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周看着少女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口又隐隐作痛,眸中闪过偏执,藏匿的欲望如同猛兽,想将少女困在巢穴之中,用血和爱温养,不让她离开,亦不让人窥探。
如果能有一个地方,只有她和他就好了,日日耳鬓厮磨,温存缠绵,将世间风雪都抵挡。
赵稚柔哪里知道晏周的心思,她正同许静窕说着话:“辛苦表姐专门跑一趟。”
“我不辛苦,我是心疼你,我害怕你被救命之恩压一辈子。”许静窕对眼前的表妹是满心愧疚,毕竟要不是自己,表妹也不会欠晏周如此大的人情。
两人都快和离了,如今中间横着救命之恩,如何能和离?而且,自家表妹又是一个心软的。
赵稚柔自然明白许静窕的意思,她无奈道:“表姐,其实晏周已经写好和离书了。不过你说得对,我若是如今提和离,便是恩将仇报,这件事等他痊愈后再说,如今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
“还有何事?”许静窕看着少女面上的一言难尽,心里一惊,急忙抓着她的手道:“你不会怀了吧?”
“哎呀不是!不过也和这个有关。”赵稚柔拍了一下许静窕,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这!这伤竟然如此严重?芝芝,你确定没听错?”许静窕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赵稚柔笃定地摇了摇头,“我绝不会听错,是白无凭亲口说的。所以,要麻烦表姐帮我在外面找找合适的药材,希望是能治好晏周的隐疾,不然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晏府的几位长辈。”
许静窕一听,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我给你办的妥妥的,也会将此事保密。”
赵稚柔心里算是安了几分,用脑袋蹭了蹭许静窕的肩膀,笑眯眯道:“表姐最好了!”
“那是自然,你在我心里排第一位,我不疼你疼谁?”
许静窕揉着少女的脸颊,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见过殿下。许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母后估计找你有事,你赶紧去吧。”赵稚柔松了手,目送许静窕离开后,转身朝着偏殿走去,压根没看到偏殿的窗前一闪而过的人影。
刚进殿内,就看到晏周正打算用膳,因行动不便,差点打翻茶几上的吃食,看着无助又可怜。
“晏周,你别动,为何不让内侍过来服侍?”赵稚柔连忙走过去,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碗碟。
“宫里的内侍宫女事务繁忙,若是因我耽误他们,反而是我的错,我不愿给您添麻烦。”晏周薄唇微勾,眉眼含着几分浅淡笑意,好似温柔的春水。
赵稚柔知道晏周为人,向来不喜欢别人贴身伺候,她想了想,出声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算了,我来帮你。”
救命恩人,落在晏周耳中,是界限分明的定义词,她不是因爱他,而是因为*不得不报答的恩情。
“殿下,保护您本就是臣身为您的丈夫,应该做的事。”晏周嗓音嘶哑,彻骨的痛意随之溢出,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他渴望她的爱,而非感恩。
男人的嗓音认真又郑重,赵稚柔和他对视,太过灼热的视线,让她飞快低下头,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恩情大过天,这是老师教过我的。而且……”
赵稚柔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你我之间虽然已经没有夫妻情分了,但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她话音一落,晏周便突然咳嗽起来,想一个溺水又被救活的流浪者,任裹着砂烁的海水充斥胸腔,好似被撕裂开,声声泣血。
“你、你赶紧喝口水。”赵稚柔连忙倒了温水递过去,然而下一瞬,男人便咳出一口血,锦被之下,是一抹刺眼的嫣红。
赵稚柔没想到晏周会吐血,她顾不得用帕子,便扯了衣袖,想帮男人擦去唇角的血迹。
晏周伸出手,紧扣在她腕间,赵稚柔能察觉到男人的掌心,泛着刺骨的冷,他面白如纸,满是恳求,“芝芝,求求你,不要再说报答的话,好不好?”
少女疑惑又肯定的语气,如利刃剜心,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心里被压抑的那股戾气,翻涌着,想破笼而出。
赵稚柔被晏周的反应惊了一跳,她心乱如麻,草草替他擦干净血迹,沉默不语,只将温水送到他唇边。
晏周就着少女的手,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咳嗽声渐止,目光始终跟随着少女,因为失而复得,所以不敢太过,只能这样,在心里将她描画。
“先用膳吧,粥快凉了。”赵稚柔低着头,舀了一勺子粥,示意晏周吃下。
“谢殿下。”少女心软懂事,就算不再喜欢他,但念着恩情,她愿意迁就他。
赵稚柔不再说话,两人周围浮动着诡异的静默,直到碗中的粥喂完,赵稚柔松了一口气,头也不抬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给内侍宫女便是。”
不等晏周开口,赵稚柔便急急出了门,好似背后有洪水猛兽追着她。
晏周下意识想起身追上去,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恢复太快,他看着锦被上的血迹,眸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深意。
徐徐图之,他务必要耐心,不能将小姑娘吓跑,数十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些时间。
赵稚柔一路小跑回主殿,看着身后无人追来,终于是停了脚步,她实在不知如何和晏周相处。
一路想着,走走停停,就到了珠心殿旁的小花园,花园内红梅盛绽,她心里的烦闷也跟着消散了几分。
她刚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就听得围墙后传来小宫女的说话声。
“唉,驸马爷好可怜,我听说守夜的小洪子说,驸马爷昨夜梦魇,让他将整个偏殿的蜡烛都点上了。”
“听说伤口痛的厉害,那日取箭头,可是生生剜了一块肉啊,晚上如何能安睡?”
“是啊,挺可怜的……对了,你可以听说了,那日……”
就短短两句,小宫女又开始说起别的话题,赵稚柔没想到,晏周一个人如此难熬,原本坚定的心,突然有些动摇。
可她不敢再爱了,也不敢再信他。
赵稚柔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喃喃道:“唉,要是他没受伤就好了。”
她并未注意到,身后的灌木丛,匿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芝芝,你还好吗?怎么看着很累?是不是因为我叫你出来,让你受累了?”许静窕本来是想在府里和赵稚柔说话,但又想着这茶楼新出的点心甚是好吃,半道换来了此处。
“不是表姐的原因,今日出来,还能透口气。自从回了晏府,晏周日日就缠着我,今日好不容易趁着他睡着后出来。”
赵稚柔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晏周到底想什么,不仅顺理成章回了松华院里住着,日日都在她眼皮底下,想见不到都难。
要不是看在他伤口未痊愈,还没办法下榻,她才不会答应让他一直住在屋里。
许静窕闻言,捻着点心的指尖微顿,“芝芝,他差点失去你,此次想来是真怕了。之前他同你告白,我原以为是他为了君子名声装模作样,如今一看,当真是爱你爱到骨子里。”
赵稚柔闻言,心里一紧,脑海里一会儿是男人心口染满了血的场景,一会儿是她被沉入冰冷的池塘时他冷淡的眼神。
她压下心里反复,疑惑道:“表姐,这世间真有那等温柔体贴的男人么?”
“其实我也不知,但我父亲和母亲恩爱两不疑,我想的确是有的,但……我们不一定能遇到。”许静窕也幽幽叹了口气。
她想到赵锦禹,若是未来当了皇帝,她真能毫无芥蒂接受他的一切么?
而且如今,他远在北疆,若那件事不顺利的话,那天下倾覆,是不是也在一瞬之间。
赵稚柔看着许静窕忧心忡忡的模样,安慰道:“别担心,太子哥哥一定能平安归来,然后十八台大轿,十里红妆迎娶表姐进东宫的。”
“你别打趣我了,我只求他平平安安。爱不爱,只能交给时间。”
许静窕微微一笑,将满腹心事按下,转移话题笑道:“罢了,不想这些,不过一个男人罢了,等你和晏周和离,我给你送几个男宠当贺礼。”
赵稚柔一把捂住许静窕的嘴,忍不住红了脸,想了想又道:“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挑几个练过武的,有一把子力气的。”
“嗯,特别是一对大胸肌,你一定会喜欢。”许静窕悄咪咪说着,忍不住笑弯了腰。
此时两人正在讨论男人,被遗忘的晏周,正躺在榻上,等着赵稚柔归家。
晏周看着室内的摆设,终于有了几分他的气息,只是她好像一直躲着他,除非有必要照顾他,不然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就比如今日,她说许静窕找她有事,她便又离开了,晏周摩挲着掌心的荷包,眉眼凝着一股冷意。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眼看去,便见得青岚自门口而过,他嗓音低沉道:“殿下可有说何时回来?”
青岚闻言,看了也不看他,淡淡道:“不知。”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这几日她快憋屈死了,看着殿下硬撑着应付晏周的模样,她真想一脚将人踢出去。
晏周眸色沉沉,心里的戾气反复,既如此,不如他去找她。
刚起身下榻,窗外传来赤峰的声音道:“主子,顾将军找您有事,说在天福茶楼等您。”
“可说何事?”晏周并不愿出门,好不容易重来一世,没什么比和她在一起还重要。
“顾将军说查出了安州刺客的线索,而且那拨人好似将主意打到了殿下身上。”
前世他未曾查到这一拨人刺杀他的线索,今生必定要连根拔起,不能留下隐患,他要保证她平平安安到终老。
晏周换了一身玄黑素袍,披着天青大氅,看着少女搁在妆镜上的贴身荷包,指尖微触,腕间的佛珠手钏和荷包吉带纠缠,他不动声色,将荷包收入怀中。
悄无声息从小门离开,上了马车,男人沉声道:“可知殿下在何处?”
“殿下……去了许府,如今想来是和许公……小姐在一处。”赤峰低声应道,心里对眼前的主子,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主子醒来后,整个人比之前多了几分冷肃,眉眼如覆了寒冰,眸光凌厉,面色晦暗不明,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主子还安排了许多事务,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不过最可怕的还是对殿下的占有欲。
除了殿下如厕,便是大大小小的所有事,主子都了然于心,而且还亲自去了绣房……赤峰觉得,主子真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嗯……让人盯着。”晏周嗓音低沉,将常戴的佛珠手钏搁在一旁,从怀里取出从少女拿出偷拿的荷包,里面放了栀子干花。
男人指节分明,修长如玉,栀子花的暖意染在他指尖,融入在他呼吸中,如同夜间那个吻,让他不可自拔。
而被遗忘的手钏,随着马车行驶,吉带上的丝绦微微晃动,不过须臾,手钏便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刻钟后,马车进了天福酒楼后面的小巷,天福酒楼是顾清臣家中产业,一般两人谈事,都是从小门进入。
而小门正对的,正是赵稚柔所在的包间,因两人坐在窗前看泛舟,靠近酒楼的后门,许静窕一低头就看到了。
她不由指着楼下的一个男人的背影,问道:“诶,芝芝,这楼下竟然还有一条巷子呢?你看,还有马车进来。”
赵稚柔闻声看去,便见得一架简易马车停在楼下,一个男人从马车上下来,正是原本应该躺在家里的晏周,面冠如玉,身长如松,看着没有半分病态。
“白无凭说他重伤,起码要这个月底才能下榻,他为何如今会出现在此处?”赵稚柔面色微冷,心里泛起几分怒意。
“会不会是今天就恢复了?”许静窕一边窥着少女的脸色,一边说道。
“可今日,他下榻时还摔在我身上!”赵稚柔紧紧捏着茶盏,想到今日晏周一副无赖的模样,后知后觉,她应该是被他耍了。
“他为何要骗你?难不成是为了装可怜?”许静窕觉得晏周这厮真倒霉,要真是装病被发现,也是自讨苦吃。
两人说话间,晏周便进了酒楼,身后还跟着赤峰,看来是来这酒楼有事?
赵稚柔冷笑一声,朝着一旁的青凝道:“你戴着帷帽出去看看。”
青凝颔首,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便出了包间,不一会儿,就听得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道:“大人有请,顾将军就在此处喝茶。”
赵稚柔一顿,便听得门被推开,隐约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你终于出来了,身上的伤没事吧?”
“这声音怎么听得如此耳熟?”许静窕靠在墙壁上,朝着赵稚柔低声问道。
赵稚柔将耳朵贴近,此时熟悉的嗓音响起,“有什么事非要今日说?”
正是晏周的声音,而此时青凝也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贴在墙壁上的自家主子,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殿下,您知道隔壁是谁了吧?”
隔壁没了说话声,赵稚柔移开耳朵,揉了揉脖子道:“晏周这狗东西,今天我出门前他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却满脸春风出现在酒楼,到底是在想干什么?”
“也许是有要事相商?”青凝不解,不过为何装作伤痛迟迟不恢复,这个原因她也许知道。
“芝芝快听!”许静窕无声比了一个口型。
赵稚柔刚靠近,就听到另一人问道:“你恢复地如何了?看着好像恢复还不错。”
“一切都好,如你所见。”晏周清冷的嗓音极为清晰,并无今早她听得那般虚弱无力。
这几日在她面前,病弱如西子捧心的晏周,同此刻大相径庭。
而这边的晏周,压根不会想到,赵稚柔就在隔壁,他慢条斯理倒了杯热茶,指尖触及温热,令他想到了她。
顾清臣低声道:“那下个月要不要去趟安州?那拨人神出鬼没,还是要去查探一番。”
“还不行,我如今身有重伤,无法下榻。”晏周慢条斯理说着,眸底闪过一丝温和之意。
顾清臣不解,上下打量着晏周,“无法下榻?你不是好端端坐在这儿?”
“嗯,但我可以是。”晏周嗓音低沉,顿了顿又道:“你知道便可,别传出去。”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清臣雾头雾水,想了想道:“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因受伤一事,这几日……我和殿下关系缓和,所以……这伤不能好的太快。”晏周知道身体恢复是迟早的事,但他想慢一些,只有受了伤,她对他才会一直心生愧疚,才不会远离他。
“所以你骗了殿下?装作还未恢复,博取殿下同情?这……你不怕殿下知道了更讨厌你么?”顾清臣大为震惊,他是没想到晏周会做出这种事。
“我不会让殿下知道。而且,殿下心软,只要徐徐图之,必定能让她回心转意。”晏周淡淡撇了好友一眼,顾清臣只觉得背后莫名渗出冷汗,这才几日不见,晏周身上怎地有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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