青菜、炒冬瓜、炒萝卜、烩南瓜，这就有六道菜了。
等会儿问亲妈寻点今年新晒的蘑菇，做个母鸡炖蘑菇。
明早再去农贸市场买些不要票的骨头，做个冬瓜骨头汤。
嗯，八道菜齐活！
“妈，天色不早，我回去了。”
王素芬帮着女儿把背篓架到二八大杠后座上绑好，累得气喘吁吁说：“车不急着送回来，你们留着骑，反正也是你们的。”
说到这辆自行车，它还是当年陶铁送来的聘礼，当时可引起了一阵轰动，后来……不提也罢。
因为关小言骑不惯二八大杠，所以平时鲜少骑它，一般放在家里落灰，基本上也就关铁正要去县里开会骑骑。
“妈，不用，城里有公交，方便得很，再说我也不爱骑，给我爸骑。”
王素芬板起脸，开始教育女儿：“你不骑，陶铁不骑吗？这车还是人家送过来的呢，到现在一次也没坐过，天天走那么远的路去上班，多辛苦，你良心过意的去？”
“……”
关小言撇撇嘴腹诽：当初看人起早贪黑，天天从家里走到城里，再从城里走到家里，也没见你心疼人把车拿出来给人用用，这会儿人不在跟前倒是晓得心疼人了！
“不用，他有车，你给我爸骑吧。”他蹬小三轮不知道多快呢！
王素芬：“你爸现在爱坐拖拉机。”
自从今年上头下发指标队里买了一辆拖拉机后，关铁正走路带风，去哪儿办差都让拖拉机送。
说到拖拉机，外头“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音由远及近。
王素芬立刻够头往外张望，自言自语小声说：“这是人回来吧？”
“呜呜呜……呜呜呜……”
伴着拖拉机刺耳轰鸣声传来的还有些许细细碎碎的哭声。
拖拉机停下，轰鸣声也随之消失，悲痛的哭声从隔壁爆发式传来。
王素芬心一哆嗦，身体一凉，不敢置信地看向隔壁院墙，飞快狂奔出去。
只来得及看到几个汉子抬着门板消失不见，身后钱婶子家的儿媳女眷哭哭啼啼紧随其后。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王素芬一拍大腿，猛地扯嗓子嚎：“我的老姐姐哎……我还没来得及带鸡蛋红糖去看你，你咋就走了呀……”
王素芬一边捂脸一边嚎，余光鹊胶竺妫挥手轰人：“去去去，你们俩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都给我回家去。”
关小言和关小菊：“……”
第77章 饕餮吃席
“呜呜呜呜……”
隔壁响起一阵接一阵哀痛凄怨的哭嚎，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听得关小言鸡皮疙瘩直起，肌肤凉丝丝，感觉周围冒冷气。
刚结束完一轮哭的王素芬揉着眼睛跨进家门，语气镇定又平常说：“小言，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告诉关磊他们几个明儿回家。”
关小言仔细打量亲妈脸色，说是悲伤吧没咋看出来，说不难过吧眼睛红红，一时间她也判断不出自个儿要不要留下来陪陪她妈。
“你瞅啥呢？”王素芬不解地看着女儿在自己脸上望来望去。
“妈，你没事吧？”关小言小心翼翼询问。
“我能有啥事？你快点回去吧，再晚天要黑了。”王素芬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副赶人架势。
“哦。”关小言讪讪地应一声，慢吞吞挪到二八大杠前。
王素芬陪着女儿一路走到村口，一边低声交代：“明儿开丧吃席，你们回来上柱香，你要是上班时间调得开，早点回来帮忙。”
关小言沉默着没说话，静了两三秒后瓮声回：“嗯，我尽量。”
“好了，快走吧。”王素芬拍拍车把再一次催促。
关小言转身跨上车座，骑着二八大杠歪歪扭扭走了。
天空昏黄半黑，通往县城的大路此刻寂静又空旷，只有关小言一人晃悠悠骑着二八大杠。
她脑子乱糟糟的，思绪纷乱又错杂――
一会儿想着人生无常，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一会儿又冒出自己明天得回来帮忙；紧接着又想到自己后座还有一背篓的菜等着明天做，事情怎么都赶在一块儿？
关小言就这么没头绪的胡乱想了一路，直到遇见箭步如飞冲过来的陶铁。
“吱嘎――”
刹车轻响。
关小言停下车在原地等他：“你怎么来了？”
陶铁如蒙大赦松口气，欣喜吼：“小言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差点报警！”
“……没那么夸张，我不过回家拿了趟菜。”关小言停滞了一下，小声说：“家里有些忙，隔壁钱婶子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她也找不到人了，要不要我去帮报警？”刚刚经历过家属“失踪”的陶铁十分敏感和热心。
关小言额角跳了跳，恼道：“人是去世了！不是丢了！”
“啊？！”陶铁适时发出一道震惊的痛惜，低头表示歉意：“明天是要吃席吗？我请个假？”
关小言：“……”你倒不必显得如此积极。
关小言转头骑上车，陶铁见状立即跟上，追着一路跑。
他边跑边迷茫：……咋了，他说错了吗？难道人家没安排他的饭？
恐怕是了，怪不得小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看来是怕说出来让他难过。
没想到小言现在如此考虑他的感受！
陶铁心里泛起一丝甜蜜，觉得自己也该懂事点。
他抹了一把汗大声道：“小言，没关系的，人没请我我就不去，你别强迫人家非要给我插一个位儿，人家里刚死了人，心情肯定不好。还有，我记得你家那边的规矩是白事吃席一户去一个人，你说我要去了你爹咋办？”
陶铁劝得真心实意，摆事实讲道理，让她千万别为自己着急上火。
关小言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
陶铁感觉身上要被看出一个窟窿：……
“小言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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