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佑之的烟火忽闪,棠妹儿的目光追逐着那些飘散的烟雾,视线虚焦在远方。
今天经历了太多,纵使滋味很多,千言万语最终凝成了一片静默。
可能实在太冷了,车子不保暖,棠妹儿推门下来,她在石砖地上跺跺脚,想活动活动取点暖。
“要不要抱你?”靳佑之扬声。
棠妹儿瞥他一眼,“你自己也很冷吧,穿一件衬衣逛山顶,身体抗不住了?”
她观察过了,这款车敞篷就是敞篷,没有罩子可以打开,这也意味着靳佑之回去的时候,可能会冻成一坨。
想想那画面,想想哆里哆嗦的靳佑之,棠妹儿就觉得好笑。
棠妹儿抱臂,站到靳佑之对面,“你刚才说玩两王一后,你身体比人家好,真的假的,那部分内容不会是你让Dr.刘杜撰的吧?”
靳佑之扬起唇角哼了一声,“怎么,你想试试吗?”
棠妹儿警告他:“你别乱开玩笑,靳佑之。”
“我没开玩笑。”靳佑之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下次叫上我哥,咱们三个玩一次,谁的身体好,比比就知道——”
啪!
一个耳光打过去,手心立刻发热发痒。
四下万籁俱静,靳佑之侧着脸,定格的下颌线,凌厉地可以斩人。
甩出一个耳光的棠妹儿,恼怒快速冷却。
靳佑之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本能往后一退,“我……是你说话太过分……”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点正义。
“是吗,是我过分?”靳佑之转过脸,烟往地上一扔,一碾。
棠妹儿想跑,转瞬就被靳佑之抓到身前,男人的目光像头顶天幕里最悱恻的星子,铺天盖地落下来。
棠妹儿心脏猛地一紧。
靳佑之手扣住她后腰,吻得凶狠极了,容不得人半点反抗。
强势的吻,混着辛辣的烟味,冲撞着棠妹儿的感官,她不明白两人怎会发展到这一步,靳佑之仿佛黑夜紧紧拥裹着、掠夺着她,太过于意外和震惊,还未来得及反抗,情潮轻而易举将她淹没。
棠妹儿大脑空白了数秒,终于开始拳打脚踢。
靳佑之丝毫不肯放松,甚至还在被打疼时,发狠咬了她一口。
霎时,血甜弥散口中。
棠妹儿痛到想哭,最后真的嘤出声。
靳佑之松开口,头稍微往后,就为了看清棠妹儿表情,发现她眼中全是惊骇,并无一丝情迷意乱。
他把她按进胸口,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他的声音混着风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下次不要再胡作非为。”棠妹儿又尴尬又狼狈,不知还能说什么。
她急急地想脱出靳佑之的怀抱,可他不肯放手,棠妹儿挣扎无果,只有怒瞪他。
“你还要干什么?!”
“我想阐明一件事。”
“什么?!”
靳佑之横在她腰后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禁锢着她,容不得棠妹儿半点退缩。
“刚才的‘对不起’,是为我说错话道歉。”
而非那个吻。
第37章 一句话无论是他家还是薄扶林道,都无……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在有钱人这里,常年二十摄氏度。
棠妹儿似乎也习惯了,丝袜配裙装,每天这么穿都不觉得冷,但此刻,坐在太平山顶,夜深风重,单靠一件外套就有点抗不住了。
她坐在敞篷车里,暖风打到最大,还是觉得没什么用,手脚已经冻得冰凉。
跑车灯射出一道明黄色光束,靳佑之坐在车头,白色衬衣下,男人肩背的肌肉线条透出来,人看着已经被风吹透。
但他靠在那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只有窄腰微弯。
亲吻过后,有些东西便藏匿在黑暗里,不显山不露水,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棠妹儿其实可以叫他上来一块吹空调,但只要舌尖触到唇上的伤口,她就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等了二十分钟,靳佑之的司机终于送来另一辆车,靳斯年拿过钥匙,敲了敲棠妹儿这一侧的门,“走吧,车来了,我送你回去。”
棠妹儿闻声,拿着皮包下来。
这一辆是台黑色越野车,庞然大物一般,座位很高,棠妹儿需要提着窄裙摆,才能迈开腿。
靳佑之拐过手臂让她扶,棠妹儿却跟没看见一样,全程自己爬上去。
等她坐稳,靳佑之把门一摔,嗤笑一声,转头绕去驾驶位。
车子在夜色霓虹中下山,两人一路沉默。
红港街头很少见到这么粗犷的车款,一路并线超车,无人敢与它争路。
短短十五分钟,靳佑之把棠妹儿送回薄扶林道。
车子在楼下停稳。
棠妹儿下车,没想到靳佑之也跟着下来。
她想起上次,也是靳佑之送她回来,靳斯年抓个正着,那一晚她吃尽苦头……这次怎么可能不长记性。
棠妹儿不得已打破沉默,“我自己上去就行,你不用送我!”
她过于激烈的反应,让靳佑之神色阴了下来,但很快,他又恢复不正经模样。
“棠妹儿,打也被你打过了,我为说错的话,也道过歉了……亲一下而已,又不是剥夺了你苦守十八年的贞节牌坊,你一张臭脸,到底要摆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要摆臭脸。”
“那你想我怎么样?要不然我让你咬回来?”靳佑之手臂撑车门,低下头,作势又要亲。
棠妹儿退一步,人贴在玻璃上,拿手抵住男人肩膀,“靳佑之,你能不能不要闹。”
靳佑之有些冒火:“到底是我们两个谁在闹脾气?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出来。”
“我是你大哥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靳佑之目光锋利,非要逼她把话说干净。
棠妹儿闭了闭眼,“为你隐瞒Dr刘的事,已经是我最大的反抗了,我不可能再忤逆靳生。”
靳佑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失笑,“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哥吧?”
棠妹儿看着她,目光清亮,堪比今晚中天圆月。
靳佑之抿唇,点点头:“我以为,只要是有钱人你就肯卖呢,看来是我冒犯了。”
他还在笑,笑着笑着松开手。
“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该怎么样还怎样,这应该是你想要的效果吧。”
靳佑之抬手,棠妹儿下意识要躲,但这一次他既没动粗,也没强吻,靳佑之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上车,发动,引擎的鼓噪声,在这片夜色里,逐渐远去。
用尽力气的棠妹儿,直接坐在花坛边,发呆好一会儿。
夜风,冷得像刀,割过树梢,光影稀疏的冬夜,寂寥在无声中蔓延。
羊毛大衣其实很挡风,但棠妹儿还是冻到身体发僵,最后实在坐不住,才起身上楼。
客厅的灯,抬手而亮。
高大琳琅的圣诞树、阔朗豪奢的家具摆设,一样一样点缀这座金屋,唯独缺少人气。
可以确定,今晚靳斯年没来。
多种情绪糅杂,最后是失望占据了高点,棠妹儿将自己抛进沙发,控制不住的思绪,像脱缰野马,到处踩踏。
终于,自尊与自信在无声呼啸间,碎烂不堪。
——
城市另一头。
依山而建的钟家庭院,种满芭蕉树,宽大叶片遮住月色。
拼花的小径,连通宅邸与花园,靳斯年站在葡萄架下打电话。
许冠华汇报的内容无非那些事——
资金链断在哪里,需要疏通;
公司里谁是异己,需要铲除;
别人在背后管许冠华叫“靳氏血滴子”不是没有道理。
对内镇压,对外侦查,他在靳斯年手下,一向最得力。
但今天,他说的那些事,靳斯年一件都不在意,他随意应付两句,结束了通话。
钟家在四大家族里发迹最晚,虽然也在浅水湾置业,但位置逊色太多。
靳家老宅坐落街口,上风上水;
钟家在街尾,风水师说了,要依靠贵人提携,钟家子孙才能永葆富贵。
靳斯年返回客厅时,钟九宏一家四口正在饮茶,气氛融融,他一露面,立刻成为四人的焦点。
钟九宏问靳斯年,“Simon,有事啊?”
“是,伯父,公司有些事要处理,我需要回去一趟。”
钟芸一脸沮丧,还想出言挽留,被父亲以眼神制止,“男人当然要以事业为重,Simon你有事,就先回去吧,咱们有空再聚。”
钟齐送靳斯年出去。
清寒的天空下,黄伯早已等在车子旁,见靳斯年走出来,他急忙拉开后座车门。
“Simon啊,”钟齐笑着,“阿Ann小孩子脾气,一口气买六十双鞋,是有点荒唐了,别介意啊。”
靳斯年:“鞋而已,她高兴最重要。”
她是谁。
买鞋的人,还是收鞋的人?
钟齐眼里只有妹妹,没空深想。
他说:“你说的对,Simon,鞋而已。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就是公主,当然要捧在手心里。”
靳斯年笑笑,弯身上车。
等车子拐出钟府,灯火远去,车内彻底陷入黑暗,男人脸上笑意逐渐收敛。
黄伯小心地扫了眼后视镜,“靳生,是回家,还是去薄扶林道?”
黑色的皮质扶手,衬托靳斯年一双手格外白皙修长,他一下一下轻点着,心里把两个地方掂了掂。
“去红酒会。”
无论是他家还是薄扶林道,都无聊透了。
他哪个都不想去。
今日有红酒到岸,法国AOC产区直供,正适合开趴体。
知客见到靳斯年的车,小跑着跟到大门口,一拉开车门,他就说道:“靳生来得巧,郑宏基、郑生也在,他帮女朋友过生日,您要不要过去?”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坐会。”
郑宏基每个月都要换女朋友,确实没必要。
“是。”
靳斯年在这里有一间专属品酒室,不管他来不来,这里总插一束新鲜的白百合,配合红丝绒包裹的家具,屋子里透着浓郁的南法风情。
从二楼露台望出去,正好可以俯瞰庭院里的派对盛况。
靳斯年命侍者将门关上,萨克斯风演奏的声音,就被隔绝在外。
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饮酒,一杯酒没喝完,郑宏基就找来了。
“一个人喝酒多闷,我带个朋友过来,叫她陪你喝。”郑宏基招招手,旁边的女孩子心领神会。
她甜甜一笑,“靳生你喝的是什么呀。”
靳斯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郑宏基,一时没有出声。
女孩知道这里的客人身份贵重,不是外面小开能比,所以,人不理她,她反而更卖力。
她凹了凹胸前,俯下去,“靳生,我帮你再倒一点好不好。”说着,女孩伸手去够醒酒器。
“你叫什么名字?”靳斯年问。
女孩欣喜:“我叫July。”
“July你已经赚到今晚的酬劳了,出门叫我的司机结账给你。”
女孩动作一滞,笑容来不及收凝固在脸上。她傻傻看向郑宏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你呀,真没用!”郑宏基本来对July也没抱什么希望,她就是送来解闷取乐的玩意。
打开局面用的。
“没听见靳生说什么,还站那做什么,赶紧走啊。”郑宏基把人往外赶。
这次换July依依不舍。
早就听闻靳生温润如玉,没想到见到本人,竟然如此绅士。
高大、英俊、富有,再加上绅士品格,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千万里挑一。
July来时,完全是抱着做生意的想法,现在钱赚到了,可为什么还会觉得很遗憾。
想留下,是不可能的。
July临走放下一张名片,“靳生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等人出去,房间里只剩两个大男人,郑宏基坐沙发另一头,自顾自倒了杯酒。
靳斯年没说话,他也没开口。
郑宏基和靳斯年认识很多年了,他们念同一间中学,还是同班,但熟悉起来,也是这十年的事。
当年,因为靳斯年成绩太耀眼,个性又比现在冷漠得多,所以,郑宏基一直不太敢靠近他。
后来靳斯年跳级,提前上了大学,两年后,郑宏基也去英国留学,他们再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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