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妹儿情不自禁地抿唇,回收视线,她很怕靳斯年那种目光,像猎人看猎物,惋惜中透着残酷。
每一次他哄她做游戏,前一秒还温柔引诱着,转过头,靳斯年拿着绳子和锁链出来时,他的眼神就变了。
就如此刻,他看着她。
好在钟齐走过来,冲淡了这份注视。“我记得Dr.刘的诊所,是Simon你给她投资的?”
“她是我读书时的同学,虽然后来大家专业不同,但她在社团为我做了两年秘书,大家比较熟。”
钟齐点头,“她也算是自己人了,知根知底,用起来才放心。”
棠妹儿不想立在一旁当摆设,她出声,“两位,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靳斯年盯着她,淡淡的目光,无所谓的态度。
既然他没阻拦,棠妹儿快步往外走,刚要推门,大门从外面先一步拉开。
是钟芸。
不敲门不通报,也只有她,能堂而皇之走进来。
“Simon,哥。”
“棠大状也在!”
棠妹儿颔首:“钟小姐。”
“哥你们聊完没有,再等一会儿,百货公司都要关门了。”钟芸过来抱住哥哥手臂。
龙凤胎兄妹,六七分相似,是豪门之内难得的手足之情,两人亲密程度令人羡慕。
钟齐:“你说你要逛哪家百货公司,让Simon打电话给他们老板,叫他们24小时开门等我妹妹。”
“哥!”少女般含羞娇喝,最后,还是忍不住偷看心上人。“Simon,你别听我哥怂恿啊,我怎么好意思做那么跋扈的事。”
靳斯年淡笑,“我们还有事情要商量,阿Ann自己逛街可以吗?”
被人叫到小名。钟芸瞬间脸就红了,“逛街我当然可以自己去,你们忙正事要紧,不用管我了。”
她知情识趣往外走,钟齐喊她,等一下。
“你这么粘人,一个人逛街行不行啊,我给你找个伴。”
他冲棠妹儿投去目光,语气可怜又无奈,“棠大状,你就当帮帮我和Simon了。”
——
钟齐没说错,莎兰商贸背后大老板,确实是靳斯年,只不过这一处地产不归靳氏集团,是靳斯年个人私产。
棠妹儿帮他处理文件时,见过这栋楼的营业牌照,每年九位数收益,当时她数零都数了好久。
中环附近的商场,物价与地价匹配。
在这里,如果客人身份不够,连挑选商品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钟小姐生得好,只懂挑人,哪懂被挑的道理。
钟芸正在试一双乐福鞋,黑色漆面方头,有种书卷气质。
她抬高双脚问棠妹儿,“好看吗?”
棠妹儿:“很好看,很适合钟小姐。”
钟芸:“那,帮我拿同款的另一个颜色来试试,我想把它们买齐。”
旁边店员小姐一脸喜色,赶紧又打开另一盒,她跪地刚要伸手。
钟芸脚尖一撇,“让她来。”
为了方便贵客挑选,店内关门谢客,六七名销售小姐围着钟芸一个人,不过是想争一份业绩,可没想到,贵客只中意棠妹儿服侍。
面对抢她们饭碗的人,销售小姐们谁都不羡慕,亦不嫉妒,她们齐齐看向棠妹儿,目光尽是尴尬和怜悯。
反观棠妹儿,最该难堪的人,神色始终淡然。
她蹲下来,体贴地问:“钟小姐想试的,是这双深咖色吗?”
钟芸满意地笑,视线下移。
换鞋没意思,她直接伸脚踩在棠妹儿右手背上。
棠妹儿一顿,随即仰头,面色不改。“钟小姐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钟芸:“你到底是靳佑之的人,还是Simon的人?”
棠妹儿:“钟生没有和你说吗?”
钟芸:“我哥当然告诉过我,不止说你能干,他还夸你靓绝香江,这样一张脸,要不是看在你已婚的身份,我一定不会让你呆在Simon身边。”
棠妹儿莞尔,“钟小姐真的不用这么早敲打我,你注定坐稳靳太的位置,到时候自然说一不二。”
钟芸当然也这么认为。
她自信地笑着:“棠大状,你还记得Simon的前女友吗,她叫……什么来着?”
“宋艺珍,宋小姐。”
“对,那位宋小姐。”钟芸狡黠一笑,“你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吧?她去东南亚当歌舞伎,Simon还不知道,你说,如果Simon知道了,会不会让我把她弄回来?”
棠妹儿歪头:“如果靳生一定要把人弄回来,钟小姐你难道还会跟靳生翻脸吗?”
钟芸脸色突然一凝,原本还洋洋得意的眉眼,渐渐向下。
她只知道自己出身名门,却忘记名门之间的博弈,更复杂。
经过棠妹儿提醒过后,钟芸才感到阵阵后怕——为一个小演员和靳斯年撕破脸,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棠妹儿:“如果靳生还不知道,我劝钟小姐自己把人弄回来。”
“你在教我做事?”
“我是靳生幕僚,提建议是我的职业习惯,当然了,建议就是建议,听不听在你。”棠妹儿抽出被踩住的手,站起身。
人不能永远伏低做小。
“这些鞋一双一双试下来太辛苦,靳生一定不舍得叫钟小姐吃苦。”棠妹儿将信用卡按在柜台上,罕见的黑色卡面,象征主人身份。
“当季所有新款,按照钟小姐的脚码,每样一双,全部打包送到钟府。”
话音落地,主与仆的身份忽然对调,销售小姐们听命棠妹儿,立刻忙乱起来。
似后知后觉,钟芸缓缓站起来,大权旁落的慌乱感,使她看向棠妹儿的目光闪过一丝怯意。
这时,销售小姐体贴奉上的热毛巾,棠妹儿平静接过,细细擦拭右手。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动作像极了靳斯年。
第36章 身体好”玩两王一后,我赢那小子三十……
买完鞋,快到晚饭时间,靳斯年来接钟芸,
商场正门口,赫然停了一排黑色车,为首的,正是靳斯年那辆劳斯,不同于往常,靳斯年没有坐在车里等,而是立在车子旁。
他微微张开手臂,钟芸小跑着扑到他怀里。
“Simon……”婉转低声,不知受尽多少委屈。
靳斯年抬头,视线与落在后面的棠妹儿交汇,很短暂的停留,随即,他低头问钟芸,“没买到喜欢的东西?”
“也不是,棠大状给我买了好多好多鞋……”钟芸一天班没上过,纵使浑身不舒服,却说不出来。
因为那种感受叫失权。让人连告状都找不到头绪。
靳斯年看一眼已经心里有数,却还是问:“阿Ann和Mia相处得不愉快吗?”
钟芸迟疑了一下,转头去看棠妹儿。
她踩着高跟鞋慢慢走过来,乌蓬的长发一边别在耳后,远远看上去,有种箭在弦上的美感。
棠妹儿先一步回答:“我和钟小姐很投缘,大家整个下午都过得很开心。”
“是啊。”钟芸意味深长地附和。
棠妹儿一笑,“人已经交给靳生,既然靳生和钟小姐还要继续约会,我就不打扰了。”
棠妹儿看靳斯年一眼,也不管他什么态度,自己转身先走了。
人家大抵是要共进烛光晚餐的,棠妹儿觉得自己的退出,很得体,很贴心。
棠妹儿来时坐钟芸的车,自己的宾士还停在靳氏大厦,隔着一条街,棠妹儿选择走回去,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她随人流,站在街口等待。
棠妹儿发誓,绝不是留恋,只是无意向身后瞥一眼,正好看见以劳斯打头的黑色车队,缓缓驶过来。
紧闭的黑色车窗,棠妹儿不敢去望。
不怕看到靳斯年,她怕的是亲眼看见自己狼狈的倒映,而不能漂亮离场。
必经的街口,无法阻止的错过,她站岸边,他经过她的面前,时间仅用一秒,谁也没想到他们会疼痛后来数年。
绿灯再次亮起。
人潮汹涌穿过马路,棠妹儿被裹挟着,脚步虚浮往前走。回公司最近的路是一条窄路,她走人行道,却没发现,手边车道已经开始拥堵。
走到一家冰室门口,巨大的招牌反着光,她这才看见靳佑之,他开着敞篷车,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搭在车门外,正悠闲地跟着她。
是跟踪还只是跟着,荒谬地谁也说不清。
棠妹儿靠到路边,靳佑之正好停下,“怎么样,棠大状要搭车吗,招手即停,一块半包你过海。”
“佑少这次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开跑车出来跟小巴抢生意?”
“你说哪根筋,当然是龙筋咯。”
“视|奸人家龙筋,害我难受一整天,棠大状你犯故意伤人罪。”
靳佑之长臂一伸,过来牵住棠妹儿的手,甚至还摇了摇,“棠妹儿,你被捕了!”
棠妹儿想甩他,却甩不掉,她看看后面堵成长龙的马路,“又是扮司机,又是扮警察,谁同你闹,松手啊。”
“不松,你不上来,我就不松。”
棠妹儿:“你是小孩子吗?!上午还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下午又撒娇耍赖,样样不落。你倒底要干什么?”
“想你嘛,当然是想请你上车聊聊天啊!”
“我没话和你讲。”棠妹儿用力把手抽出来,继续往前走,靳佑之也不急,发动车子,慢慢跟着。
一看这种状况,后面排队的车,疯狂鸣笛,此起彼伏的声音,是这个世界尖锐的愤怒。
棠妹儿脑袋跟着一嗡,“靳佑之你……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不要跟着我,不要堵住马路!”
靳佑之耸耸肩,一边继续龟速跟随,一边他还扭身朝后喊,“不好意思!我在哄老婆,她生气偏要走这条路,我也没办法!”
“请全港市民谅解我太太!”
嘁!
路人嘘声四起,夹杂在一片汽笛声里。
有人摇下车窗大骂靳佑之,“扑街佬!哄老婆把路全占了,开豪车了不起啊!”
“痴线!要哄老婆回家上床哄,别在这丢脸!”
靳佑之得逞般扬眉看向棠妹儿。
当下心情,又是一次终身难忘。
如果视线可以杀人,棠妹儿感觉自己已经被刺杀一百次。
她咬着牙,绕过车头,终于还是上了靳佑之的贼船。
棠妹儿甩上车门,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靳佑之好心提醒,“系安全带呀,宝贝。”
兰博基尼名不虚传,一脚油门下去,谁还敢笑它是怕老婆的窝囊废。
黑色闪电冲出斑马线,沸反盈天的骂声,顷刻间甩到身后,路口红绿灯都不是对手,直接闯过,驭风搏击,一路向上。
太平山顶远离喧嚣,只有两条公路供观光客游览,靳佑之上山这一侧,不知是谁家私设,可以把车开上来。
晚上七点,月悬地平线,风刚停,茂绿包裹霓虹,正是看华灯的好视野。
靳佑之好笑地看着棠妹儿,见她棠妹儿抚着胸口,脸色不大好,他问,“没有开很快吧,真的想吐吗?”
棠妹儿已经被折腾够呛。
刚才盘山路,一个90度大折角,靳佑之硬是油门踩到底,朝着山崖冲过去,还以为这个神经病要寻死,哪知道他踩死刹车,猛打方向盘,硬是漂移过弯,在坠山的最后一秒,把车子扳回公路上。
烧焦的轮胎味,混着冷冽的风,是她今晚的噩梦素材。
棠妹儿将手肘搭在车门上,下巴又搭在臂弯里,半死不活看着脚下夜景。
“你和Dr.刘的事,我没告诉任何人。佑少满意了吧。”
“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哥。”
“你知道,还来整我?”棠妹儿没好气。
靳佑之推门下车,走到棠妹儿这一侧,他靠坐车身点了根烟,猩红点点,在昏暗的旷野里,显得虚无而飘渺。
他懒懒张嘴,吐出一片烟雾:“诊疗记录你看了吧,里面有一段,我和程家少爷玩两王一后,我赢那小子三十分钟,是不是很棒。”
“靳佑之,你无不无聊!”
“怎么不无聊,人人都想看我花天酒地,我就要花天酒地,女人都要捅烂了,你说我无不无聊。”
棠妹儿唇线一紧,眼里覆的冰,渐渐松动,“你睡Dr.刘,就是为了拉拢她?”
“无聊嘛,大家你情我愿,她能给我解闷,又能帮到我,干嘛不睡。”
私心谁都有。
棠妹儿吁出长长一口气:“我不去靳生那里告发你和Dr.刘,只是纯粹看钟家的人不顺眼。”
“我可以给靳生做狗,但不想连钟家的狗一并做了。”
“我知道,早就知道了。”靳佑之随意笑笑,“钟家兄妹就是一对蠢货,你的狗脾气,能服他们谁啊。”
棠妹儿没做声,她趴在车沿上,和靳佑之并排看夜景。
城市的灯火像被揉碎的星辰,散落在脚下的山坡,忽明忽暗。
风轻轻拂过,冬天的温度将人冻到发僵,两人沉默着,像两棵孤独的树,在这片夜色中找到了一丝陪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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