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内侍正在引路,见了赵稚柔来,其中一侍女快步走上来,行礼道:“给殿下请安,请跟奴婢前来。”
因是祈福宫宴,大多是按着宗族落座,往往便是一家人坐在一处,她和晏周虽然名存实亡,但也好歹顶着夫妻的名头,自然是要坐一桌的。
“芝芝,我为何不能和你坐一起?”许江遥有些委屈地看向赵稚柔,希望晏周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许公子未免太明目张胆。”晏周眉眼微蹙,嗓音清冷,比寒风还凛冽几分。
许江遥就是故意膈应晏周,只要有他在,晏周就别想顺心,他冷哼道:“终有一日,坐在芝芝身侧一定是我。”
言罢,不等晏周回话,许江遥便又满脸不舍地看着少女,温*柔道:“芝芝,我便过去了,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赵稚柔点了点头,从青凝手里接过手炉,塞进许江遥手里,“表哥,拿着,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真的?是只我有,还是他人也有?”许江遥眼底皆是惊喜,一边笑着一边将手炉揣在怀里。
“咳咳,太子哥哥也有……但是你放心,你是第一个!”赵稚柔实在不懂,明明两人都是青梅竹马,怎么老计较着谁先谁后呢。
许江遥一听,勉强满意,起码他在芝芝心里目前是排第一的,至于晏周,想也知道是没份的。
没份的晏周此刻心里是酸涩无比,然而如今他也毫无颜面开口,毕竟前两年的除夕,他曾以“勿骄奢淫逸”的言论,拒绝了少女的好意。
只是不曾想到,会有如此后悔的一日。
“公子,这里头还藏有玄机呢。”跟在身侧的青凝开了口,指了指手炉上的铜扣。
“将铜扣打开,里头可有惊喜,你等会儿再看吧。”赵稚柔低声说着,毕竟在祈福仪式上吃东西,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许江遥笑着点了点头,继而故意看了一眼晏周,慢悠悠道:“有表妹真好,不像有些人不懂得珍惜,啧啧啧。”
“好了,赶紧去你的位置!”赵稚柔真的怕了许江遥这张嘴了,她倒是不在意晏周的想法,但宫里人多眼杂,她不想节外生枝。
赵稚柔打发走了许江遥,正要落座,只觉得袖子一紧,垂眸一看,那人竟是晏周。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便看到男人薄唇轻启,嗓音低沉,“殿下,这是臣备的护胃丸,等会儿免不得喝酒,提前吃一粒罢。”
“不必如此。”赵稚柔没有伸手接,施施然落座,将晏周晾在一旁,对于他的讨好,她不想放在眼里。
晏周顿了顿,眸中含着几分苦涩,将锦囊收入袖中,坐在少女身侧,待熟悉的暖香不知不觉包裹着他,心里的痛意总算是缓了几分。
两人的举动,被不远处的人尽收眼底,那人看着少女纤弱的背影,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眼神。
此时殿内的人几乎都到了,赵稚柔看着西洋钟正出神,一旁的青凝忽而俯身,低语了几句。
赵稚柔身子微顿,面色肉眼可见冷了几分,晏周也察觉到少女的情绪,他并未询问,只侧目扫了身后一眼。
“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驾到。”尖细的传唱声响起,众人纷纷起身,赵稚柔原本还想说什么,只得作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齐行礼,待帝后落座,皇帝大手一挥,方才落座。
一旁的陈总管拍了拍掌,宫女们手捧托盘,穿梭而进,将祈福酒水和冷盘,一一呈于桌上。
“值此除夕佳节,朕与诸位宗亲齐聚一堂,当共祈国运昌盛,百姓安康。”皇帝笑声爽朗,遥遥举起一杯酒说道。
“殿下圣明!”各宗亲起身敬酒,言罢落座,殿内静寂片刻后,继而便恢复喧嚣。
屏风后的宫廷乐师奏响乐曲,丝竹之声悠扬婉转,舞姬身着彩裙,如仙子般翩翩起舞,身姿曼妙,舞姿轻盈。
赵稚柔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看着桌上的冷食,晏周凝视着少女的侧脸,心中软成一滩水。
即便知道少女不待见他,他还是低声道:“殿下,若是想吃东西,不如取出来罢,我替您掩护。”
赵稚柔闻言,抬眸便对上男人的目光,温和专注,如同自己曾经那般,她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自己的确是饿了。
她低下头,指尖抚上手炉,正要打开,身侧忽而覆来阴影,继而裙摆便传来一股凉意。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到一个宫女面色惨白跪了下来,朝她磕着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赵稚柔低头看着湿嗒嗒的裙摆,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借口离开这宴会了,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温柔道:“起来吧,不过是湿了衣裙,不是什么大事。”
宫女带着哭腔谢恩,然后颤巍巍退下了,赵稚柔敛回目光,打算起身去往偏殿换衣裙。
晏周自然是注意到少女的动静,从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嗓音低沉道:“殿下,可要臣陪同。”
男人俯身时,身上冷香扑面,她像是想到什么,身子一顿,继而接过男人手中的帕子,垂眸低语了几句。
晏周眉眼微动,面色波澜不惊,沉默着收回手,正在此时,丝竹声中,传来了一道妩媚轻柔的嗓音。
“庆安,最近都城都说你和晏大人关系不和,如今一看,好像确实如此啊。”说话的人是容贵妃,身着紫红牡丹宫裙,媚眼如丝,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贵妃娘娘说笑了,我和夫君关系如何,旁人怎知?”赵稚柔抬眼看向贵妃,笑意未达眼底。
今日先是赵梦娴,现在又是容贵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总不能只是想奚落她两句吧?
宗亲之中有人听得说话声,纷纷朝着赵稚柔和容贵妃的方向看来,赵稚柔眉眼微冷,然而面上笑意却未减。
“我也是关心你们这些小辈,你可不要误会,夫妻关系和谐,我看着也安心,只是你都嫁给晏大人两年了,也该有件喜事。”容贵妃笑意盈盈,满面和煦。
明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伤心事,但容贵妃却依旧在此处提及,若说她没有别的心思,赵稚柔是不信的。
正当她想着如何应答时,晏周此时施施然道:“不急,殿下年纪尚小,生子对妇人是极为辛苦的事,臣心疼殿下,自然不愿这么早。”
此言一出,别说他人了,便是坐在上首的皇帝和皇后,也是震惊,毕竟晏周平日一副清冷模样,哪里会说这种话?
赵稚柔面色复杂,虽然心里不愿承认,但晏周开口,起码她不是孤立无援。
“好了,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想法,贵妃若真有这个心思,不如多催催老二才是。”皇帝语气平淡,让人看不出心里所想。
容贵妃还想说什么,此时赵稚柔便起身道:“父皇,母后,衣裙沾了污迹,儿臣先去处理一番。”
“去吧,小心别受凉了。”皇后娘娘笑意和蔼,示意一旁的侍女跟着赵稚柔。
赵稚柔离开后,殿内人见没热闹可少瞧,也就敛了心思。
而坐在赵稚柔对面的赵梦娴,则是和贵妃对视了一眼,原本跟在赵梦娴身侧的侍女,也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赵稚柔出了宣和殿,便跟着引路的宫女去往琼玉阁,那是专门供宗亲更换衣物的地方。
刚到门口,赵稚柔刚打发了带路的公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芝芝。”
――
约摸过了二刻钟,有个侍女匆匆从一旁的侧门进了宣和殿,朝着皇后耳语了几句。
皇后面色一变,坐在一旁的太子也察觉到了不对,连忙看向自家妹妹的位置,竟还未回来。
“母后,芝芝怎地还未回来,要不要儿臣去寻一下她,可别是喝醉了酒。”太子殿下有些担忧说道,虽说宫里安全,但就怕有心人使坏。
皇后娘娘还未回答,坐在对面的容贵妃悠悠道:“庆安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这天冷滑的,可别是摔在哪里了。”
“她不是小孩子了,何况有宫人跟着,不必担心。”皇帝摆了摆手,并未放在心上。
赵梦娴装作不经意开了口,“方才儿臣出了一趟,看到许家表弟去找她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许家表弟自然就是许江遥了,可这驸马爷晏周都坐在这儿呢,妻子未归,反而是一个未婚表弟去寻,怎么都说不过去。
“陈行,你派人去找找。”皇帝闻言,面色微冷,但也并未多想,毕竟许江遥是皇后的侄儿,最是有分寸。
殿内众人齐齐看来,陈总管派的内侍刚出去,一口茶的功夫,就又回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宫女。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这小宫女说……说庆安公主殿下和许公子好似迷了路,进了后宫。”内侍颤抖着说完,便俯身跪地。
殿内氛围瞬间就冷了下来,众人亦是面色大变,皇帝重重摔了酒杯,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厉声道:“你可看清楚了?”
“回、回陛下,奴婢却是看见四公主殿下和、和……”宫女声音颤抖,结结巴巴,皇帝见状更是不悦,怒道:“你就说你看到!”
“殿下和许公子进了后宫,往……往皇后娘娘的凤鸣宫去了。”小宫女壮着胆子说完,当即就哭出了声。
“混账东西!”皇帝闻言大怒,手中的酒盏应声而碎,酒水四溅,将众人吓得缩了缩脖子。
“陛下,您别动怒,小心身子,如今不过是小宫女的一家之言,也许看错了也未可知。”容贵妃连忙抚着皇帝心口,柔柔劝道。
“陛下,安儿的为人成妾最是清楚,遥儿更不必说,两个都是懂事的孩子,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皇后娘娘捂着心口,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父皇,不如儿臣先去看看,若真有此事,儿臣必不饶她!”太子殿下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对面,起身说道。
赵梦娴闻言,有些着急道:“儿臣也能同去,儿臣从小便和四妹妹关系好,也担心她的安危,若是……被有心人哄了去,岂不是打了皇家的脸?”
“三公主慎言!”晏周眸中寒芒一闪而过,声如玉石,落在殿内,有片刻的静寂。
“都去!若真的出什么事,我亲手了结这个孽障!太子留在此处主持大局。”皇帝将擦手的帕子扔在桌上,起身便朝着殿外走去,皇后娘娘也连忙跟在身后。
“父皇……”太子殿下心里着急,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晏周按住,“殿下,莫急,芝芝聪慧,不会出事,趁着事情刚发生,先派人守好各个宫门……”
殿内一行人,除了宗亲男丁没法进去,几乎所有女眷都一同前往凤鸣宫了,一路上浩浩荡荡,好不惊人。
约摸半刻钟,到了凤鸣宫外门,原本守门的小宫女见了皇帝怒气冲冲而来,吓得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方才可见着四公主殿下了?”陈总管走到一个小宫女身侧问道。
“回总管,方才四公主殿下的确进了凤鸣宫,说是东西落下了。”
“可还有他人同行?”
“奴婢、奴婢不曾见到其他人,只看到殿下一人。”
“你切记说实话,等会儿若是查出什么事来,可要掉脑袋!”
“奴婢,奴婢的确是……”
不等小宫女说完,旁边一个内侍便急急开口道:“禀陛下,奴才刚才看到四公主殿下是……是带着一个身着披风的人进了凤鸣宫,身形高大,看着面生。”
“陛下,这……两人各执一词,也许许公子是送了殿下回来便离开了?”陈总管恭声回道。
“进里头看看。”皇帝拂了拂衣袖,迈着大步便进了凤鸣宫内门,一行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走了进去。
刚到主殿门口,便隐隐听到里头传来男人低低的说话声,还有女子娇俏的笑声。
若说方才皇帝还怀疑,如今听得声音,当即就黑了脸,皇后娘娘看了一眼殿内,几乎是快昏倒在侍女身上。
容贵妃勾了勾唇,柔声道:“陛下,臣妾也是听闻,庆安公主和晏大人关系不好,难不成这……”
容贵妃未说完,但众人顺着话头,难免不多想,然都不敢妄言,皆是像鹌鹑一般,眼观鼻鼻观心。
“你看看你教的逆女!”皇帝勃然大怒,冷脸斥责皇后。
言罢,大步走到门口,一交就将宫门踹开了,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旁的芙蓉榻上,凌乱地放着女子的衣物。
“哎呀,这不是今日四妹妹穿的那套衣裙……”赵梦娴故作惊讶开了口,然又戛然而止。
此时,传来男人粗沉的嗓音,和女子娇俏的声音,比方才更加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陛下,这……这怕是皇家丑闻啊,是不是应让宗亲离开,不若传出去怕是……”容贵妃低声说着,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皇帝也觉得,此刻若是被宗亲看了笑话,哪怕是真的颜面尽失,然而还不等他下令,就听到里头传来少女的说话声,“外面怎么这么吵?”
众人闻声看去,赵稚柔身着一身水蓝海棠宫装,面色红润,袅袅婷婷从里面走出来。此时屏风后还有一道人影隐约可见,不由心下了然。
皇帝自然是看到了,心里怒意翻天,顺手抓着一旁的玉如意,朝着赵稚柔的方向摔去。
赵稚柔看来迎面飞来的玉如意,心里大惊,但是看到这一行人,也大概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冷笑,微微侧身,待玉如意落地,发出闷响,她方看着皇帝道:“父皇为何动怒?是儿臣何处做错了?”
“你说说,里头藏着谁?还藏到你母后宫里了?”皇帝看着眼前孽障竟然还敢躲,气得一拍桌子,怒声斥责。
“藏着谁?”赵稚柔有些委屈,哽咽道:“父皇为何怎么说?便是惩罚也要有证据,父皇若是不信,那就搜一搜?”
“皇妹,你……你有这丑闻,还在母后宫里,惹得父皇如此生气,怎么还这般理直气壮?”赵梦娴适时开了口,意有所指地看向赵稚柔身后。
“皇妹,我身为你的兄长,是要说一说你,平日太子殿下把你惯坏了。”二皇子也开了口,看着是斥责赵稚柔,实则是指桑骂槐,说太子教导有错。
“陛下消气,庆安年纪小,不懂事是正常的,而且她和晏大人关系也不好,估计被不懂事的东西哄了去,这才……”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好笑,明明没证据,便定了我的罪,从进门到现在,好像都是你们一直在引导。”
赵稚柔眼眶微微泛红,又哀哀道:“难不成,这里是你们的一言堂吗?还是说,贵妃娘娘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才将父皇引来此处?”
“你这孩子,我也是为你考虑,毕竟名声坏了……”
“贵妃娘娘慎言,如今并未找到其他人,殿下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此时晏周突然出现在门口,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出现在此处,但他怕她出事,他害怕自己护不住她。
“方才你出来时,身后明明有人影闪过,难道皇妹是为了拖延时间,让那个人有机会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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