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遥看她紧张,掩嘴笑弯了眼。
宋星舟的位置就在舒遥身后,他身边的座位依次是鼓手陈嘉泽,贝斯手高然和键盘手邢奕。
舒遥和宋星舟陈嘉泽同班,另外两位虽不同班,但也是他们专业课老师曲瑞的学生。
宋星舟的性格并不是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冷淡,至少在舒遥眼里,他挺热情的。
他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舒遥:“穿这么少不冷么?”
舒遥不喜欢冬天,因为美与臃肿背道而驰,今天为了表演,她穿得比平时更少。
黑色百褶短裙配同色长筒袜,上身是白衬衫配黑白粗花呢短外套,麂皮大衣在进入音乐厅后就交给了闻雅。
她的穿搭总是轻盈干净,表面是纯良无害的乖学生,实则裙摆下藏着丝袜吊带扣,包里装着渔网袜。
她回头对上宋星舟温柔的眼,弯弯唇角:“还好。”
陈嘉泽听了舒遥的回答忍不住打趣:“舟哥的外套都准备好了,不给个机会?”
宋星舟斜眼看他:“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陈嘉泽热情开朗,一开始他并不相信舒遥真会抗拒与人肢体接触,直到在闻雅手下吃过亏他才不敢随便乱伸爪子。
不过他相信,只要建立起足够的信任,舒遥的这种症状就会有所好转,毕竟,他亲眼见过宋星舟为她披外套。
舒遥正要回身,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白色保温杯。
“苹果煮的罗汉果茶,润润嗓。”
舒遥微怔一瞬,又听他说:“杯子是新的。”
陈嘉泽爆发出一声:“我靠!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亲自煮的?!”
“不然呢?”
宋星舟还注视着舒遥。
身边几位男生同时一声长长的“哦~~~”
“甜不甜啊?”高然跟着起哄:“要不给我尝尝?”
宋星舟瞪他一眼。
舒遥却面露滞色,下意识偏头看向消防通道。
第2章 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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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闻雅的对视持续了五秒,舒遥回头:“谢谢你,不过,我......罗汉果过敏。”
陈嘉泽高然瞬间闭麦。
但宋星舟面色不改,只是微笑着说:“好,我记住了。”
舒遥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回应一个略歉意的笑才转了身。
叽叽喳喳的环境突然安静,汇演准点开始。
今天音乐厅座无虚席,第一组上场的同学选了首Coldplay的歌,熟悉的吉他开场,是《Yellow》
舒遥的思绪就在这吉他声中出走。
她的父亲,舒明远,以前常在家里听Coldplay的歌,他离家出走讨生活那些年,做过酒吧跑场歌手,时常会唱Coldplay。
在她的音乐生涯里,舒明远是绝对的启蒙老师,只是她在回想往事的时候,有关音乐的记忆总被另一张脸占领。
手机屏幕点亮,今天已经是12月23号,上一次见明庭还是在他生日的时候,11月13号。
40天,她已经有40天没见他了。
相伴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别超过一个月。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可她意兴阑珊,只用指尖绕着裙摆下的丝袜吊带扣打圈。
汇演快要接近尾声时,她起身去了后台更衣室。
她脱了身上的短外套,顺手解了胸前两颗扣子,换上了包里的长筒渔网袜,拽出裙摆下的丝袜扣勾住了顶端。
她的妆容瞧着还是精致淡雅,就连眼神也澄净清泠,只有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昭示着她的反叛。
走出更衣室时,闻雅瞥了眼她胸前,欲言,又止。
舒遥将外套递给她,顺着通道去台侧候场。
乐队几人同样被她的穿着惊讶到,哪怕光线昏暗,闻雅仍是清楚看见周遭那些骤然放亮的眼光。
陈嘉泽正要开口,一偏眸瞧见闻雅警告的眼神,紧抿着唇没敢说话。
宋星舟在第一时间站到了舒遥身边,悄然隔绝了那些打量。
他的身高太有优势,哪怕他已经极力避开那个部位,那抹白仍是存在感极强,叫人难以忽视。
舒遥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只有凑近了才能闻见,不是常见的花香果香,不甜也不闷,像是沐浴后干净的身体自然会散发的馨香,是温暖而轻盈的,会让人控制不住越靠越近。
心猿意马时,前一组的同学下场,宋星舟下意识往舒遥的方向侧了侧身,确保无人可以撞到她。
舒遥缓抬眼眸,唇边有笑。
汇演全程一个多小时,此时的观众席甚至比刚开始还满,多少人苦苦等待,就为他们最后一首。
舒遥站上舞台调整话筒架,从他们上台开始,音乐厅就躁动不断,她甚至能听见前排的观众在说她和宋星舟绝配。
宋星舟也听到了,却淡然收回视线,继续调音。
气氛在宋星舟开口介绍乐队成员时变得热烈,场下甚至有女生大胆喊“老公你好帅”。
前排的专业课老师跟着回头,“谁喊的?散场别走!”
舒遥忍不住笑。
但宋星舟没有回应,只是对着前排众位老师介绍今日选曲:“Make me wanna die.”
一束冷光照向舞台,鼓声响,场下便有尖叫声起,贝斯和吉他紧跟着加入,今天演出的气氛终于来到最高点。
舒遥的嗓音辨识度极高,沉郁慵懒,带一丝哑,像被一层红丝绒包裹着,初听柔软,细听才能感受到藏在红丝绒里的性感与深情。
听她唱歌像在吃一颗又甜又辣的酒心巧克力,醇香浓郁,拥有让人回味无穷的魔力。
宋星舟的吉他弹得很好,从前奏起,场下众多女生的镜头都对准了他。
躁动的音乐,热烈的气氛,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也能吸引尖叫声一片。
可就是这样耀眼的人,却心甘情愿给人伴唱,多让人眼红。
演出结束,台下掌声和尖叫声不断,舒遥也唱得酣畅。
她正缓气,一偏头却见宋星舟朝她走来。
清冽的香气接近,她被宋星舟抱了个满怀,耳畔有他温热的鼻息,接触瞬间,她好像感受到他唇肉的柔软。
舒遥一怔。
毫无预兆的皮肤接触带给她触电般的惊颤,她无暇顾及自己瞬间的应激,只慌着回头看消防通道。
闻雅还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身体的接触仅是短短几秒,没等她有过多的反应,宋星舟已然退开。
台下的欢呼声还在继续,甚至有人大喊了一声:“在一起!”
宋星舟看她僵住不动,唇边笑容在顷刻间消失。
“遥遥......你还好么?”
音乐厅喧闹无比,舒遥却清楚听见自己浑身发抖时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
碍于场下众多关注的目光,她只能匆匆退开,恍惚着摇摇头。
“没事。”
谁都有无法控制的时候,她能理解。
可直到闻雅走到台侧接她,替她披上了外套,她还止不住在抖。
闻雅担心她,护着她往外走:“先回家吧,我给曲瑞发消息。”
舒遥心跳很乱,一双细眉紧紧蹙着,鸦睫颤颤,眼眶红红,她的身体不停在抖,大脑里像是有无数陨石在撞,好痛。
她抬手捂住心口,试图压下心头的不适,胸口一起一伏间,脑海里又浮现他的脸。
她很想问问闻雅,他什么时候回来,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了。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回停车场的一路都精神恍惚,直到坐上车才感受到一丝丝安定。
她的手机已经在包里震动过无数次,她知道宋星舟在找她。
点开微信,宋星舟的消息已经满屏。
她能感受到宋星舟的喜欢和愧疚,可她盯着屏幕看了半晌也没有回复。
闻雅启动汽车开出学校,头顶这片天不知什么时候又阴沉了下来,连带着街景也变黯淡。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闻雅突然开口这样问。
舒遥猛然回神,按灭了手机屏幕。
每次应激反应结束,她总要恍惚好一阵,她此刻思绪虽乱,却也明白闻雅的言下之意。
她眼神微闪,解释说:“表演而已,结束拥抱算是礼仪。”
“是么?”
舒遥想起明庭,又开口说:“哥哥年底事情多,别拿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他。”
闻雅双手握着方向盘,冷冷撂下句:“知道了,舒小姐。”
舒遥心中仍惴惴。
闻雅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她“舒小姐”。
可细细一想,上次宋星舟帮她披外套闻雅也看见了,但明庭并不知道。
如此,她也不愿再多想。
汽车开进芳蕤园,穿过浓荫蔽日的梧桐道便是舒遥生活了七年的家。
明星听见引擎声响,早早就等在了门口,舒遥一进门明星便蹦跶着上前嘤嘤撒娇。
明星是一只美系杜宾,今年七岁,是一只非常忠诚的护卫犬。
明星身形高壮,肌肉紧实,看外表是威风凛凛的“西装暴徒”,实际是一只酷爱撒娇的嘤嘤怪,总是黏着舒遥当舔狗。
舒遥惧怕肢体接触,但这症状仅限于人。
明庭不在家的日子,是明星寸步不离守着她,给足了她安全感。
像是察觉舒遥今天情绪低落,明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扑她,而是乖乖跟着她上楼,做一个安静的陪伴者。
这套别墅上下共四层,一楼会客,二楼原是明庭母亲在使用,现已空置好几年,只有闻雅偶尔会在客房住几晚。
三楼的东边是明庭的领地,西边归舒遥所有。
负一层是影音和娱乐室,往外是后花园和泳池。
别墅西边还有一栋附属楼,是车库和酒窖,里头装着明庭的各种收藏。
舒遥还记得第一天踏进这里的感受,这栋房子像公主的城堡,大到会迷路。
她一回家就径直上楼进了浴室,她今天本就穿得少,再加上吹了点儿风,此刻正头疼。
梅姨担心她,做了清淡的餐食托闻雅送上楼。
她从浴室出来正好碰见闻雅进门。
“好点了么?”闻雅问。
舒遥神色恹恹,微微颔首往床上一躺。
闻雅看她苍白着一张脸,忍不住开口:“宋星舟年纪小,第一次碰你,我姑且认为他是情不自禁,后来看你被陈嘉泽揽了肩膀,他也清楚你会是什么反应,可直到今天,他仍想通过肢体接触的方式来证明他在你这儿是特殊的。”
闻雅默了两秒:“你又不喜欢他,干嘛要替他找理由?”
舒遥眉头一颤,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的确是想用自己刻意的叛逆让明庭回家,但又不想让明庭知道宋星舟抱了她。
闻雅看她不说话,嘱咐了两句便想走。
舒遥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这才匆忙开口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闻雅脚步微顿,略回身应:“巡回赛结束有圣诞酒会,又是年底,如果不出意外,明总应该会留在港城陪董事长过完新年。”
“好。”
舒遥的声音很轻,像一缕烟,悄然腾起,又消散无影,多少无奈藏于其中也不露痕迹。
闻雅走后,明星慢悠悠走到舒遥床边,亲昵靠在她枕畔。
舒遥听见明星莫名其妙的叹息,伸手摸了摸它。
“你也想哥哥么?”她轻声问。
明星呜咽一声,已然给出回答。
窗外沙沙声响,不知何时开始落雨。
远处浓荫渐深,灯火暗淡,林中落雨总爱起雾,透明玻璃蒙上浅白,舒遥视线模糊。
记忆中与他见面的场景总是下雨,雨水漫溢,浸湿她的爱情,在那个看不见光的角落里,萌芽,成长。
她多期盼雨停。
可雨停了,角落依旧不见光,爱便堆积着,发霉,腐烂,直至某天彻底死去。
第3章 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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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漫漫,阴雨不歇,晦暗无光的梦境里总有残缺的片段持续折磨脆弱的心,舒遥骤感不安,倏然睁眼。
卧室里亮着一盏昏黄夜灯,睡前窗帘开着,舒遥视线所及,是窗外幽寒的夜和玻璃窗上连成线的雨水。
室内虚浮一缕香,她好像听见明庭低沉的嗓音在说:“出去,乖点。”
她匆匆坐起身,看到将明星赶出卧室的男人。
“哥哥?”
明庭侧身看向她。
时隔多日对上明庭幽邃冷淡的一双眼,舒遥的心怦怦直跳,还有残梦初醒的惶恐。
“你怎么......”
不是要过完新年么?
她嗓音怯怯:“你怎么回来了?”
卧室光线很暗,哪怕明庭此刻正对着夜灯光源,舒遥仍是看不清。
她不知道那双沉静如海的眸子里究竟装着怎样的情绪,又是否暗起波澜。
明庭关上卧室门,转身走向沙发。
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高定西服,像是刚从一场酒会离开,还被商务精英的外壳束缚着。
气氛一时凝滞,舒遥不自觉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她感受到自己身体极轻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过分的思念,她需要极力控制住自己,才不至于冲动到直接扑进他怀里。
卧室很大,她的床正对着会客区,明庭坐在沙发,一抬眼眸便与她对视。
仅一瞬,明庭视线又低垂。
他慢条斯理解下缠绕在右手的丝巾,那条狰狞的疤痕横穿手背,从虎口延伸到腕骨。
舒遥比谁都清楚明庭那双手究竟有多漂亮,肌骨天成,青白如玉,她曾疯狂迷恋那双手弹吉他时的洒脱与性感。
从前他总爱用丝巾做穿搭配饰,如今再用丝巾,却是为了遮掩那条丑陋的疤痕。
舒遥每每思及此,总觉得煎熬。
夜灯刻画他身体的轮廓,挺秀孤拔,英姿卓荦。
丝巾飘然落地,他往后靠,再一抬手松领带,嗓音带哑问她:“你错了么?”
40天,足以让舒遥冷静,也足够让她认清现实。
她是羸弱的,娇贵的,是明庭倾注心血精心养大的妹妹。
她该承认,不论是身体条件还是心理状况,她都没办法脱离明庭独自生活,那晚也不该对他说那些伤人的话。
可冷静过后,是无尽的沉沦,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好垂眸:“我错了。”
“很好。”
明庭嗓音沉冷,漠然命令:“过来。”
舒遥攥住床单不肯放手。
心跳还在加速,她的视线几番徘徊,细声说:“很晚了,哥哥,我听闻雅说你最近很辛苦,你先去休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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