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爱生厌,只想逃离,然而如今想逃离之人,变成了自己的恩人,那眼底的情意,又滚烫如火,几乎要将她灼伤。
明明心里都是怨,这一刻,她不知道说什么,准确来说,不知道以何种情绪对待晏周。
愣神时,门外传来声音,“芝芝,可醒着?我进来了?”
来人是赵锦禹,赵稚柔连忙起身,即便是小心翼翼,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晏周的伤口,然而晏周像是不曾察觉,眸光只凝视自己。
“兄长,快进来,晏周醒了!”她移开目光,极力压下耳尖的燥热,又朝着晏周低声道:“快松手!别让我生气。”
她刚挣开手,便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殿内被飞快推开,陈氏也在。
晏周依依不舍收回手,指尖微蜷,贪恋少女的温度,方才的勇气,一瞬间回笼。
“周儿!”陈氏急急走了进来,看着躺在榻上,已经清醒的儿子,忍不住落了泪。
晏周敛了目光,看着母亲泛白的鬓角,温和道:“母亲,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你这孩子!要吓死为娘,也吓坏了柔儿,她守了你三天三夜,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让她改嫁了。”陈氏看着自家儿子依旧持着风轻云淡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母亲,不可!殿下,是我妻。”晏周连忙起身,痛意袭来,令他突然想起,自己昏迷前,说的那番话,他写好了和离书!
陈氏没好气拍了自家儿子一下,终于安心,看着太子站在一旁,连忙起身道:“是臣妇失态,殿下恕罪。”
“夫人无须介怀,少师救了芝芝,也救了孤的表姐,孤感激不尽,如何会责怪?”赵锦禹笑意温和,眉间的倦意也终于消了几分。
“母亲,既然夫君醒了,是不是要将此事告知祖父和祖母,瞒得太久,他们也担心。”赵稚柔接过话头说道。
陈氏点了点头,“嗯,我这就回去,这几日外头将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两位老人虽然不知,但唯恐落在他们耳中。”
“母亲,此事先不必告诉太多人,刺杀一事,我和太子殿下还要再议。”晏周眉眼覆了一层寒意,前世他追查了一年,虽然最后亲手了结了康府。
但这一次,他必须要连根拔起,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赵锦禹微微颔首,沉声道:“老师安心休养,如今孤对外便说您昏迷不醒,想来他们也不久后会有新动作。”
“兄长,此事会不会太危险,你一定要小心。”赵稚柔因那日的刺杀留下阴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放心,我有分寸”赵锦禹站着安抚自家妹妹,又道:“这几日你就和老师一同住在宫里,等老师恢复了差不多了再回去。”
晏周颔首,“多谢殿下。”
“那我先回去,照顾好家中,等你们回来。”陈氏心里大定,拍了拍赵稚柔的手,慈爱说道。
“母亲……我舍不得你。”赵稚柔靠在陈氏肩头,其实她更想回府,毕竟她不知如何和晏周相处。
以前可以冷漠无视,但如今她还欠他救命之恩,不能表现的太过分了。
“好孩子,若晏周犯了错,你就回家,让他自生自灭。”陈氏温柔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心里也知道她的顾虑。
“母亲,我不会犯错,一切都听芝芝的。”晏周眉眼弥漫着温柔,凝视着少女,似要将人溺在其中。
“好了芝芝,时辰不早了,晏夫人该回去了。”赵锦禹咳了一声说道。
赵稚柔依依不舍直起身子,还是兄长了解她,知道自己在拖延时间,她抿着嘴,闷闷不乐,“那我去送母亲。”
晏周一顿,也跟着起身道:“殿下去哪,我自然要跟着。”
“好了,你的伤还没好,别乱动!”陈氏瞪了一眼儿子,这傻小子怎么一醒来就犯浑?
晏周被训斥,只好看向少女,目光隐隐带着几分委屈和恳求,赵稚柔装作没看到,扶着陈氏出了门。
待赵稚柔和陈氏离开后,赵锦禹面色微冷,“老师,此事是贵妃一派做的,但黑衣人皆为死士,死无对证。”
“不急,找个由头,让芝芝回公主府居住,那时再将……”晏周声寒如冰,眸中杀意涌现,前生今世,杀妻之仇,定然要报。
赵稚柔送了陈氏回来,便嘱托青凝备了容消化的膳食,看着殿门依旧紧闭,想来那日刺杀,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殿下,家主醒了,您也可以安心了,今晚就回去休息罢。”青凝将准备好的膳食搁在桌上,低声劝道。
“也对,左右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赵稚柔恍然大悟,整颗心彻底松了下来,又道:“那白无凭呢?怎地没见到他。”
“听说是出宫找药了,明日回来,这神医还真是厉害,宫里的御医都说家主怕是救不……这神医却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医术了得。”青凝啧啧称奇,那白无凭看着就不像好人。
“是啊,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但却是个好人呢。”赵稚柔想起白无凭说过的话,满腹疑团,想过问晏周,但如今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他。
算了,惹不过她就躲吧,赵稚柔起身道:“你将膳食给晏周送去,我先回去歇息。”
青凝点了点头,赵稚柔看了一眼偏殿,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直到洗漱后躺在软榻上,才有实感。
这几日,总觉得像做梦,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赵稚柔整个人陷在绵软温和的被褥中,听着窗外风声,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她睡后不久,殿内便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行至幔帐前,垂眸看着熟睡中的少女,小脸泛着粉,看着可爱极了。
男人上了榻,看着少女精致小巧的绣花鞋,同他的长靴对比明显,紧紧挨着,心里默然升起一股满足感。
他斜倚在软枕上,连同被褥,将少女裹在怀里,少女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呓语了几句,惹得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殿下,睡得可真香。”
男人低低说着,指尖勾着赵稚柔的发丝,顺着发丝,又抚上少女柔嫩的耳垂,因打了耳洞,有个细小的孔隙。
耳畔处是少女散乱的鬓发,绸黑如缎,洒在枕间,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她惯用的发油。
黛眉如鬓,每每生他气的时候,总是会紧蹙,像小荷露的尖尖角,他指尖点着少女眉心,沿着小巧的鼻子往下,而后停留在她嫣红的唇瓣。
如今她的一切,他都要碰触,前世他潜入皇陵中,将她带了出来,放在冰棺里,从刚开始的观望,到最后的和衣而眠,无人知道他的执念。
他像活在阴暗里见不得光的怪物,反复怀念着曾属于他的那束光。
得以重生,他不会让她离开,就算是让她厌恶,他也要和她在一起,永生永世,不会分离。
赵稚柔并不知道自己身侧躺了一个人,只觉得颈间处好似有蚊子,一直嗡嗡嗡地飞着,小手不由一挥,空气中响起“啪”地清脆声响。
“臭蚊子!”她低喃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好似有热源从背后传来,朦胧之间,以为是青凝塞了汤婆子,便转过身,将热源抱在怀中。
晏周眼底尽是宠溺和爱意,对脸上那巴掌毫无感觉,少女的小脸靠在自己心口,脸颊微微嘟起,嘴角带着笑,像是极为满意。
“好软。”赵稚柔蹭了蹭,低声喃喃。
“殿下,梦见了什么这般开心?”晏周顺着赵稚柔的梦话问了下去。
此刻梦中,她发现自己被美男子围绕,怪异的是,他们都长得和晏周一模一样。
其中一个美男,极为过分,竟将她的脸摁在他壮实的胸脯里,真是世风日下!
赵稚柔一边斥责自己,一边不自觉蹭着那软实的胸膛,笑得看不见眼睛,听到有声音问自己,不自觉就回答:“美男,好软。”
晏周眸中波澜不惊,揉捏着少女的手心,稍稍用力了几分,慢慢地将她的掌心覆盖,与她十指相扣。
“殿下……”他微微俯身,薄唇覆上少女颈肩处,浓郁的暖香将他包裹,如同他年少时曾寻的那朵花,留下点点红痕。
昏暗的烛光下,两人影子被拉长,却一直紧贴,不让窗棂上的停留的孤寂,有一丝见缝插针的机会。
夜太漫长寒冷,两个人一起取暖,在升腾的暖意中,期待盛开的四月。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啊,这该死的蚊子!”赵稚柔坐在妆镜前,看着脖子上的红痕,极为不悦。
青凝闻声看去,方才被发丝遮挡,并未注意,如今一看,竟然有好几处,“殿下,奴婢明明都提前点了熏香,为何还会有蚊子?”
“也许蚊子狡猾,躲在幔帐里,不过并不痒,应该没事。”赵稚柔一边说着,一边用脂粉遮住红痕。
青凝皱眉,总觉得不对,但没多想,振振有词道:“今晚奴婢一定将蚊子赶出去!”
赵稚柔被青凝的模样逗笑了,“没事,蚊子是抓不尽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小宫女的的声音道:“殿下,晏大人身体不适,请您过去看看。”
“可请了太医?”赵稚柔自然不能在无视晏周了,那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
太子哥哥昨日突然去了北疆,特地嘱咐了她,要好好照顾晏周,她不能不听。
“请了,太医说晏大人如今怕是心疾,那日想来给他留下了阴影。”小宫女应道。
赵稚柔眼前浮现男人苍白如纸的面容,心里微紧,“罢了,我过去看看,让人将早膳摆到偏殿。”
小宫女领命离去,赵稚柔长叹了一口气。
“殿下,怎么了?”青凝看着自家主子眉头微蹙,疑惑问道。
“青凝,明明我和他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如今,因为救命之恩,以往的那些事,真能抵消么?”
赵稚柔如今是左右为难,心里不愿和晏周太过亲昵,但不少人看到自己被晏周所救,若是太过冷漠,反而会被言官训斥。
青凝思索片刻,回道:“殿下,奴婢觉得,不如把家主当做普通朋友相处,不排斥不亲近。”
“嗯,你说的有道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要不喜欢他,当做老师敬重便可。”赵稚柔说着,眉眼舒展。
“不过也有一个地方要注意”青凝来了一眼门外,低声道:“奴婢总觉得家主不会轻易罢休,就怕他可怜兮兮的,博取您的同情。”
“他、应是不会……罢?”赵稚柔原本笃定晏周对自己的情意,然而经过这一次刺杀,她觉得,晏周好像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青凝还想再说什么,又听到门外传来小宫女的声音道:“殿下,不好了。晏大人方才不小心摔了,伤口又崩裂了!而且听说,不太行了。”
赵稚柔一听,顾不得多想,连大氅都来不及披,急急往偏殿而去,刚进门口,就看到有个小内侍捧着一盆血水走出来。
“你明知道自己还未恢复,怎么一点也不注意?”殿内传来男人的斥责,听着是白无凭的声音。
“不过是小伤,你别和殿下提及此事,我不愿她有负担。”晏周嗓音嘶哑,含着几分苦涩之意。
“你疯了吗,你可知你这次的伤是有后遗症的!那次用药太猛,你这身体大不如前了!甚至衰败下去!”白无凭气急败坏,说话又快又密。
晏周嗓音冷淡,“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人,生死有命。”
赵稚柔此刻已经听不进去其他话了,方才白无凭说什么?
用药太猛,晏周的……的**大不如前?衰败?
赵稚柔记得自己给晏周下药那一次,她最后几乎晕过去,他才结束的,要是衰败下去,那她……怎么和家里的长辈解释?
“白无凭,小声,此事别让殿下知晓。”晏周清冷的嗓音响起,赵稚柔猛然回神,她更为难了。
“你这厮!随你吧!”白无凭扔下一句,气冲冲转身出门,刚开门就看到赵稚柔站在门口,有些没好气道:“你劝劝他吧,太过顽固,明明……”
“白无凭。”晏周声音极冷,隐含着警告之意。
白无凭冷哼一声,气得甩袖离开,赵稚柔暗道不好,忙的就进了殿内。
男人的面色极为苍白,因着胸口有伤,寝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隐约可见包扎的伤口,好似又渗出了血。
“晏周,你的伤口……”
晏周见了少女发鬓微乱,气息不稳,想来是匆匆赶来,他敛了面上寒意,温和道:“我没事。外面天冷,殿下为何不穿厚一些?”
赵稚柔只当晏周是假装坚强,她走过去安慰道:“我还好,你真的没事吗?其实你不用担心的,只要好好医治,一定会恢复的。”
“多谢殿下关怀,我习惯了,受伤罢了,没什么的。”晏周看着少女眸中溢出满满的关心,心里微动,眉眼露出几分痛苦之意。
赵稚柔越看越觉得晏周是在隐瞒他的伤病,想来他心里是不好受的,毕竟那处不行,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你……不必如此,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晏周闻言,看着少女眸中的不忍,忍不住薄唇微勾,“殿下不必因为我救了你,所以心里有所负担,这原本就是我欠殿下的。”
赵稚柔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和他道谢,正要开口,就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继而又听得许静窕的嗓音道:“芝芝,你可是在里面?”
“表姐,可是有事?”赵稚柔应了一声,一转身就看到许静窕指挥了内侍搬了好几箱的药材往库房而去。
许静窕走了进来,朝着赵稚柔笑了笑,又看向躺在榻上的晏周道:“晏少师,身体如何?”
晏周看着一身男装的许静窕,淡淡道:“一切都好。”
“多谢少师救命之恩,这些药材是我从西域和海外带回的,价值万金,我这两日特地回了永州取来,希望能对您的身体有效果。”许静窕笑的疏离,说实在话,她对这个妹夫,一点好感也无。
晏周颔首,眸色未动,客气道:“多谢。”
“少师有需要的尽管派人来提。我还有事,便不打扰少师休养。”许静窕拱了拱手,继而看向一旁的赵稚柔道:“表妹,不如送送我。”
她话音刚落,晏周突然打翻了一旁的茶水,赵稚柔闻声看去,便看到男人费力地想要擦去榻上的水迹。
即便是想客气对待,但看着晏周虚弱的模样,她狠不下心来。
“别动,我来。”她唯恐晏周伤口又加重,走过去掏出帕子,细细将水迹擦去,又给男人添了新茶。
“抱歉,是我不好,受了伤尽给殿下添麻烦。”晏周垂眸看着少女忙前忙后的模样,满眼都是歉意。
赵稚柔随手将湿帕子搁在茶几上,又给晏周端了温茶,“不必这样想,你先好好休息,我送一送表姐。”
晏周捏着茶盏的手微紧,如玉的指尖泛白,他看着微漾的茶水,温和道:“那殿下,何时回来?”
“很快,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赵稚柔没察觉男人眸中染着的占有欲,她说完就和许静窕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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