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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威几个看了看蒋天奇的腿和一直朝他们晃来晃去的中指，又都神色一肃，喊了声是。
“这次调查有重大突破，对全队同志提出热烈表扬，大家给自己呱唧呱唧。”蒋天奇带头鼓了掌，又拿出手机摆弄了一阵，“晚上大家吃顿好的，钱转给林奈了，大家可劲儿造。吃饱喝足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崭新而忙碌的一天。得了，我撤了。”
“哎，蒋队你不去吃饭啊？”汤芒问道。
“就我这身体，基本就告别聚餐了，趁早回医院躺着吧。”蒋天奇摆摆手。
“蒋队是怕再不回医院，孟律师就彻底不理他了。”张威以手捂唇，压低着声音和汤芒解释道，“他从医院跑出来没跟人请假，你是不知道，孟律师在看守所门口剐蒋队的那一眼，我晚上都得做噩梦。”
“废什么话，走了！”蒋天奇照着孟了了的样子也剐了张威一眼，抡着胳膊摇着轮椅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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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分局回医院的路上，蒋天奇给孟了了打了好几个电话，孟了了就是一个也不接。
打到最后蒋强都跟着着急，替儿子给孟了了打了电话。
这回孟了了倒是接了，但只说最近要拜访客户找案子，实在太忙，就不去医院看蒋天奇了。
蒋天奇同时收到了孟了了的微信，只有俩字，分手。
蒋天奇一拍脑门，哎哟喂了一声，瘫在轮椅里不动换了。
大夫见蒋天奇回医院后一直呈痴傻捏呆状，果然听了孟了了的话，给蒋天奇拍了全身核磁，又组织了精神科的专家做了会诊。
可核磁结果和专家都说他没什么问题，顶多有点儿睡眠不足和积食儿，看着不像是疯了。至于他这么个碎嘴子为什么性情大变，一天一天地不说话，那只能是因为失恋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到了周五，蒋天奇终于恢复了精神，又跃跃欲试要出院。
蒋局在工作，护士又拦不住蒋天奇，只能给孟了了打了电话。
“给他截肢。”孟了了只说了这四个字，就挂了电话。
“截肢？截什么肢？谁要截肢？”赵小欣正好从办公室出来，听见她的话，神情古怪地问道，“工伤还是交通事故？要找人鉴定吗？准备走司法程序吗？”
“蒋天奇，今儿估计专案组有行动，又闹着要出院。”
赵小欣嗨了一声，又笑了起来：“你可真下得去这黑手。”
“他自己都不在乎那两条腿，我干嘛要在乎。”孟了了冷着脸，继续在文档上加批注，可打了半天字，又按下退格键全给删了。
她气不顺，索性合上电脑，起身去倒水。
“这几天你都没去看他，闹别扭了？”赵小欣也跟着她到了茶水间。
“分手了。”孟了了干脆地回答道。
“啊？”赵小欣一口水险些喷出来，“什么时候？为什么分啊？”
“前两天。我说了，他再不要命，我俩就分手。结果他一听说有新证据，又不管不顾地出院提审去了。”孟了了把杯子重重往台面上一放，“要是以后腿脚不利索，都是他自己活该。”
“啧啧啧，爱之深，责之切啊。”赵小欣摇着头，扁着嘴，一副看破天机的样子。
孟了了没说话，手不停地往杯子里续茶叶。
“真要分手啊？”赵小欣又试探着问。
孟了了手一顿，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得了吧，你要真想分手，就不会跟我扯这么多了。”
赵小欣十分了解孟了了，要是她心意已决，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只有现在这种气不过还治不了的局面，她才会摔摔打打，嚷嚷着要分手。
“别瞎说。”孟了了重新拿起杯子要回工位。
可刚加了热水的杯子实在烫手，她的指腹一凉，下意识地松了手，杯子应声落地，碎了一地。
孟了了怔怔看着满地狼藉，不自觉有些手抖。
她咽了咽口水，不大确定地看向赵小欣。
赵小欣也有些被吓着，心说不会这么狗血吧，这是什么暗示啊这。
孟了了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立刻给医院打了电话。
“蒋队啊，挺好的啊。嗯嗯，劝回去了，正跟病房里躺着呢。我们副院长和精神科主任亲自盯人……不是，陪着谈心呢。对对，放心吧，都是院里精心挑选过、口条上能和蒋队一战的老专家了，战斗经验也丰富。好嘞，好嘞，有什么事儿我再给您打电话？好好好，再见啊，哎哎哎，好好好，哎哎哎哎哎……”小护士正写看护日志呢，接到孟了了的电话，直感叹蒋队和女朋友感情好，几天不见，声音简直紧张得要命。
见孟了了挂上了电话，赵小欣也凑了过来笑问道：“怎么样？人没事儿吧？”
孟了了点了点头，又蹲下身子收拾起满地的茶叶和碎瓷片。
可她心里仍是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第46章 冷枪
傍晚的时候，孟了了正盘算着要不要早点下班，“顺路”去趟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再“顺便”路过蒋天奇的病房，往里头张望张望那大傻子是不是全须全尾地待着，电话就响了起来。
和以往不同，今天的电话铃声似乎格外刺耳，办公室里很多人都纷纷朝她投来目光。
孟了了赶紧接了，才说了个喂字，就听见对面小护士的声音。
“孟小姐，不好了，蒋队又跑了！”
“什么时候跑的？他去哪儿了？”孟了了眉头蹙紧，连忙问蒋天奇的去向。
“下午跑的，我们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着他上哪儿去了。我们院长说他接了个电话就疯了一样拄着拐杖跑了，谁都拦不住，太吓人了！孟小姐，您赶紧联系联系蒋队吧，别真出什么事儿了。”
“我知道了，谢谢。”孟了了干脆地挂了电话，又立刻给蒋天奇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多声，始终没人接。
孟了了越等越觉得不对，又给杜同舟打了电话。
杜同舟的电话也没人应答。
她想，今天警队估计有大任务，连杜同舟这个编外人员都出动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次行动估计出了纰漏，不然蒋天奇也不会这么疯狂地从医院跑走。可以他现在的样子，他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还不是又一次的伤敌八千自损一万二吗！
孟了了等不住，打算去趟分局等等消息。
才出了律所，她就接到了杜同舟的电话。
“了了，找我有事儿？”
杜同舟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孟了了还是从那边嘈杂的背景里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
“蒋天奇呢？”孟了了开门见山地问道。
杜同舟沉默了一会儿，说蒋队在出现场呢。
“他一瘸子出什么现场。”孟了了不需费什么力气就能戳穿杜同舟的谎言。
“了了，他来给大家定定场，没事儿的。”杜同舟叹了口气，声音越沉稳，就越让孟了了不安。
没事儿？！
如果真没事儿，杜同舟就不会刻意提起这三个字了。
“我去找你们。”孟了了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了了。”杜同舟叫住她，“我们在出任务，你过来不方便。这样，你去局里等着，我们回来了再和你细说。”
没等孟了了再提出疑问，杜同舟已经挂了电话，像是很着急投身行动，又像是怕孟了了再刨根问底下去。
孟了了站在路边，心慌得不行，想着攥拳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开车去分局。
可十根手指屈紧，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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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孟了了的电话，杜同舟深深叹了口气。
红蓝的警灯打在他脸上，映得他脸色惊惶不定。
的确出事儿了。
但不是蒋天奇，而是张威。
上午张威带队，押着沈为民到他供述的现场做指认。他们去了各个案发地点，还原了发案过程，到了下午，就来了这座早已荒废的钢铁厂。
这里是沈为民囚禁那几个被害人的地方。
一开始一切顺利，法医和痕检人员提取了现场检材，沈为民又十分配合地指了几个地方，重新描述了一遍他囚禁、虐待、折磨这些被害人的事实。
正当大家准备收队的时候，警务通里忽然传来了这么一则消息。
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地方发生了一起警情，有个女人报案说自己被人持刀劫持了。辖区派出所立刻派了配枪民警赶去查看情况，可人一到那儿，一个被人迷晕，一个见状开了一枪，却仍难逃被迷晕的后果。
最后，警务通上出现了几个字，每一个字都让警员们感到震惊。
两把警枪被抢。
这时候，蒋天奇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嘱咐张威道，这案子发得蹊跷，离你们又太近了，保不齐是沈为民的同伙干的，目的是要把人劫走。今儿先不指认了，立刻收队。
张威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可还没等他按着沈为民的头往钢铁厂外头走，身后就被人放了一记冷枪。
枪声一响，所有人都一级戒备，领了枪的举枪瞄准，没领枪的也上了警棍。
“在上头！”张威眼睛毒，很快看到了站在航车上向他们射击的，一个带着全罩式摩托头盔的人，以及他手里拿着的一把警枪。
“胆子不小！”林奈这暴脾气一下子被点着，她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犯罪分子，赶在警察堆里搞事情。
她攥紧配枪，第一个冲了过去，顺着梯子往航车上爬。
又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林奈头顶的钢梁上，激起一串火星。
“快把沈为民押走！”张威一边安排着人带沈为民上警车，一边也朝航车跑去。
航车上的人又朝沈为民的方向开了几枪，但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枪法好的人，连开了几枪都打在了地上。
枪手似乎预感到自己的目的或许达不到了，又看见林奈、张威和另外几个警员朝他包抄，也不再流连解救沈为民，只为自己撤退而开枪掩护。
“他跑了！”张威跑到一半，看到枪手身姿轻盈地从航车上跳到了不远处的平台，又顺着平台往厂房外逃，立刻招呼了人过来沿途追击。
随后，留在厂房外面的杜同舟就只听见枪声越来越远，而张威等人也始终不见踪迹。
直到蒋天奇打车赶到，拄着拐杖一步一颠地跑来，警队还是没有收到张威或林奈的报告。
沈为民被拷在警车里阴测测地笑着，丝毫不为解救行动的失败而感到沮丧。
蒋天奇一个箭步跑了上去，沙包大的拳头险些砸在了他脸上：“他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
“蒋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沈为民依旧笑着，眼睛里却透着疯狂。
通讯器发出了沙沙声，随后是林奈的声音：“工厂往北两公里十点钟方向，嫌疑人被围在车间里了，快来支援。”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蒋天奇也收了拳头，砰得一声砸上了车门。
可随后传来几声枪响，让每个人的心里都为之一震。
林奈的话再次传来，让稍稍缓和了的气氛瞬间凝固住。
“张威中枪了，叫救护车！快！”
沈为民喉咙里发出金属划在黑板上时那种尖厉的笑声，应和着周遭的脚步声和渐渐远去的枪响。
他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救不救得了他他根本不在乎，用他一个或者他们俩换几条警察的命，他觉得值。
“留一队人看着沈为民，联系特警支援！”蒋天奇双目赤红，不再理会沈为民，立刻跳着上了一辆警车，“其他人跟我走！”
“蒋队……”开车的警员有些为难，忙看向后头坐着的杜同舟。
“快开车！”蒋天奇气急败坏地伸手按了喇叭，“你要看着张威死里头？！”
警员不敢再说什么，立刻启动了引擎。
第47章 一拳一拳又一拳
站在那座破败的车间前，蒋天奇来回逡巡着四周的环境。
林奈恰好从里面退出来，看到蒋天奇来了，赶紧迎上前，眼睛里带着血丝地喊了一句：“蒋队！”
“里头什么情况？”蒋天奇拿过杜同舟的通讯器塞在腰间，又片刻不停地问道。
“张威在里头，嫌疑人在里面放了烟，现在确认不了他是不是逃出去了。”
“其他人呢？”蒋天奇定了定神，问道。
“已经撤出来了。”
“他中了几枪？打在哪儿了？”
林奈抿了抿嘴道：“我听到一共开了六枪，然后……然后张威就从高台上掉到……”
她语带哽咽，渐渐说不下去。
“掉在哪儿了。”蒋天奇沉着脸问，听语气已经快不耐烦到发怒的边缘了。
“掉在一个脚手架上，我本来想去支援，但是嫌疑人一直锁着高处射击，我们靠近不了。”林奈急得嘴唇上带了血。
“枪给我。”蒋天奇伸出手。
“蒋队……”林奈迟疑地把枪又往身后藏了藏。
“蒋天奇，你别发疯。”杜同舟也劝道，“这里这么多人，不需要你一个瘸子进去救人。”
蒋天奇压根儿不理会他们，二话不说，一个擒拿就把林奈放到，顺势从她手里夺过了枪。
才走了几步，林奈也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从其他人那儿拿来的枪：“我和你一起去。”
蒋天奇点了点头，让其他警员守好车间各个出入口，又带了几个人一起进去了。
车间里烟雾弥漫，但也逐渐开始消散。
林奈给蒋天奇指了个方向，蒋天奇顺势看去，果然在脚手架上看到一个人了无生息地挂着。
他握紧了枪，恨不得要把它捏碎。
“蒋队，没有嫌疑人踪迹。”跟进来的警员搜了一圈，汇报到。
“这边也没有。”
蒋天奇此时已经顾不上去管什么嫌疑人了，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脚手架上的人，轻飘飘的，似乎一阵凉风或他们过大的动作都能把他吹飞似的。
得把张威带回去，无论……
不不不！张威不会有事的，在医院里，他呸呸呸过三声，还摸过木头了！
蒋天奇丢开一个拐杖，只用另一个撑着自己快步往前走。他越过满地的废钢材，卯足了手臂的力气顺着脚手架一点一点往上爬。
他好像听见张威的声音了，那小子嬉皮笑脸地说蒋队，你看哥们儿牛逼不，跟犯罪分子点对点单挑，下任队长我能不能当上？
只剩最后几截钢架，再爬一点儿就是托着张威的那个钢柱了。
蒋天奇忽然觉得吃力，发自内心的吃力。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不要去了，不要再往前去了，你受不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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