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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隆摸不着头脑，笑着对玱玹说“我还是第一次见璟兄弟这般不镇定的样子，看来殿下你快要有第一个妹夫了。”
玱玹淡淡一笑，“我们也进去吧。”
璟加快步伐，追踪到十鸢的院子，在那棵枯萎的树下愣住。
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在看到那只海棠簪子时彻底破灭。
璟一下子跪倒在了她的身体旁，用手清理她身上的染成红色的雪和残叶。
在看清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时，眼泪止不住的掉，此刻他已经感受到她没有了呼吸。
璟将十鸢抱在怀中，不停地向她输入灵力却没有丝毫作用，试图温暖她已经完全冻僵的身体。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璟呜咽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小夭的心脏在回来的时候就一直不太舒服，像被人紧紧地抓着，正准备躺下休息时，传来有人越窗进来的声音。
“谁？”小夭握紧手中的匕首，谨慎的观察着。
相柳走了进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了？”
小夭有些疑惑，“什么怎么了？”
相柳指指自己的心脏，“这里，我也很疼。”
“我也不知道，”小夭的手按住自己的心脏，“突然就好难受，又查不出病症。”
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夭推了一把相柳，“你先躲起来。”
观察了一下四周，小夭将相柳拉着往床铺走去，“进去，别出来。”
相柳笑了，虽然不屑，但乖乖照做。
将被子覆在他身上，拉上床帘，小夭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打开了门，仅此一秒，便愣在了原地，身体从上到下都僵住了。
璟将十鸢抱在怀中，眼中满是破碎和偏执，“王姬，你救救十鸢，十鸢说过你的医术远在她之上，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从看到十鸢的那一眼开始，小夭就知道，十鸢没有了脉搏，无力回天，而她和璟一样，都不愿意接受现实，眼泪划过脸颊，她终于知道那阵心疼来自何处。
小夭在此刻有些站不稳了，相柳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扶住她的手臂，面色凝重，不断地尝试向十鸢输送着灵力，然而于事无补。
人人都找不到杀死十鸢的凶手，人人都不愿意接受十鸢已经去世的事实，然而这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情。
十鸢的身体用特制的冰床保存着，皓陵，西炎都派来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却无人可以找到救回王姬的方法。
璟和小夭守在十鸢的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中的光一次一次燃起又破灭，最后只剩下了空洞。
相柳在十鸢去世的三天后回来，他此番回去，是去寻找能够复活十鸢的方法，最后却只是拿来了十鸢遗留在他那处的东西。
十鸢死去后的第二天，他们之间一直联系的灵蝶，为他带来了她最后的讯息
相柳大人，我想此刻你一定忘了在海底时我和你说过的话吧，我说过若我身死，你不必救我。你那是不屑，大概也只当我在发牢骚，所以在那时我便幻化了这只灵蝶便于以后提醒你。
其实我早在那时就预测到了自己这个结局，厉害吧，但其实也不是我厉害，而是因为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死亡对于我来说，其实是回家，回我另一个世界的家。
我很矛盾，一边不想回家，一边却又惦念着那个家，如今终究还是回去了，算是上天帮我做了选择吧。
这个世界于我来说是馈赠，我怕自己离开的太突然，来不及说自己想说的话，所以在想到会离开那时起，就做好了准备。
那两个你送我的海螺，藏着我想对璟和小夭说的话，记得帮我送去。
还有，别和辰荣军再有牵扯，算我的私心，不许问为什么。
最后，帮我照顾好小夭，还有，以你开心的方式活着，和你爱的人一起。
相柳拿着盒子，面上一片死寂，走房间，看着床边目光呆滞，脸色苍白，许久未休息的两人，眉头轻蹙，“程十鸢可不会希望看到你们俩这个样子。”
听到十鸢的名字，两人抬起头来看他，小夭撑着床边站了起来，拉着他的衣袖问“你找到救姐姐的办法了么？”
相柳的鼻头一酸，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摇了摇头，将其中一个海螺放到璟的身边，“十鸢留给你的，里面有她留给你的话。”
璟麻木地低头看着那枚青色的海螺，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埋着头，身体开始颤抖，唇紧咬着，眼泪划过嘴角，短短三日，他的鬓间已经有了白发。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小夭的眼泪也再次蓄满了眼眶。
相柳低声安抚，“回去休息，我才将你姐姐留给你的东西给你，让涂山璟在这一个人静静。”
相柳拉着小夭的手慢慢往外走，小夭转头看了一眼十鸢和璟，抹了一把眼泪，乖乖地跟相柳走了。
“东西可以给我了吧。”小夭被相柳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相柳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眼中划过一抹心疼，“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我就将东西给你。”
小夭的心情有些烦躁，“你觉得我现在能睡着么？”
相柳淡淡开口“你姐姐让我好好照顾你，你总不能不听你姐姐的话吧。”
小夭瞬间偃旗息鼓，走到床边躺下。
相柳施动能使她安睡的法术，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才柔声说了一句，“睡吧。”
即使施了法术，小夭也没能睡得安稳，眉头蹙着，眼角挂着泪，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姐姐。
相柳轻叹一口气，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相柳，姐姐留给我的东西呢？”约莫过两三个时辰，小夭就醒了。
本就几日没合过眼了，在法术的作用下竟也只睡了这么久，相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将两个盒子交给她。
小点盒子里一个红色的海螺，大点的盒子里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金饰。
“这套金饰是十鸢从来到西炎城开始，亲手做的，应该是提前给你准备的……嫁妆。”相柳看着小夭，眼中晦暗不明。
抚摸着精美独特的凤冠，小夭的眼泪在此刻又掉了出来，相柳有些慌乱，想要给她擦着眼泪，却又默默收回了手，“另一个盒子是个海螺，里面记录着她给你留的话，你自己听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相柳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站在廊下，雪还是没化，外面一片白色，如今显得有些死寂。
第33章 世上再无程十鸢
对于程十鸢的死，最焦头烂额的当属玱玹和丰隆。
于玱玹而言，玖玥是由先带离皓陵，再带离西炎的，如今没护好他，他必须给皓陵王和西炎王一个交代。
于丰隆来说，皓陵王姬于自己家中被刺杀，若不找出真凶，给皓陵和西炎一个交代，他辰荣和赤水二族，恐都难辞其咎。
看着忧心忡忡的两人，馨悦更是烦躁不已，回到房间后更是将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生前碍眼，死后更是讨厌，怎么偏偏死在了我们府中，就不能死在外面么！如今还连累了玱玹和哥哥，闹得整个府中都不得安生。”
馨悦屋内的丫鬟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小姐慎言，去世的毕竟是皓陵王妃。”
比起其他院子的喧闹，十鸢的院子便显得寂静了很多。
先前还陆陆续续地有许多人来查看十鸢的伤势，又一个一个的摇着头离开。
现如今，只剩璟拿着海螺，枯守在旁边了，将海螺里的声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留给璟的话，对于十鸢来说是最难组织的，她想让他忘了她，又不想让他忘了她，但最想最想的事情是让他好好的活着，于是留给他的话她改了又改。
“吾爱，璟。”
“遇到你之前，我从不觉得自己幸运，遇到你之后，我接受了曾经的一切苦难，因为你，是上天对我最好的补偿。”
“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仙女，而程十鸢就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的名字。记得在清水镇时，我常常爬到屋顶上赏月么，那时的我其实是在看月亮的另一头，我的另一个家。如今，大概是上天听到我另一个世界家人的呼唤，所以接我回家了。”
“另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很是不同，在那个世界，没有平民、世家、皇室的权利之分，一定成程度上，人人之间是平等的。”
“而我是一名小医师，能以女子的身份，自由于世间，通过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而在这个世界的经历，不仅磨练了我的心志，还让我学到了很多技能，相信待我回去，我能过得更好。”
“我曾幻想，要是璟公子这样的人，若到了我们那个世界，又将有怎样的风采。”
“你文采斐然，精通诗词歌赋，或可成为受众多读者爱戴的作家。你样貌卓绝，气质出尘，精通乐器，或可成为受欣赏之人追崇的明星。你的商业头脑，计策谋略无人能及，或可继续做一个商人，靠自己创造一番事业……还有很多很多的可能。”
“我始终觉得，你这样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去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人总是贪心的，我以为上天给我安排的这段经历已是馈赠，但也一直盼望着我能陪你走得更久些，更久些，可如今看来也只能到这了。”
“我们陪伴着彼此度过了一个个春秋四季，你带着我领略了世间一处又一处我从未见过的景色。”
“春秋四季，有你作陪，更加珍贵，世间美景，因为你在，更加美好”
“可惜时间短暂，剩下的四季，要拜托你替我细细品味，剩下的美景，要拜托你替我寻觅欣赏了。”
“璟，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救赎，在这场救赎里，被救赎的不只有你，还有我。我向往一段非彼此不可的感情，而你给你了我，这对于我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了。”
“在接下来没有彼此陪伴的旅程中，就让我们将给彼的的那些爱，多分一些给自己吧，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各自做自己想做的事，各自闪耀的活着。”
“我常为你给别人的爱而哗然动容，可是比起周全别人，我更希望你能周全自己。我始终觉得，无论经历何事，爱自己是人生的重要主题。”
“如果可以，我一定将璟公子绑回我的世界，然后……然后让璟公子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我赚很多很多的钱。”
“嗯……好想把璟公子锁在家里，不让其他人看到，只让我一个人欣赏也不错了。”
“算了。还是不要胡言乱语了，以免吓到你这只小狐狸。”
“希自珍卫，至所盼祷。勿念，勿念……”
如十鸢所愿，璟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按时吃饭，好好睡觉，帮助玱玹筹谋，在闲暇的时间里，弹琴作画，下棋品茶，寻幽探境，云游大荒……
弹不下去琴时，他就想象她抱着琵琶坐在自己身边与自己合奏。
下不进去棋时，他就模仿她的棋风与自己对弈。
颓唐起来时，他就外出去寻找她喜欢的景色，静静地坐在那，想象在另一个世界的她在做些什么。
这些年来，他又开始忙于生意，将她传给自己的那些新奇玩意传遍了大荒，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他想，十鸢是个财迷，她会喜欢。
书房里挂满了他亲手画的她的画像，他做不到勿念，也不肯将她的身体交还给皓陵，他要等她，等她回来。
他将大荒内发生的要闻，时兴的话本子，对她重要的人的近况都一一讲给她听。每次看到新的美景，他都记录下位置，迫不及待地回来和她分享，想着等她回来再带她去。
大荒内，人人都在传，璟公子的风采更甚从前。
日子就这样一晃过了二十一年。
程十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明明上一秒她还伏在墓前，沉沉地睡去。
她在熟悉的琴声中睁开了眼睛，看着熟悉的场景，也只以为是幻境。
直到渐渐感受到自己的躯体，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才有了活过来的实感。
这是璟在辰荣的府邸，她在璟的房间里。
“璟。”她坐起身来，喊着璟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
璟指间的琴弦在一瞬间断开，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以为自己的眼前又开始出现幻境。
这些年来，他出现过无数次幻觉，只是这一次有些太过真实。
十鸢的眼角含着泪，又喊了一声，“璟。”
愈发沉稳自持的璟，又一次彻底失态，起身奔向十鸢，抱着她的身体颤抖，激动得流下泪来，“阿鸢，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璟是失而复得的泪，十鸢却是委屈的泪水，她靠在璟的怀里，崩溃地大哭起来。
她被抛弃了，她被另一个世界里最早的人抛弃了。
她能够理解，可以是委屈也是真的。
璟察觉到她的委屈，将她搂得更紧，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擦着泪水，温柔地问“发生了何事？”
哭到最后，十鸢哽咽的说着，“从今日起，世上再也没有程十鸢，只有皓陵玖玥了。”
虽然有些疑惑，但璟还是温和地说“好，我以后都叫你阿玥。”
委屈渐渐消散，玖玥又笑了出来，“我竟然又回来了，上天对我还真是不薄。”
璟将玖玥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如对待稀碎的宝石般轻柔，仿佛他稍稍用力，眼前的人儿，就会再次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上天对我才是不薄，又将你送回了我的身边。”
院外传来喜鹊的叫声，宅院的上空有喜鹊盘旋，此时的西炎山和五神山的天边也出现异象，昭示着大吉。
“璟，我昏迷几日了？”他的脑袋埋在玖玥的颈窝里，抱得太紧，玖玥想尝试着将他推得松开一点，发现毫无作用。
“几日？你可知道，你这一睡就是二十一年。”璟嗅着她发间和颈间的香味，只觉得无比踏实，这些年来，他都仔细地照看着她的身体，等着她回来的这一天。
二十一年？！玖玥有些惊讶，她记得日子没过多久的呀，她甚至还清晰地记得她死去那天穿的怎样的衣裙，梳的怎样的发髻。
“小夭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玱玹的事如今如何了？”她本就对书中一节时间点记得不清楚，如今缺失了二十一年，更是一无所知了。
璟抿了抿唇，“二王姬如今很好，在玱玹登基后的第二年，便由陛下赐婚与防风二公子成了亲。如今在民间开了医馆，这些年来也一直忙于编写医书，她和防风公子琴瑟和鸣，常一起结伴来看望你，你可以放心了。”
“这短短二十一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对于他们这种寿命很长的神族来说，这二十一年确实很短，她没想到玱玹竟然提前登上皇位这么久，更没想到的是，玱玹竟就这样轻易地成全了小夭和邶。
“一点都不短，你可知道这二十一年对于我来说有多漫长。”璟紧抿着唇，鼻头再次一酸，抱着玖玥的手又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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