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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婶子她大儿一听，也跟着急：“婶子，你见多识人脉广，你帮我们再想想附近还有谁能做大锅菜的，我现在也不挑什么了，人能来就行。”
王素芬绞尽脑汁想了想，她知道的人全说了呀，哪里还有人？
但看着快要愁白头发的兄弟俩，她还是安慰说：“别急别急，我想想……我想想……实在不行就我上。”
“……”满怀期待的兄弟俩滞了一下，婉拒：“婶子，这不太好吧，锅那么重，你咋颠得动？”
别到时候端上桌的菜半生不熟！
这话兄弟俩没好意思说。
他们这里做红白案的师傅从来都是男人，也不是说女人做菜没有男人好吃，相反，这年头家里做饭的都是女人，很少有男人下厨。
只是这做大锅菜和家里做菜不同，那用的都是大铁勺大铁锅，必须来回颠锅翻铲才能确保菜全熟。
即使你做菜手艺好，铲个一两下行，但铲个几十下还有力气？
所以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没有谁敢开口上，又不是熬一锅糊糊，水开就成。
第78章 饕餮很忙
王素芬自己上的提议被无情否决，她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唉……”
“唉……”
兄弟俩同时叹气，眉间褶痕夹得死死，闷闷点上一根烟。
王素芬嫌弃地抽抽鼻子避开，偏过头视线透过烟雾落在院门口发呆的父子俩身上。
唔？
王素芬的眸子瞬间发光――谁说没有会颠勺的大厨？！！
她家好女婿身为国营厂食堂的扛把子，平常几千人的一日三餐都做得，难道还做不好今天这区区几百人的席？
王素芬心里升起一股无法言明的骄傲，像是突然发现自家一直不成器的小辈身上有了闪光点。
她用力咳咳嗓子，示意两兄弟看过来，神秘说：“我刚想到一个人，可解燃眉之急。”
兄弟俩急忙把烟猛吸几口扔掉，惊喜问：“是谁？”
“远么，我这就去请？”钱婶子二儿子飞快说。
王素芬笑眯眯地摆手表示不用，伸手一指门外的父子俩，大笑说：“我小宝爹是大厂食堂的大厨，平常拎惯了大铁锅，手艺好的不得了，厂子领导开小灶都指名找他炒，其他厨子领导们根本不要……”
兄弟俩也没吃过陶铁做的饭，哪知道他手艺到底咋样，反正就听王素芬在那边吹。
“那感情好！”钱婶子的大儿子激动一合掌，但很快又垮下脸来，对着王素芬期期艾艾说：“就是不知道小宝他爹肯不肯帮忙，平常他替领导做惯了饭，会不会瞧不上咱乡下这小模小样式儿？”
王素芬脖子仰得老高，眼睛一瞠道：“我在这儿，他还敢不烧？”
“是是是，还是您当丈母娘的威严高。”钱婶子大儿子含笑夸赞，老二配合竖起大拇指。
“那是自然！”王素芬面带得意的摇头晃脑，跨过门槛时忽然停下，扭头跟老二说：“那个……你去喊下小言，让她和咱们一起。”
老大和老二脚下顿了顿：……敢情您这丈母娘是个虚架子啊！
得嘞，还是去找真正能做主的人！
老二立刻转身，跑去后院喊人。
关小言在后院帮忙洗菜，过来时两手湿漉漉的，一边擦手一边问：“什么事啊？”
“虚架子”丈母娘看到女儿过来，底气又回来了，昂首挺胸说：“你大哥他们没找到做席的大师傅，想请陶铁帮忙做菜。”
关小言一愣：“……就这么个事儿？他人不是在那儿嘛，你直接跟他说不就成了。”
还值得跟她汇报？
好女儿不懂“虚架子”丈母娘的外强中干，王素芬心底翻了个白眼：废话，她不知道人就在那儿啊？这不是刚才把人骂狠了，这会儿过去求办事，人不开心跟她尥蹶子咋整？
影响她王素芬威武的丈母娘形象事小，伤害邻里关系事大！
“你去跟他说。”王素芬矜持地抬抬下巴，身子不动，支使闺女。
关小言：“……”
她无语地走到仰头望天像在等鸟屎的父子俩前，语气不咋温和：“过来，有事找你。”
陶铁一听，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麻利的动作中隐约透着一丝谄媚，他还把儿子一起拎起来，父子俩一块儿笔直站着。
老大、老二心底不由竖起真正的大拇哥：瞧瞧，这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不是王婶子那种纸老虎！
还不知道已经在隔壁两兄弟心中降成纸老虎的王素芬跟女婿说了一番经过，借着女儿在场，敲打他：“你一定要好好整，把拿手活使出来，这是钱婶子的儿子，跟咱都不是外人。”
钱婶子家老大连忙上前，态度十分客气：“小宝爹麻烦你了，你放心，我家不让你白干，都按咱们乡下办席的规矩来。”
乡下办席啥规矩？
以前的话怕影响不好不准大操大办，再加上条件艰苦，一般是给掌勺的师傅带几碗好菜回去算报酬。
现在的话各家条件比以往好了，手里头有余钱舍得出，大厨师傅的报酬也相对提高，除了席面上没动过的好菜外，一般人家会多发包烟，客气的话还会包个红包。
钱婶子家就属于客气的人家，再加上陶铁是临时救急的，就更得对人家客气点，红包、烟必不可少。
陶铁一听是跟他专业对口的活计，立马答应，就帮烧个菜整个席，还准连吃带拿，这活傻子才不干呢！
果然，他想请假是有道理的！
这个关家大队，没他不行！
陶铁支愣起来，跟几人来到后院，目光三两下扫过案板、盆里的肉、菜，心里有了数。
他两胳膊一张，狂妄使唤关小言：“小言，过来给我系围裙。”
关小言：“……”
“妈，给我洗菜。”
王素芬：“……”
“掏粪，你也别闲着，去剥蒜。”
关小宝：“……”
母女俩同时撇嘴：……瞧把你狂的！
“小宝他爹，麻烦你快点，一会儿亲朋好友都到了。”老大焦急提醒了句。
陶铁随意一摆手：“放心，没问题。”
厨艺有没有，先看陶铁切菜露一手。
咚咚咚咚咚……
菜刀有规律、有节奏、有速度。
钱婶子家老二留在旁边看了会儿，激动地合掌抱拳，瞅这架势――稳了。
他转身离开，前头还有不少事要忙呢。
后院，瞬时变成关小言一家的天下。
王素芬洗完了菜，两手习惯性的往围裙上抹抹，左看右看，准备去切菜。
陶铁正在烧红烧肉，这是道硬菜，要时间、要火候。
他刚把锅盖盖上，一抬头见王素芬拿他菜刀，立即出声大吼：“把刀给我放下！”
王素芬被吓得一抖，手里的刀一松差点砍到脚趾头。
陶铁走过去把刀捡起来，不等老丈母娘发作，气哄哄地质问：“谁让你动我刀的？你懂不懂厨房规矩！”
王素芬：“……”
一顿抢白把王素芬给搞懵了，她做啥了？
自己怕他忙过来，好心过去帮切菜，结果这人还恩将仇报。
果然是白眼狼，哼！
王素芬不忿地叉起老腰。
关小言领着已经剥完蒜的关小宝走过来，拉着她妈往阴凉地走，边走边解释：“妈，像他那样的大厨不爱旁人帮切菜，嫌我们切得不好，除非是专门练过的。所以你别管了，让他一人干，咱歇着。”
王素芬心中的委屈犹如决堤的江水咕噜咕噜不停往外冒。
想她王素芬大大小小的席面帮工不下数十场，从来没哪个师傅嫌她切菜不好，都夸素芬勤快，素芬好能干……结果到了自家女婿这边居然嫌她切菜烂。
哼，她倒要看看没人帮忙今天这顿席能不能准时整起来！
王素芬也不走了，找了个干净地儿一屁股坐下，专盯着陶铁干。
关小言拘着关小宝坐下，一起看陶铁干活。
接下来，她们看着陶铁精挑细选剔鸡肉，剔完鸡肉剁猪肉，剁碎猪肉炸丸子，空档时间又去切菜……忙得热火朝天满头汗。
王素芬：“……”
等钱婶子家老二过来提醒客人坐得差不多要准备上菜时，就见――树荫底下三人坐着，太阳底下陶铁干着。
老二：……
“小宝他爹，准备的咋样了？可以上菜了不？”老二语气很好，抱着对“老黄牛”女婿的一点同情，但不多。
陶铁正忙着炸鸡肉，闻言冲树荫底下吼一嗓：“妈，盛菜。”
王素芬：……你又用到我了吧！
王素芬麻溜地拍拍屁股起身，迅速将锅里的红烧肉、炸丸子盛到她一大早上洗干净的盘里，然后就是拍黄瓜、拌咸菜、花生米、腌萝卜四个凉菜分进小盘，最后她看着和丸子一块儿炸的虎皮鸡蛋，还是一整个不能上桌，要拿刀切开。
王素芬回头瞄瞄正在炸辣椒的陶铁，偷偷摸摸拿起菜刀……
“等会儿！”
王素芬刚碰到刀把的手迅速缩回去，把手背在身后，满眼无辜地望着他。
陶铁指指她旁边刚炒的酱料，吩咐：“把酱淋到虎皮鸡蛋上。”
“……哦。”
王素芬小心吁了口气，没想到有天她王素芬也要看人眼色吃饭……
不过虎皮鸡蛋上还撒酱，倒是第一次听说。
她小心翼翼拿起菜刀，力求无声的轻轻将所有虎皮鸡蛋切成四瓣，按一桌人头一盘摆了十瓣，又听话的撒上一层酱。
“小言，上菜！”
王素芬又变成了那个统领全局的素芬，雄赳赳气昂昂端着托盘去上菜。
来到前院，每桌坐满了人，叽叽喳喳的吵闹死了。
王素芬过来的那刻，场上一瞬间安静。
矜持的坐在座位上不动，不动声色继续与人说话，比如关铁正；不矜持的伸长脖子努力去瞅王素芬手里托盘上的菜，一脸心急垂涎欲滴，比如关铁成。
关铁成咽了口唾沫。
他家自从上次分家后，交了一大笔赎金才把关才从李家赎出来，家底没了大半，老娘死后，范爱萍是彻底不做人了，天天黑面馒头夹咸菜，他都已经好久没见着荤腥了。
关铁成在心底偷偷抹了把辛酸泪。
不过没关系，他儿子出去挣大钱了，还说回来给他带个手表。
怀着对儿子发大财的期盼，关铁成艰难地吸溜口水，好歹没在大伙儿面前丢了脸。
王素芬领着几个老姐妹，很快上好菜――炸丸子、红烧肉、辣子鸡丁、虎皮鸡蛋、鸡架汤，实打实的硬菜，谁不说味道好。
就是那简单家常的拍黄瓜、拌咸菜、花生米、腌萝卜四道凉菜，也有不少人夸赞。
与关铁正同坐在干部桌的大队会计杨江文，听说菜是大队长女婿烧的，心念一动，拿起酒杯与关铁正碰了一下，说：“关队长，听说今儿的菜全是你女婿烧的，味道真不错，比国营饭店大厨手艺还好，你以后享福啦。”
关铁正咪了一口酒，被恭维得飘飘欲仙，眉开眼笑道：“我这女婿别的方面不说，做菜绝对行，等哪天你去我家喝两口，我让他露一手。”
“那敢情好。”杨江文满脸笑意的又与关铁正碰了一下杯，这才说明真实意图：“我姐家孩子，就我外甥，下个月结婚，正好想找个手艺好的大厨师傅，你问问你家女婿愿意去帮个忙不？我姐她家是城里人双职工家底厚，喜钱喜烟绝对丰厚。”
关铁正轻轻抿着酒，不敢直接应下这事，只道：“这事等我回去……”
“没问题呀！”身后冒出来一道女声。
关铁正对窜过来的王素芬瞪眼，啥玩意儿你就答应，要是陶铁不乐意或者没空咋整？
王素芬看到了自家老伴对她的吹胡子瞪眼，不过她没理会，眼疾手快一把薅过刚好从旁经过的关小言，将事情说了一遍，并着重强调人家对陶铁烧菜手艺的认同以及那丰厚的喜钱。
关小言沉思了两秒，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似乎找到另一条发家致富的道？
承接红白事宴席，打造专属一条龙！
嗯按照未来经济发展，乡下人有事大多还是选择在家里办宴，经济实惠。
而且这也是如今为数不多不被举报的差事，她可以从现在打出名声，做成家族事业，等老陶干不动了传给小陶，起码能干四十年！
关小言眸子灿亮，这俩天的阴霾一扫而光。
“没问题杨会计，绝对给您外甥办的漂漂亮亮。”关小言一口答应下来。
后院，好不容易得空的陶铁找了块阴凉地坐下，擦擦额头上的汗，诶，这席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可累死他了，以后再也不接这种活了。
陶铁疲惫的长嘘短叹，还不知道未来两年他都要带着丈母娘、儿子去干红白事。
关小言和杨江文约好喜宴时间便回了后院，见父子俩已经吃饱，当即说：“走吧，咱先回去，下午还有十人份的菜要做，那些菜都还没有处理。”
陶铁：“……”
――
忙忙碌碌回到小洋房，陶铁来不及坐下喝口水便连忙奔向厨房去处理食材，他可真是个劳碌命。
辛苦了一下午的陶师傅终于在四点半前将八个菜做好，然后匆匆忙忙骑上三轮去送餐。
还是那个老地方，谢永娟时不时过来转悠转悠，在她第三次从家里转悠到后巷时，终于见着那熟悉的三轮以及三轮后熟悉的人，嘴角不由绽放一抹大大的笑，可算来了。
“快，到这边来。”谢永娟迎上去，鬼鬼祟祟将人引到墙角。
话不多说，关小言默契的将盖子打开，让人检阅。
谢永娟一个一个菜看过去眼睛放光，欣喜地露出笑牙：“等着，我回去拿装菜的家伙事儿，马上来。”
说完，人飞快跑远。
两分钟后，谢永娟一手拿着盆碗，另一只手拎着个锅，身后跟着个男人快步走来。
四人对视一眼，陶铁和男人十分自觉的开始往盆里转移菜，关小言和谢永娟左看右看，避着人走到角落。
谢永娟做贼般掏出一沓钱飞快塞到关小言手里，用气音小声说：“妹子你数数，一共十七块四毛。”
关小言也不矫情，侧过身快速数了一遍的确是十七块四毛，然后自然又流畅地把钱塞到兜里，转过身姐俩好地拉着谢永娟低声说：“嗯，没错。”
“妹子，下次我还找你。”谢永娟对此次的交易很满意，菜量多味儿还香。
没想到关小言却拒绝了：“姐不行呀，我不打算搞这个了，不过你要是有亲戚朋友家里要办红白事宴席可以喊我，我给你介绍费。”
“……”谢永娟默了默，慢慢竖起大拇哥：“行，妹子，咱继续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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